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看到傅斌闷闷不乐,傅松问道:“真想去于升那干?”
    傅斌点点头,马上又摇摇头:“没有没有。”
    傅松道:“去年在农场的时候,我听说你修车的技术还不错,想不想在这行干下去?”
    傅斌顾不上郁闷了,连忙道:“想啊,三叔,我真的挺喜欢跟汽车打交道,喜欢自己动动手,一天不拿个扳手敲敲打打就觉得浑身难受。”
    傅松笑道:“有兴趣就好。不过你现在只有实践经验,但缺少理论基础,只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这样可不行。我那所技术学校有汽车专业,有苏联的高级技工和东德汽车厂的专家讲课,你要不要去学几年?”
    “啊?还要上学啊?三叔,我今年都二十了,学校里学的东西早就忘光了。”
    “你如果在学校里好好学几年,成绩合格后,我可以推荐你去汽车厂工作。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去上学,那以后最多只能当个修车工了。”
    虽然上学对傅斌来说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但汽车厂的工作显然更有吸引力,所以他毫不犹豫道:“我去我去!”
    傅松扭头看了他一眼道:“但丑话说在前头,不好好学,或者学不好,别说去汽车厂了,你就直接回老家和你爸一起养猪吧!”
    傅斌用力地咽了咽唾沫,道:“三叔,我一定好好学,绝不丢你的脸!”
    傅松哼了哼道:“脸是你自己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吃完饺子,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夜空中到处绽放着五颜六色的烟花,砰砰砰的响声连绵不绝。
    现在城里根本就不禁烟花爆竹,想怎么放就怎么放,想上哪放就上哪放。
    从烟花爆竹的密集度来看,今年春节期间留守城市的人并不少。
    对于今年的春晚,傅松没有多少印象,除了毛宁的那首《涛声依旧》。
    午夜过了十二点,傅松正要去睡觉,不料居然有人上门拜年了。
    傅松这才想起来沐城的习俗跟老家农村的不一样,老家农村是正月初一早上才开始半年。
    “傅总,过年好过年好!”冯烨随便拱了拱手,然后手一摊道:“有没有压岁钱?”
    傅松好笑道:“同辈之间哪有给压岁钱的,要不你叫我声叔叔,我马上让你婶子给你包个大红包。”
    梁希在一旁骂道:“去你的,你想当叔叔自个儿当去,别扯上我,平白老了一辈。”
    按照习俗,午夜十二点一过,又长了一岁,她今年三十六了,眼瞅着就四十了,最听不得“老”这个字。
    “叔,婶,过年好。”冯磊躲在冯烨身后,眼神到处乱瞟。
    傅松哼道:“最近躲哪去了?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了十五?”
    冯磊道:“今天过年,我是来给你拜年的!”
    傅松道:“今天先放过你,下次再让我碰上,新账旧账一起跟你算!”
    冯烨推了侄子一把:“快去找傅蕊玩吧。”
    傅松不满道:“有你这样当姑姑的吗?”
    冯烨笑道:“我觉得我这个姑姑当的挺称职的。”
    傅松冷笑道:“你还是把你自个儿顾好了吧,你今年二十七了吧,马上三十了,连个对象都没有,呵呵,呵呵!”
    点完炮后,傅松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开了。
    冯烨确实被戳到了肺管子,就在刚才,她爸妈在家又叨叨来叨叨去,为了耳根子清静,她这才拉着冯磊过来拜年。
    “姐,你也不管管他,大过年的专门给人添堵!”冯烨朝梁希抱怨道。
    梁希撇撇嘴道:“你就是活该!他拿着他们老傅家的闺女宝贝得不得了,你还怂恿你侄子往傅蕊身边凑,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冯烨不服气道:“我侄子也不差啊。”
    梁希笑道:“你侄子差不差你说的不算,我老公说的算!”
    冯烨猛地打了个寒战,上下打量着梁希,狐疑道:“姐,你没事儿吧?以前你叫他都是一口一个傅松的,今儿怎么叫起老公了?咦!好肉麻呀!”
    梁希脸色一红,心虚道:“我乐意,要你管!”
