杨丛在宴好那待了一天,晚上三人出去吃小龙虾。
    宴好把一叠一次性手套拿手里,一只只捻开放一边。
    “我不戴那玩意。”杨丛说,“戴了没爽感。”
    宴好脱口而出:“你当是T子?”
    说完没过两秒,他立刻凑到皱眉的江暮行耳边说:“就一比方哈。”
    杨丛很大声地啧啧啧。
    宴好无视,他给江暮行两只手套:“戴了手上肯定也有油,但是比不戴强点儿。”江暮行道:“坐过来点。”
    宴好立马把椅子挪到他旁边。
    杨丛看到这一幕,眼角一个劲地直抽。
    .
    小龙虾上桌,红彤彤的两大盘,分别是蒜蓉的跟麻辣的,龙虾的个头都非常友好感人。
    宴好在麻辣盘子里拨。
    杨丛瞥到了什么:“小好,你这衣服上贴的什么?”
    宴好抓了只龙虾:“驱蚊贴。”
    杨丛没听清:“嘛玩意?”
    宴好把虾头拽掉:“驱蚊子的。”
    杨丛翻白眼,成宝宝了。
    宴好吃虾,头不要,钳子不要,就吃尾巴上的一小截肉。
    以前钳子是杨丛包了,他这回也很自然地去捞,结果半路过来一只手,抢了他的活。
    杨丛:“……”你妈,要不要这么明显的霸占?
    宴好看江暮行扭着钳子关节,把肉拧下来,提醒道:“小心点手。”
    “没事。”江暮行说,“不吃的钳子放我这边。”
    宴好“噢”了声,端果奶喝两口:“丛丛,你知道毕业证什么时候发吗?”
    杨丛拿只虾,咔咔捏碎尾巴部位的壳:“这事儿用不着问我吧?”
    宴好掰虾钳:“学校还没下通知。”
    杨丛抖了抖腿:“去年是填志愿的时候,今年应该也差不多。”
    宴好问道:“到时候你去不去?”
    杨丛没立即回答,他麻利儿的把小龙虾卸腿剥壳,快速解决掉一只才蹦出三字:“看情况。”
    宴好咬虾肉的动作一顿,那就是不去了。
    “对了,丛丛,你妈还有没有撮合你跟她牌友的女儿?”
    “咳!”
    杨丛一不留神辣到了,眼睛瞪直头顶冒烟:“咳咳……咳咳咳咳咳!”
    宴好心说,得吗,不用再问了,看这反应,怕是要搓圆了。
    .
    杨丛辣到嗓子疼,大半杯凉茶下去才勉强好了点。
    宴好见他又是流泪又是擤鼻子,惨得很:“不吃了吧?”
    杨丛吸气:“吃。”
    “你这是何苦呢。”宴好叹气,“人生短短大几十年,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杨丛深情款款地捏一只龙虾:“为了它,我的真爱。”
    宴好一阵恶寒,他碰碰江暮行的腿:“乌梅汁好喝不?“
    江暮行端给他。
    宴好尝一口,凉丝丝的,味道也很浓郁。
    江暮行剥了虾肉,宴好凑过去吃掉。
    杨丛手一抖,差点被虾钳扎到嘴,他对宴好使眼色,朋友,能不能收着点?
    宴好回个眼神,包间,没人看到。
    杨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他妈不是人?
    宴好把脸冲向江暮行:“我想上厕所。”
    江暮行摘了一次性手套:“走吧。”
    杨丛目睹他俩一块儿离开,傻眼,上厕所也要陪?
    麦芽糖都没这么黏。
    .
    出了包间,宴好边走边和江暮行说话,走廊另一头迎面过来几人,都是社会上的,穿西装打领带,看着像是部门聚餐。
    其一个清秀的年轻男人频频偷看江暮行,眼神像小鹿,水灵灵的,让人看了想欺负。
    宴好发现了,脚步停住,眼底渗满阴霾,快速往脸上蔓延。
    那男人似是察觉到什么,视线从江暮行身上移向宴好,来回穿梭,脸瞬间就红了。
    宴好凉凉地盯着他,直到把他盯得不敢抬头,跟着同事们匆匆走过去。
    走廊的灯卡在明亮跟昏黄之间,宴好站在原地,手臂被抓住,他任由江暮行把自己拉进卫生间。
    江暮行确定隔间里都没人,转身问宴好:“你在发什么愣?”
