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溺水者惊慌失措的挣扎影响到救助者的行动,正确的救助方法是从溺水者的背后去接近他们,再带向安全区域。
    不过面对昏迷的人就不用管那么多了。
    落水的女孩子似乎看到他便安心了,她合上眼,白色的气泡从口中冒出来,旋转着滚过他的脸颊,带来有别于冰冷海水的暖意。她失去了意识,酷拉皮卡尽量迅速地从正面一手环着她的腰向海面游,海洋本身的水波与暗流都在阻拦他,他们上升得并不快,酷拉皮卡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很可能会挺不住。刚才他就注意到她身上还有伤,现在也在水中不断地溢出血液,双臂的姿态有些古怪,大概率是骨折。还好她身上的衣服不多,裙子也是薄短裙,不会在水中产生过大的阻力。酷拉皮卡在跳下来之前就将蓝金色的外罩脱掉了,可他身上的棉质上衣长裤加起来依旧沉重。毕竟酷拉皮卡出门前也预料不到自己要去救一个坠海的人,他刚刚从本市最大也是最偏僻的图书馆出来。酷拉皮卡浮上海面,看到自己借来的书匆忙之下被随手扔在衣服和包裹旁边。
    时间很晚了,除他以外没人路过这条偏僻的临海小径,这里虽然有栏杆和观海台作为景观设施,但离市区还是太远了,市区内有更便捷热闹的景区。
    要是有人在他跳下去的同时呼叫救护车,她生还的几率还会大一点……但现在只能先由他来做初步急救再打电话了。
    这片海域没有沙滩,酷拉皮卡跳下来的地方是一片临海的矮涯,岩石侧壁倾斜着延伸到海中,回到岸上需要一点点爬上去,他撕开衣服做布绳将她绑在背上,抓住粗糙的石壁。这个女孩比他预想得要重,她个子不高,却有超出体型的分量,难怪会一直向海底沉落,好像绑了腰铅的潜水员。摸到景观栏杆的边缘时,他察觉背后的人动了一下,接着就是撕心裂肺的咳水声。
    意识恢复这么快,说明情况不危急。酷拉皮卡松了一口气,他两叁下翻入栏杆内,解开绳子将她放下来。她从酷拉皮卡背侧滑下来时差点脸着地,都没有下意识用手撑的动作,手臂该是折断了。他急忙扶住她时也不小心碰到了那双毫无力气的胳膊,她的脸瞬间皱成一团,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比起为疼痛所折磨,她很快就咳嗽着打起了精神,转头盯着酷拉皮卡上上下下地打量。和那些因他容貌或民族服饰而来的异样眼光不同,她的神色很柔和,还有着一种新生儿对一切不了解事物的好奇,纯粹而稚嫩,在她的脸上显得十分违和。那不是一个认知正常的少女该有的表情。
    ……如果她没有服用任何药物,如果这就是她清醒的状态,她的智力可能有些问题。
    注意到酷拉皮卡凝重的视线,她也皱起眉。然后她一副“想到了!”的表情,凑过来在他脸上舔了一下。
    不是亲,不是吻,是用舌尖轻轻的舔舐,好似动物之间对同伴的安抚。
    酷拉皮卡震惊地睁大眼睛,他是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做的。看到他的神色变化,她受到鼓励一般又舔了几下,尝到海水的咸涩微微皱眉,再拉开距离,眼神明亮地注视着他。酷拉皮卡发现自己居然能直接从表情看出她的意思:不要担心了。
    他再次,仔仔细细地评判了一遍她的样貌。即便脸颊上狼狈地贴着海水浸湿的发丝,也不会显得凌乱或是引人厌恶。他没看到她是怎样掉进海里的,他只在月光下注意到波涛里有个人就下去救了。
    她不会说话,即使感到疼痛,也没有挣扎,她习惯忍耐。他思考得有点久,她就将注意力移开,去观察周围的一切:栏杆,月亮,海浪。那种眼神和看他一样,仿佛从未见过这些普遍得不能再普遍的事物。
    自部族被屠杀以来的少年独自在外面渡过的岁月足矣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多少阴暗的事物,那是引起他对外界向往的那本书里没有提及,却切实存在的压迫与掠夺。
    她大概被特意豢养出来的“宠物”,扔进海里是因为已经腻烦或是需要处理掉了。这个海岸是非常理想的抛尸地点,如果不是他正巧在附近,她一定会无声无息地从世界上消失。
    六号就发现金发少年的表情更加难看了,仿佛隐隐压抑着怒意。而那之下更有某种经久不息的,诘问般的愤恨,如同地狱里滚滚流淌的岩浆,每朵爆裂的炎花都在诉说痛悔与煎熬,只不过他把这些牢牢地锁在心中。
    但她对情绪是非常敏感的,愤怒的情绪就是最适合驱动她的能量,内心蕴含着仇恨的使用者和她是绝配,她是为摧毁而生的武器。
    所以这个人一定是她的搭档,不会错的。
    这样认定之后,她便感到某种温暖柔软的东西,在胸腔之中痒痒地冒了出来。
    她看着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为了海中轻飘飘的水母,随着水流东倒西歪,却还是很快活,连双臂愈合时产生的剧烈疼痛都变淡了。