    冯烨嘿嘿笑了笑:“我去给老太太拜个年,我还不信了,今天从你们家弄不到一个红包!”
    第二天早上,在一片爆竹声中醒来。
    杨巧兰像往年一样,早早地穿戴整齐,盘腿坐在床上,身旁放着瓜子花生糖果。
    最重要的压岁钱,都装在她的兜里。
    傅声远和傅康跑了进来,“奶奶,过年好!”
    杨巧兰把手伸进兜里一摸,再拿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两张百元大钞,笑眯眯地给了一人一张。
    傅华和傅蕊落在后面,杨巧兰的手在兜里一进一出,又多了两张五十块钱。
    傅松进来时扫了一眼,忍不住抱怨道:“娘,你要是缺钱就吱一声。”
    杨巧兰脸上有些挂不住:“你懂个屁!”
    傅松气得真想转身就走,最后还是忍气吞声地问了老娘一声过年好。
    看到傅笑菲也是五十块钱压岁钱,梁希暗自撇撇嘴,在这件事上,她一百个瞧不起婆婆。
    什么人啊!
    初一早上还是饺子,跟昨晚的不一样,早上是肉馅。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傅松隔三岔五就从嘴里吐出一个钢镚,把几个孩子羡慕得不行。
    杨巧兰乐呵呵道:“吃的钱多,赚的钱多,老三,你今年肯定赚大钱!”
    傅松装作没听见,将一个饺子夹到梁希碗里,朝她挤挤眼。
    梁希心领神会,张嘴大大地咬了一口,眼睛顿时眯了起来,故作惊讶道:“呀,1块钱啊!”
    杨巧兰不满地嘀咕道:“啥也不干,净吃现成的,吃钱有啥用?”
    梁希:“……。”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如此地讨厌婆婆,要不是看在傅松的面子上,她真想跟她吵一架!
    两位妯娌说得太对了,自己这个婆婆啊,就是见不得儿媳妇儿一点好!
    但凡儿媳妇儿有点什么好东西,她就气得慌!
    哼,你越见不得我的好,我偏就好给你看!
    眼珠转了转,梁希笑着问:“老公,你说我今天穿哪套衣服?你上次在香江给我买了那么多衣服,我都不知道该选那一套了。”
    “你穿什么都漂亮!”一个被窝里睡了好几年了,她撅撅屁股,傅松就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没看杨巧兰脸都黑了。
    一边是媳妇儿,一边是老娘,哪个都不想得罪。
    做男人真难!
    头疼啊!
    梁希道:“那套紫色的旗袍就不错,我穿那个好不好?”
    傅松扭头瞅着她:“你不嫌冷啊?”
    梁希笑吟吟道:“我在家穿呗,出门我再换别的。对了,出去拜年的时候我穿哪一套好?”
    傅松无奈道:“随便你吧。”
    吃完饺子,梁希就开始在忙着打扮。
    每换一件衣服,都要对着镜子孤芳自赏一番,这还不算完,非要傅松点评一下。
    最后穿上那套紫色旗袍,虽然之前试穿过一次了,但梁希对着镜子依然看不够,一会儿死劲儿挺胸,一会儿拼命翘臀,一会儿秀那两条雪白的大长腿,臭美得不行。
    傅松还是第一次看她穿旗袍,眼睛都直了。
    紫色的大底,搭配幽幽的印花花纹,再配上小立领,缝上精致的盘花扣,穿在梁希这个衣架子身上,真是挡也挡不住那洋溢的华美!
    尤其她像是要爆炸了般的身材,让傅松有一种旗袍下一刻就会崩裂的错觉。
    嘶!这个老妖精!
    “老公,你还蛮有眼光的嘛,尺寸大小太合适了,颜色也很搭,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
    “嘿嘿,你身上哪里凹,凹多少,哪里凸,凸多少,老子能不知道吗?”傅松大言不惭道,其实压根不是这回事。
    梁希这些衣服都是李慧娴帮忙挑的,他只是用手大概比划了一番,李慧娴就准确无误地将梁希的三围尺寸给推测出来。
    梁希对着镜子又是各种摆姿势,突然猛地转过身:“你给杜鹃挑的衣服也挺合身的嘛,嗯?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你啥意思?”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傅松这次底气十足,“你最近是不是走火入魔了,疑心这么重!连杜鹃都信不过?”
