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一口气,我平复着心中那股酸涩,“但现在,不爱了。”
    因为,爱不起了。
    我的爱,现在已经全部都给了赵正南。
    所以,我再也不可能会爱上别人了。
    哪怕,是你。
    现在,我终于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是的,我现在爱着的人,是赵正南。
    以后,我也只可能会爱他。
    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人能取代他在我心中的位置,任何人。
    “不,玉蓉,不是这样的。你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布日固德捏着我肩膀的手又紧了几分,“你还爱着我,是吗?说啊,你一直都是爱我的,对不对?”
    “你看,如果你不爱我,那么现在你怎么会来见我呢?”
    “如果你不爱我,那么刚刚在我手烫伤的时候,你怎么会那么紧张呢?”
    “你心里有我的,是不是?是不是?”似乎是怕从我的嘴里听到半句否认的话,布日固德异常地紧张着。
    他这副模样,真的让我觉得,心再也硬不起来,再也开不了口说上一个‘不’字。
    布日固德执起我的手,“玉蓉,你是我的小福晋啊!”他的眼中蕴着潮湿,“我一直都将你放在心上,一分一秒都没有忘记过你啊!”
    他从胸口的内袋中拿出一张像片递给我,我接过来,泪水瞬间涌出。
    这是我在天津时所拍的像片,一身旗装,长长的辫子……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时刻带在身边,放在胸口。
    我想哭,想喊,可是喉咙里发不出一点的声音,下唇不停地颤抖着。
    所有的理智在一瞬间消失殆尽,我猛地推开了他,冲向了门外。
    赵正南见我出来,正有些诧异,却发现我并未停留,而是直直跑向楼下。
    他回头看了布日固德一眼,连忙追了出来。
    他上车后,我连忙对司机吩咐,立刻回去。
    开快一些!
    我不想再多留一刻,因为,我害怕自己会情难自已地上前抱住他。
    我害怕自己会让好不容易铸起来的果决瞬间崩塌,更害怕我会后悔……
    我将自己的脸紧紧地贴在赵正南的胸口,无声地嚎啕着。
    他抱着我,只是轻拍着我的后背,却没有多问一句话。
    我深知道,爱与被爱都是无法言谕的痛。
    他无法陪我一起走过这么多年,不能与我携手,共我白首。
    这些,都将是我心底里很深很深的痛。
    而我身边的人,这个霸道而又坚毅的男人,他像是一座山一样。
    永远静静的守候着我,无声地陪伴着我。
    这么多年,无论风风雨雨,我们都携手渡过了。
    我不会,也不能离开他。
    更不会,也不可能回到过去。
    所以,在我分清了心中所想时,那座左右摇摆的天枰,最重的砝码,毫不犹豫地加注在了赵正南的身上。
    此时的他,无声的陪伴着我,也让我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所想。
    是的,我是爱他的,一直都是。
    我想,也只有他,才会有那种自信和勇气,让我去见布日固德吧。
    他会让我自己来选择,也会让我自己来判断。
    这一遭,他赌对了。
    让他彻底赢得了我的心,我全部的感情。
    如果他一味的防备和阻拦着我,也许我的确不会见到布日固德。
    但是,埋在我心底里的那根刺,永远会成为我们之间的伤痕。
    现在的我,无论如何,都会去试着淡忘,彻底将回忆和过往的一切都尘封在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
    待回去的时候,我已经将情绪平复了大半。
    手里的像片几乎被我捏碎。
    我小心地将它平复,一点一点地将褶皱的地方抚平。
    这张像片,不知道他带在身上多少年,也不知道他拿在手里看了多少遍。
    从边角的磨损和泛白来看,我似乎看到了他在某个深夜里,一盏昏黄的灯下,手中捏着这张像片痴痴发愣的模样。
    我不知道,他对我的感情,究竟是爱,还是遗憾。
    我想,两者兼有,遗憾应该是会占据大半的吧。
    如果他真的爱我,不会听从家里的安排,那么快就娶了那藤原家的小姐。
    如果他爱我,定会排除万难,一定能找到我的。
    可是,没有。
    所以,他也许,并没有那么的爱我吧。
    看着外面下起了大雨,我回过神来。
    中午的时候,赵正南没有回来吃饭。
    现在下这么大的雨,晚上的气温又降下不少,他的衣服肯定穿得少了。
    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外套包好,又煮了一锅热汤,用保温壶装好。
    我支起伞,慢慢向军部走去。
    一路上除了坚守岗位的士兵,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所以在赵正南的办公室外,声音才显得格外清晰。
    我屏住呼吸,收回了准备敲门的手。
    “以你现在……不觉得可笑吗?”这是赵正南的声音。
    不知道他现在和谁在通话,只觉得他的语气略显嘲讽和轻蔑。
    片刻后,我又听到他似乎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卑鄙!”