    宴好说了刚才的事,见江暮行没露出表情,眉心蹙了蹙:“你知道的吧?”
    江暮行摩挲他的下巴。
    宴好的气息很阴郁:“那男的看你的眼神,跟以前的我看你一样,想被你弄。”
    江暮行漫不经心:“所以?”
    宴好没吭声。
    江暮行微弯腰,在他额头亲亲:“撒尿去。”
    宴好没动,脑子里浮现出杨丛说的话,大学里肯定会有男的聊骚江暮行。
    其实不止是大学,工作了也会有,更多。
    只不过高没有罢了。
    宴好咬咬唇,不对,高也有,他不就是?
    .
    江暮行沉着嗓音:“不想撒尿?”
    宴好赌气:“没了。”
    江暮行淡淡道:“那走吧。”
    宴好拽住江暮行的衣角:“我在吃醋。”
    江暮行吐出一口气。
    宴好撇撇嘴,有点委屈:“你作为男朋友,是不是该哄哄我?”
    江暮行拨了拨宴好的刘海:“说两件事,一,你吃醋我很高兴,二,我在青橙兼职的那段时间,接近我,想跟我开房的人不计其数。”
    宴好猛地抬头:“前面的就不提了,后面的你确定是在哄我,不是在吓我?”
    江暮行看着他,来一句:“你的阅读理解能力怎么退回去了?”
    宴好噎着了,说不出话来。
    江暮行把少年抱进怀里:“我的意思是,我只想要你。”
    宴好愣怔了好一会,脸上燥热,磕巴一句:“那,那行吧。”
    下一秒他又小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要是出现一个人,长相和我差不多,都是那一挂的,也用类似的方法撩你,那你……”
    江暮行皱眉打断:“我的话,你还是不懂。”
    宴好屏住呼吸等答案。
    江暮行俯视他的目光十分暗沉,却又袒露着他能看懂的深刻情感:“我想要你,才会让你一直撩我。”
    宴好的心脏暴跳了一下:“喔。”
    江暮行屈指刮他的脸颊:“撒尿?”
    宴好乖了:“撒。”
    江暮行看他这模样,自制力突然开了小差,禁不住地在他鼻尖上吻了吻,又咬了一口。
    .
    宴好想让江暮行跟杨丛单独处处,他故意说肚子不舒服,要蹲厕所,等他溜达一圈回包间,发现两人面前各堆着一座龙虾壳。
    各吃各的,零交流。
    宴好只能安慰自己,没打来算不错了,日子还长。
    八点多,杨丛打声招呼回家了。
    宴好跟江暮行去看电影,看的五月份上映的《速度与激|情5》,他俩订的靠后一点的位子。
    江暮行把爆米花放在椅子的凹槽里,低头刷手机。
    宴好百般无聊地喝着奶茶,眼睛偶尔扫扫踩着台阶上来的观众,忽然想来个事:“那时候……”
    “高二期末,小店里放《岁月神偷》,”宴好凑近江暮行,小声说,“是不是因为我想看,你才留下来的?”
    江暮行敲手机键的手指微滞。
    宴好用余光留意四周,光线很暗,前后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人,这一排很空,他把手挤进江暮行的掌心里,挠了两下:“是吧?”
    江暮行不语。
    宴好的声音更轻更小:“你说是,我晚上给你亲。”江暮行一秒不犹豫:“是。”
    话音落下,江暮行收回手机,单手扶额。
    宴好也有点意外江暮行的反应,他的脸红红的:“你这么想我给你亲啊。”
    不等江暮行回什么,他就清咳:“那你可以每天说,我不会拒绝你,也不会嫌烦,我喜欢你在我的舌尖上跳动。”
    江暮行抓一把爆米花塞他嘴里。
    动作几乎可以称得上粗野,力道也有些失控。
    宴好鼓着腮帮子,无辜地冲江暮行眨眨眼,干嘛呀?
    江暮行阖眼帘,不看他,也不开口,呼吸沉沉的,饱含压抑的欲望。
    宴好吧唧吧唧吃爆米花,继续前面的话题:“当初我还以为是你自己想看那电影。”
    “我记得我吃冰棍,你训我,叫我吃就吃,别吸溜。”
    宴好眯眼看江暮行:“是不是听我吸溜的声音,有感觉了?”
