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大夫,苏沐蕾帮楚霆钧拉好了被子,看着院那抹萧索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璃儿。”
    楚璃转过身。
    “坐下吧。”苏沐蕾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
    楚璃一言不发,等着苏沐蕾开口。
    这个性子到底像谁?苏沐蕾苦笑,缓缓开口。
    “当年你父王追随皇上,在潽泗江对阵摄政王一战射杀了摄政王,但其实那一箭不是你父王射出去的,是皇上,一箭将摄政王射下了江。人皆知摄政王虽死,他的暗部却遍布天下,且谁也不知摄政王还有多少余党在这上。所以为了保护皇上,你父王担下了这一箭,这么多年我与你父王所谓的云游四海根本不是在游山玩水,一方面是奉旨替皇上暗查找摄政王余孽,另一方面,为了自保,你父王私下招兵买马,以防皇上反杀楚家。”
    “从你被带进宫我们就知道,皇上一直对你父王颇为忌惮。这些不过是看你父王对他还有用,他想用你父王做诱饵,引出余孽,清扫所有余党,所以才没有光明正大地处置楚家。”
    “你可知你父王和我这些年在外面遭受了多少暗杀?经历过多生死?”
    楚璃眼皮微动,放在桌上的手指抖了下。
    苏沐蕾继续道:“后来有了菲儿,加之余孽近年来逐渐消停,所以皇上允许了我们回京。那些年,能与你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地方,能一年半载的看到你,我和你父王就觉得心满意足了。我们就想着这样等,等到你到了去崇明书院求学的年纪,等你学成归来,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到那个时候你父王就交出兵权,我们一家远离京城,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再不问尘名利。”
    “然而人生总是不可能心想事成的。”苏沐蕾忽然哽咽了来,“菲儿十四岁那年,我带她进宫看你,回来后她就高烧不退,太医说她是了毒,唯有宫秘药能解。可那秘药乃是皇室圣品,你父王求到了皇上那,皇上说,秘药并不能解毒,还缺一味药引,两者两结合才能救人。”
    楚璃看着悲怆的苏沐蕾,心跳加速,艰难地问:“药引,是什么?”
    苏沐蕾眼满布血丝:“同胞兄妹的心头血。”
    楚璃就这一个妹妹,同胞兄妹,就是要他的心头血。
    楚璃咬牙:“为何不来找我?”
    别说心头血,命他都可以不要。
    苏沐蕾脸上浮一层仇恨,语气森然:“取人心头血,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就会……你父王难以决择,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又怎肯拿你去冒险。菲儿知道后亦是坚决不同意。皇上说,那便先让菲儿入宫浸泡在药池,先克制住毒性蔓延,之后再遍请天下名医,看有没有其他办法。所以,我们就带菲儿入宫了。”
    “那天为了不让人察觉,你父王是偷偷带菲儿进宫的,菲儿入了药池,你父王得到秘报,京效出现摄政王余孽,他不得不出宫去查探。出宫前皇上再三向他保证,一定会保菲儿安全,娘又托了平安的母妃纯嫔代为照顾她,第二日一早娘便会找借口进宫去陪菲儿。本以为不过一个晚上,不会出什么问题,不料,不料……”
    苏沐蕾痛苦地紧握双拳,杀气腾腾:“不料当晚喝醉了的烨王误闯了药池,见到了正在泡药的菲儿,还有陪在一旁的纯嫔,这个禽兽不如的王八蛋竟然想……想……”
    苏沐蕾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下语气:“纯嫔为护菲儿被他当场一刀捅死,菲儿身患剧毒,怎能抵得过他一成年男子?为保清白,她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等皇上知晓此事赶过去时,那个禽兽浑身是血自己先吓晕了。你进去的时候,纯嫔刚被人抬走,所以你只看到了南宫烨和菲儿。这种深宫丑闻自然不能流传出去,皇上杀了现场所有人灭口,又急召了我和你父王,威逼利诱,话里拿你的命相逼,以永不立烨王为太子做为条件,逼我们咽下此事。而皇后又拿平安做要胁,胁迫我们对外不许透露南宫烨的劣行,纯嫔是为救菲儿而死,我们怎能再连累平安?”
    “之后,我们在整理菲儿的东西时发现,原来那晚她早就存了自尽的念头。她不愿连累你,不想连累楚家,所以打算泡完药浴所就……就了断生命,还让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你实情。她说,她的哥哥生而不快,不能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在父母身边长大,不能纵情潇洒的游戏人生,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她不想你知道实情后带着内疚过一辈子,这是她的遗愿。我们,不想她死后也不能安息。”
    “我和你父王百般无奈之下,便做出了个决定。忍,忍辱负重,潜行逆使,总有一日要屠尽他南宫氏满门,血债血还。”
    “下毒的人,是谁?”
    “我们猜,是皇后。”
    周围一片寂静,唯有冻彻心菲的北风自耳边呼啸而过,万马奔腾的血液都渗入了丝丝缕缕的寒意,温热的液体自脸庞滑下,一点点凝结成冰,落在人手上,比冰棱还要刺骨。
    楚璃仿佛置身在一片黑暗之,心里有个恶魔在咆哮:杀,杀,杀。
    他的瞳色血红一片,渐渐的,就听不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了,只感到喉腥气一片,“呕”,啐出了一口血,然后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耳边唯有少女嘻笑的声音还时那么清晰。
    “哥哥哥哥,你快点回家,以后我出嫁,还要你背上花轿呢。”
    “哥哥,你不教我骑马,我就找承恩哥哥去,让他带我飞上屋檐摘星星。”
    “哇,哥哥,你为什么比我还白呢?这不公平,我不要跟你玩了。”
    “哥哥,你住你地方好漂亮呀,时因为这样你才不回家的吗?”
    “我呀菲儿,你是我哥哥吗?为什么我从来没在家见过你。”
    ……
    “子羡,楚璃,你再不醒我就要生气了。”
    “子羡,你的睫毛真的长呀,我帮你剪短一点吧。”
    “子羡子羡,今天我的酒楼开业了呢,我找了个白胖胖的厨子,可他说吃过我教的菜,以后就要变瘦了。”
    “子羡,你都睡了三天了,还有一周就过年了,过年你带我去看舞狮好不好?”
    “哈尼,今天师傅说我的酒楼收费太高了,可是门口排队的人好多呢,你要不要来去看看?”
    “第四天了,哈尼,我今天教厨师做了佛跳墙,你再不来,都要被承恩跟六殿下吃光了。”
    子羡,子羡,子羡,哈尼,达令……
    谁在叫他?谁在碰他的眼睛?谁偷吻他?放肆,好个不知羞耻、色胆包天的人,简直不可理喻。
    元瑾偷吻了一次,觉得楚璃的唇还是干,正欲再次对他下嘴,不料床上昏睡的人猛地睁开了眼,一掌就劈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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