    “虽然当初是我强势,但是我可以问心无愧地告诉你,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没有动她一根手指头。”
    “当初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你可为她留下后路?”
    “当年她甚至跑到书寓里去给人教洋文,你知道书寓是什么地方吗?”
    “就是窑姐儿伺候男人的地方!那些个窑姐儿学了洋文,就是为了伺候那些洋鬼子!”
    听到这段,我提着热汤的手紧了几分,觉得胸口有些呼吸不上来。
    我已经猜测到了,和赵正南通话的,应该就是布日固德。
    而他现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心里觉得膈应吗?
    放轻了动作,我连呼吸都不自觉更轻了。
    “一想到这儿,我都觉得心里生疼生疼的。”
    “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
    “在那种地方,如果有个万一,我真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赵正南说完,握拳重重锤在了桌上。
    “可那时候,你在干嘛?你在哪儿?”
    “啊,我知道了,你正娶了那日本婆娘,一口一个‘嗐’地舔着人家的脚指头吧?”
    背靠着门,我闭上眼睛。
    我的手不停地在颤抖着,手中的东西几乎都要握持不住了。
    他在我的面前,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在意,即便是有,他也隐藏得很好。
    可是现在,我却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他的话。
    那饱含着讽刺、替我抱不平的话,一句一句,直直像尖刀一样,戳在了布日固德的心上,也戳在了我的心上。
    “我赵正南敢作敢当,对她,我能说个问心无愧。”
    “只要我赵正南活着一天,就能做到护她一天。”
    “所以,你即便是再有什么想法,也都给我收起来。”
    “有我护着,她,还容不得你去再伤一次!”铿锵有力的话,字字落地有声。
    说完后,赵正南便重重地挂上了电话。
    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片刻后,我才抬手敲了敲门。
    “谁?”他应声中还含着些许怒意。
    我推开门,对他微笑,“是我。”
    “你怎么来了?”他站起身,有些不自在。“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不是刚刚才到,你中午没回去吃饭,下午就变了天,给你送衣服来了。”
    我将保温桶放在了一旁的桌上,又抖开了衣服帮他穿上。
    他紧紧盯着我的表情,似乎想确认我是否听到了他刚刚的那通电话。
    最终,他还是放下了心来。“下这么大的雨,你过来干嘛?淋湿了没有?”
    我拧开保温桶,取了他办公室里的闲置的茶杯给他倒了一杯热汤。
    赵正南接过茶杯后,我又拧上了盖子。坐在他身边,只是微笑静静看着他。
    “没有,我走得慢,一点儿都没有淋着。”说着,还抬脚让他看了看。
    皮鞋上只有少许的水迹,却没有一点能透进去的痕迹。
    他笑了笑,喝完汤后放下了茶杯。又执起我的手摸了摸,“嗯,不错,还算暖和。”
    我笑着抽回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儿能不懂照顾自己啊。”顿了顿,我又想起,“你晚上吃什么了?”
    被我问得一愣,他结了结,才说:“还不都和平时一样。”
    想到他刚刚未及掩饰的表情,我不由瞪了他一眼,“你看都几点了?肯定又忘记吃了吧?”
    抬眼看了看他办公桌上的文件,似乎没有几份。
    “这些明儿再处理吧,回去我给你煮点儿面条。”
    他也看了桌上的文件一眼,“好。”说着,动手整理了一番。
    “走吧。”他支起伞,走在了我的身前,将伞下的大半空间都留给了我。
    我失笑,像个孩子一样揽住他的腰,“这样,伞就够大了,你也不会淋到雨了。”
    赵正南回搂着我的肩膀,“嗯,这样就都淋不到了。”
    今夜的春雨格外冷,可是我却觉得心里特别的暖。
    原来,他并不是嫌弃我,而是,心疼我。
    原来,他一直都像现在这样,为我挡风挡雨,为我支撑起了一整片的天。
    “刚刚的电话,你都听见了吧?”赵正南突然出声,问道。
    先是一愣,回过神来后,我笑了笑,点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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