    梁希语气幽幽道:“我就是有点好奇,你是怎么给杜鹃挑的?不会也跟我一样,用手量的把?”
    别人勾搭自己男人,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眼,可如果身边的人也背着她勾搭她男人,她可就真的伤心欲绝。
    傅松义正言辞道:“别瞎说!我是那种人吗?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是原则问题!”
    梁希不依不饶道:“那你说,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傅松咽了咽口唾沫,咳了咳道:“那个什么,扫一眼就差不离了。”
    “扫一眼?”梁希语气虽然不善,但神情明显轻松了许多,“以后我得让她穿严实点,你自己也自觉点。”
    “好好好!”傅松忙不迭答应。
    梁希展颜一笑,朝他眨眨眼道:“我下去一趟。”
    傅松无语道:“你能不能别折腾了,有意思吗?”
    梁希恨恨道:“有意思!你妈太欺负人了!”
    傅松连忙将她扯进怀里,讨好道:“算了算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大过年的就别气她了。你要是气不过,你就打我好了。”
    梁希咬着唇轻嗯了一声,媚眼如丝道:“手拿出来。”
    傅松笑道:“对不住对不住,主要是你皮肤打滑,手一放上去就不由自主地滋溜进去了。”
    “讨厌呢!”梁希用力将他的手拔出来,却根本拔不动,“别掏了,你看几点了,还得去拜年呢。”
    出去转了一圈,回到家发现于欣姐弟俩来了。
    于欣本来跟杜鹃有说有笑的,看到梁希后,连忙站起来,怯生生道:“姐。”
    梁希笑眯眯地打量着她:“你怎么胖了?瞧你的脸,肥嘟嘟的。”
    于欣怀孕四个月了,肚子已经微微鼓起,不过并不明显,尤其冬天衣服穿得多,外人很难看出来。
    但听梁希说自己胖了,她还是紧张得要死,勉强笑笑:“我这是闲的,光长膘了。”
    梁希道:“你先坐一会儿,我换身衣服。”
    等梁希一走,于欣长长地松了口气,自以为在她面前能硬气起来,没想到全都是自己的臆想,以前看到她是老鼠见了猫,现在依然还是。
    梁希换上那身骚包的旗袍,夸张地扭着屁股从楼上走下来。
    于欣目瞪口呆地看着梁希,结结巴巴道:“姐,你……,你这是……。”
    “你姐夫在香江给我买的,好看吧?”梁希故意在于欣跟前转了个圈,又拉着她的手道:“你摸摸这料子,怎么样?”
    “好看,姐,你穿什么都好看。”于欣言不由衷道,一双幽怨的眼睛轻轻地横了傅松一眼,似乎在问,我的呢?
    傅松不敢在这里晃荡,脚底抹油转身就溜了。
    杜鹃盯着梁希的两条大白腿,撇撇嘴道:“家里人来人往的,你还光着腿,生怕别人看不见是吧?”
    梁希在她脑袋上抽了一巴掌,哼了一声:“你这是嫉妒我,有本事你也穿啊。”
    “我……。”杜鹃被噎得够呛,“我才不稀罕呢。”
    梁希道:“你既然不稀罕,就把那身旗袍给于欣,正好你俩身高差不多。”
    杜鹃像是被踩了尾巴,顿时跳了脚:“凭什么?那是姐夫给我买的!”
    梁希拉起于欣道:“走,咱们去杜鹃房间试试。”
    杜鹃连忙爬起来追上去:“先说好了,试可以,但不能穿走了!”
    于欣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有些不敢认。
    杜鹃在一旁啧啧称奇,看看于欣的胸,又看看梁希的胸,酸溜溜道:“都是吃一样的饭,喝一样的水,你俩到底是咋长的?”