    搭档正在对一个小盒子说话,明亮的月光将他的轮廓映得十分柔和,金发丝缕分明地贴在侧脸。不知为何,在她眼中,他变得非常、非常好看,只要有他在,她就不想去在意别的东西了。
    酷拉皮卡很快察觉到她听不懂语言,却很黏他。救护车来时开着警示笛,她不喜欢,可他一走过去,她也立刻跟上,虽然一脸的苦大仇深。到了医院,他坐在诊室里时,她皱着眉让医生检查自己断掉的胳膊,他去付医药费的功夫,回来就见她站在断了腿的转椅旁边,骨科医生在诊室角落瑟瑟发抖。于是酷拉皮卡明白了,她不是对谁都会忍痛的,也许是因为他救了她,才被当成了豢养者一般的存在。如果给她殷切的模样加上一条尾巴,大概已经摇成了螺旋桨。
    他诡异地有种被偶然喂过一次的流浪狗眼巴巴认定的感觉,好笑夹杂着心酸的暖意。
    【▇▇:▇▇】
    她眼前突然跳出莹蓝色的薄幕,上面弯弯曲曲的符号她一个字也看不懂,她只觉得它挡她看搭档了。这么一想,它就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酷拉皮卡想不起来上次体会这种来自他人的直白亲昵是什么时候了,他的精力全都投进了修行和读书,和所有的人隔着一层壁障,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孤独。
    但孤独又怎么可能是会被习惯的感受呢?人类终究是渴望温暖的社会性物种。
    他永远记得派罗,记得父母,记得他离开族地时一间间圆房子上升起的炊烟,他骑着陆行鸟出发,胸中充满了期待。
    再次回家时,他会笑着对派罗说,自己在外面的世界过得非常开心。
    那一个朝阳冉升的清晨,酷拉皮卡是真心相信那样的未来正等着他,毫无理由的笃定与乐观。
    然而……
    “对不起,她不懂事的。”他及时制止住发散的思绪,一边对医生道歉,一边试着对她招了招手。她就很欢快地跑了过来,只有右臂打好了石膏,左臂还在晃荡。
    医生在酷拉皮卡的安抚下战战兢兢地帮她的左臂也打上了石膏。
    走出医院大门后,酷拉皮卡才发现事情变得很难办。他只准备在这个城市待上几天,看过需要的资料就走,他接下来要去考取猎人证,成为猎人,然后对屠戮族人的A级犯罪团体幻影旅团复仇。这必然是一条坎坷艰难、与死亡日夜相伴的道路,他不想牵连任何人,也没有照顾她的余裕。
    他联系上当地的收容所,把她送了过去。他知道这个国家的救济业搞得很敷衍,但他不觉得那会比待在他身边,受死亡的威胁更难熬。
    那一晚他的阅读效率不高,睡得也不安稳,在天光蒙蒙、鸟雀叽喳渐起的时刻就醒了。
    拉开窗帘时,沐浴着晨曦,他注意到窗台上码着一排洗得干干净净的野果,从大到小排列,最大的比苹果还大,最小的只有小指指节长,神奇的是,这些全部是同一种红彤彤的果子。
    这是……
    他立刻给收容所打电话,得到了当晚查房时她就不在房间里的消息,监控也没拍到她是什么时候从哪个门离开的。
    酷拉皮卡:“……”
    他好像低估她了。且不论她是怎么懂得避开摄像头的,差异这么规律的野果,松鼠过冬的储藏室里可能都没有。
    推开窗户,酷拉皮卡正想把果子拿进来,突然敏感地发觉来自他人的视线。
    少年修长的指节按在红艳艳的果子上面,他抬起头,额头和耳侧的碎发被晨风撩起,露出秀美如画的脸庞,光洁的皮肤在淡金的日光下干净得好似浸在流水中的玉。
    她坐在正对他旅馆房间外的树枝上,轻轻荡着腿,披着越发耀眼的朝阳光芒,慢慢地微笑起来。
    他的眼睛睁大了一些,棕褐色的瞳眸本是显得稳重柔和,现在看去却只有最纯粹的惊讶,这时他的气质倒是更接近自己实际年龄该有的样子了。
    酷拉皮卡看到她开口,唱出一连串清脆婉转的鸟类鸣叫声,犹如诉说爱语的情歌。
    然后她就像是真正的鸟儿,啼鸣着,轻巧地从交错的枝叶之间站起身,向他一跃。
    他下意识地接住了她,露水和树木的味道。
    变轻了。他愣愣地想。
    *
    附图富坚亲爹画的美少年酷拉皮卡,不知道能不能看到
    酷拉皮卡:这姑娘是个惨兮兮的傻子啊……(尊重、怜悯、容忍、直到忍不了
    六号:展开小动物式求偶(献上精挑细选的食物、展示歌喉、清早扒人家窗户(罗密欧行为
    之前变小母鸡的影响还没有消失是这样的
    决定选用原作设定的棕褐色眼睛酷拉,当然老版的绿色也是我的心头好(选择困难真的巨纠结),选原设是因为隔壁已经有个金发碧眼的欧洲秧歌巨星了,这边就搞褐色眼睛的东亚美少年教父吧
    成年教父酷拉肯定也很有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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