    江暮行的额角鼓动。
    宴好越说,话里的笑意就越浓,藏不住地飘出来:“还有我想对着电风扇吹,你叫我别挡着你,其实是怕我着凉吧。”
    江暮行绷着下颌从喉间碾出一声:“吃你的爆米花。”
    宴好笑着钩住江暮行的脚,看吧,随意拎出一件事,就能牵扯出很多片段。
    记忆是崭新发亮的,没有蒙上一丝一毫灰尘。
    .
    《速度与激|情5》是宴好高考后最想看的电影,作为一个忠实影迷,他这段时间强势拒绝了所有剧透的来源,并让这部电影成就了他跟江暮行来电影院的第一次。
    前几部戏份不错的配角都在这部里面聚集了,宴好坐那么靠后,冲击力都不小,前排可想而知。
    从十几分钟后开始,全程高能,看得人肾上腺效素狂飙,基本没降下来过。
    宴好对肌肉猛男不感兴趣,他还是喜欢江暮行的身材,线条不粗犷不夸张,腹肌胸肌臂肌哪儿都刚刚好。
    哎,天天模天天亲,睡觉都把手放上面,还是不够。
    宴好咬着奶茶管子想。
    影片最后出现了一个彩蛋。
    电影院里嘈杂一片,宴好的声音夹在其:“还有第六部。”
    江暮行检查座位上的东西:“嗯。”
    宴好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那到时候等第六部出来,我们还一去电影院看。”
    江暮行勾勾唇:“好。”
    宴好的神经末梢很兴奋:“现在去哪?我还不想回去。”
    江暮行拿凹槽里的爆米花:“去公园走走。”
    宴好把空奶茶杯也塞给他:“老大爷才去公园遛弯,咱能去别的地方吗?”
    江暮行道:“可以。”
    宴好正想问哪儿,就听他说了个地儿:“回家。”
    “……”
    .
    结果公园去是去了,但待了不到五分钟,江暮行就带宴好走了。
    因为蚊子对他们太热情,难以招架。
    两人去江边慢慢走回家,头顶着星空,江风扑面,一转头就是江对面的灯火阑珊。
    途江暮行接了个电话,宴好听他说“我问一下”,猜想是要问自己。
    果不其然,江暮行挂掉电话就问了,只是内容有些意想不到。
    宴好满脸惊讶:“绪哥参加的那节目,下个月初决赛?”
    江暮行点头。
    宴好连忙吃掉手里的半块甜饼:“那必须要去看。”
    江暮行挑眉:“想好了?”
    “不用想。”宴好说,“你现在就跟他说吧,我们会去看现场。”
    江暮行于是就给黄绪发了条短信。
    黄绪很快回了,让他们早点在黄牛那买票。
    宴好瞧了眼短信:“不一定要找黄牛,我回去看看节目赞助商都有哪些。”
    他在江暮行拎着的袋子里拿出一块甜饼:“杨丛过两天去A大走亲戚,会帮我们看看房子,我们初步筛选一下,月初去给绪哥加油的时候,就把住处定下来。”
    “等八月就搬过去……”
    宴好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杨丛应该差不多那个时候要出国。
    身边的朋友太少,每个都珍贵无比。
    虽说人生伴随着悲欢离合,有聚就有散,有散才有聚,离别是为了去辽阔的界经历,磨练,成长,然后彼此都用更好的自己重聚,可还是会有一种沉甸甸的伤感,在五脏六腑里挤压着。
    江暮行问宴好怎么了。
    宴好垂了垂眼:“没怎么。”
    走了几步,宴好轻声喊道:“江暮行。”
    江暮行侧头:“嗯?”
    “没事。”宴好边吃甜饼边说,“叫叫你。”
    江暮行抬手扣住他的发顶,安抚小猫一样揉了揉。
    树影婆娑。
    宴好走着,偶尔靠一下江暮行肩膀,勾一下他手指。
    江暮行都由着他。
    .
    前面不远处,有个男的在给媳妇打电话,一口一个亲爱的。
    宴好瞅江暮行,有那么点儿哀怨:“你没那么喊过我。”
    江暮行沉默着看他,喊了,在你躺我身下,迷离至极的时候。
    宴好迈一步转身,跟他面对着面:“喊我一声呗。”
    撒娇了,声调很软。
    江暮行的薄唇抿在一,眼眸深不见底。
    “害羞啊?那我喊你。”
    宴好抓开扎到眼睛的刘海,对着江暮行轻轻笑了声:“亲爱的。”
    江暮行的背肌倏然绷紧。
    宴好戳戳江暮行的肩膀:“喜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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