    “咱这是天生的,没办法,你是羡慕不来的。”梁希一边说,一边绕着于欣转圈,“我说于欣,你这小肚子有点大啊,该减肥了。”
    于欣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装作愁眉苦脸道:“可不是么,这个冬天啥事儿不干,吃了睡,睡了吃,能不胖吗?等天气暖和了我就减肥。”
    梁希不动声色问:“我差点忘了,你辞职这么久了,有没有找点事情做?”
    于欣摇头:“没呢。”
    梁希笑道:“我也打算辞职,辞职后先歇段时间,然后找点事情做,你要不要回来跟我一起?”
    “呵呵,姐,我弟弟跟人合伙搞了个运输公司,我去帮他管两年的账。”于欣脸上堆满笑容,心里却在骂娘,好不容易才脱离了你的虎口,怎么会再入你的狼窝呢。
    梁希惊讶道:“于升要当老板了?”
    于欣笑道:“什么老板,小打小闹的。”
    梁希突然心生感慨:“我第一次见到于升时,他才多大点?跟个孩子似的,一晃眼他都自己当老板了。”
    于欣点点头道:“可不是,说起来咱俩认识都七八年了呢。”
    梁希愣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是啊,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和傅松认识得更早,是真正的老朋友了。”
    可不是老朋友了,不仅是老朋友,而且还是坦诚相待的老朋友。
    于欣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跟梁希对视着道:“认识得早不如认识得巧,是吧,姐?”
    梁希莞尔一笑,捏捏她的脸蛋儿:“你个小丫头片子,几个月不见,嘴巴都变刁了,在这等着我呢。”
    于欣只硬气了几秒钟,马上又心虚地不敢看她:“姐,你真要辞职啊?太可惜了,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考虑好了,我俩打算再要个孩子,如果有机会的话,四十岁之前生两个也不是不可以。”
    “啊?”杜鹃第一次听说这事儿,惊讶得张大嘴巴,“姐,你怎么没跟我说?”
    梁希笑骂道:“我跟你姐夫生孩子,关你什么事儿?怎么着还得给你汇报一下?”
    “不是不是!”杜鹃闹了个大红脸,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姐,早知道你们要生孩子,我还开什么咖啡店啊,不开了不开了。”
    梁希白了她一眼:“你还真想在我这里混一辈子啊,你自己乐意,我还不乐意呢,养着你这么个吃白食的,多费钱!老早就想赶你走了!”
    “姐!”
    “叫娘也没用!我和你姐夫商量好了,你走后再找个会做饭的保姆,你呀,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见杜鹃还要开口,梁希眼睛一瞪:“再啰嗦,我可生气了!”
    杜鹃哼了一声:“我看你上哪找我这么好的保姆!”
    梁希撇撇嘴道:“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保姆有的是。”
    于欣好奇问道:“鹃姐要开咖啡店?能赚钱吗?”
    梁希道:“去苏联专家小区那开,老外喜欢喝咖啡,能不能赚钱难说,但要说赔本,可能性不大。”
    于欣恍然大悟:“那边倒是挺合适的,什么时候开业?”
    梁希道:“开店的地方还没开始找呢,然后还得装修培训什么的,最快也得下八九月份。”
    “这么晚啊,我还以为过两天就能开业,看来我是不能来捧场了。”于欣有些遗憾道。
    她的预产期大概在7月中旬,八九月份刚出月子,躲梁希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来沐城自投罗网呢。
    梁希突然对杜鹃道:“下午也没什么事儿,要不开车去专家小区看看?”
    “今天就去?”杜鹃迟疑道,“下午家里万一来客人怎么办?”
    梁希霸气道:“让你姐夫自己在家招待,咱们做女人的忙了一整年,还允许休息半天?于欣,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对呀对呀。”于欣也深表赞同,“杜老板,去吧去吧,正好我也去长长见识,顺便帮你参谋参谋。”
    梁希扑哧一笑:“杜老板,哎呦,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杜鹃,我还有点不习惯呢。“
    于欣笑道:“叫多了就习惯了,是不是杜老板?”
    杜鹃面红耳赤道:“你们再说,小心我的九阴白骨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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