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昭捏着关山熠的下巴,正好边上有个人经过,看了他们俩一眼。
    这节车厢大多数是一些返乡的学生。路过的那男生个子不高,穿着乖巧的纯白色羽绒服,身形纤瘦,似乎还在读高中的模样。背着一个灰色双肩包,戴着蓝色口罩,露出一双惊讶的眼睛,不过视线很快从他们身上离开,看着乖乖的。
    他叁步并两步,快速走到自己座位,那座位离余昭他们不远。落座后,他又探出头,看了看他们的位置,余昭和关山熠已经各自恢复了原来的姿势,一个人玩手机,一个人听歌看风景。
    一路无话。
    从期末的冷淡,到忽然的热情,关山熠憋着一股火。他渴望又抗拒余昭动不动的撩拨,也难以消解余昭的忽冷忽热,更受不了自己犯贱似的起反应。
    于是他只是和余昭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过分地亲昵,也不疏远。
    两人出站,肩并肩在路边打车。关山熠要打,余昭说她来,关山熠也就由她。
    比起上次回家的时候,天气更冷了,余昭没戴手套,手里拿着手机等车,一边呵气,一边搓着手指。关山熠看在眼里,脚尖动了动,揣在兜里的手伸了出来,拍了拍余昭的肩膀。
    “我来吧。”他等着余昭把手机给他。
    又是眉目舒展,好似心里什么怨气也没有,怪不得讨女生喜欢。
    余昭摇头,一贯地冷:“我说过我来打车。”
    她就是这样执拗。关山熠的情这样明显,她也还是不领。
    关山熠自觉收回手。
    节假日前的网约车不好打,等了七八分钟,车子也拐不进来,余昭冷得只好原地跺脚。她怕冷,关山熠可身体好得很,他身体里有股火烧着,怎么也不冷。
    两个人又较劲,没来由的气憋着,没来由的冷战,就是他们的日常。
    你要装,就让你装。
    正这么僵持着,边上有个人影窜出来,余昭定睛一看,是刚才的男学生,穿着纯白色羽绒服,背着灰色双肩包,拉开边上停着的一辆出租车车门,一屁股就坐了进去。
    余昭小声嘀咕了一句:“他怎么能这么快打到车?”
    什么都不在乎,却容易被小事情气到。
    冻得又白又红的脸上,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居然这样也能受委屈,真是受气包。
    关山熠勾勾嘴角,火也渐渐消了下去。他看余昭是真有点冷了,也不问她是不是愿意,边上车子轰隆隆开走,他跨了几步,贴着余昭抱住她。
    余昭挣扎着要推开他,关山熠低下头,像小狗一样埋在她脖子窝里,低声道:
    “……我冷,你来抱着我好不好?”
    要放在平时,关山熠这样“有失分寸”地抱上来,她要诧异,关山熠自己也诧异,但今天太冷了,两个人都冷,就需要这样的热络。余昭面对这样子的小狗,哪里舍得欺负他。
    余昭沉默了几秒,身上是不反抗了,松了口:“……那你总得让我看看车子到哪了。”
    关山熠这才松开她,浅浅的梨涡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车还没拐进来。”
    “嗯。”
    两个人恢复到开始的站姿,但距离近了些。
    这会儿车子倒是没几分钟就到了,关山熠麻利地把行李放好,先坐进车厢,方便余昭坐外边,等她一进来就握住她的手。
    “元旦什么安排?”他问。
    余昭由他牵着,道:“晚上吃个饭,明天去朋友家玩。差不多这些,怎么了?”
    车子在马路上徐徐行驶,关山熠的心情也随之走走停停。
    “明天去谁家玩?我认识吗?”
    “你见过一面,上次我生日来我家玩的一个女孩子。”
    关山熠“哦”了一声,没问到底是谁,迅速换了个话题:“要不要来我家吃个饭?我妈应该会做很多吃的。”
    余昭开始掏出手机发消息,边打字边回关山熠:“不了,我妈请公司吃饭,我要去他们那里。”
    她的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关山熠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关山熠最后坚持要把余昭送上楼,余昭拗不过他,关山熠说,这是绅士的基本素养。
    “……你他妈差不多得了。”
    关山熠笑了:“不请我进去坐坐?”
    “请你进来?那就不只是‘坐坐’了。”
    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接话,气氛一时有点暧昧。
    余昭毕竟还有晚宴,关山熠不强留她,但还是问了一句:“要不要我帮你?”
    余昭当然不跟他客气:“你开车送我去?我有点累,不想开车。”
    “好。”
    “谢谢你。”
    “不用客气。”两个人该有的客气还是要有。
    于是关山熠又充当了一回余昭的私人司机。送她去,再回家和父母冷淡地吃完饭,八点多又出发去接她。
    九点多,余昭醉醺醺地出来,说明关山熠来对了。
    余昭妈和其他合伙人还有局,余昭喝得多,先走一步。
    她刚从电梯口出来,就蹲在地上,电梯上下的增重感让她一个脑袋两个大。
    关山熠下车去接她。
    “怎么喝成这样?”
    “我难受……”
    “想不想吐?”
    余昭摇头。
    关山熠把她拦腰抱起,放到后座,记好安全带。
    “你这样子,要是被别的男人捡到怎么办?”
    他难得这么发发牢骚,余昭在后座直接闭上眼睛,好似什么也感受不到。
    小酒怡情,君子如关山熠,当然不会对她动手动脚,还悉心地替她卸妆。
    大酒误事。
    新年的第二天,余昭也从大床上醒来,空气中的味道不太好闻,还以为依旧是一月一日,关山熠给她做早饭的那一天。
    可她一身酒气是没错,但这不是她床,身边这个没穿衣服的男人,也不是关山熠。
    这他妈是哪?这他妈显然不是她家,也不是关山熠家。
    于是她很没骨气地大叫了一声,就像所有电视剧里一夜情后的小白花女主角。
    男人的背部肌肤白嫩,看着也并不厚实。他被余昭这么一闹,揉揉眼睛,费力地睁眼。
    “你醒了啊……”他似乎并不惊讶两人同床共枕。
    余昭仔细打量了这个房间和年轻男人,有些记忆渐渐复苏,但脑子里还是有好几个漏洞补不上。
    “你是晓蕾的表弟?”
    她只记得昨天和几个朋友一起来晓蕾家玩,晓蕾介绍了一下暂住在她家的表弟,表弟笑起来很阳光,看着清清爽爽,和他们几个人一起玩。大家都喝了很多酒,晚上都不省人事。
    余昭身上只有一件白色吊带,下身还穿着自己的肉色短裤。
    贴身衣物都在,但四肢像灌了铅一样重。
    那年轻男人挠了挠头发,打了个哈欠,又躺了下来。
    “姐姐,你昨天晚上折腾死我了。让我再睡会儿……”
    余昭闻言脑袋上立马叁个大问号。
    难道她把人家表弟给睡了?她又兽性大发了?这表弟有没有十八岁?
    当务之急是赶紧穿好衣服离开是非之地,表弟把被子扯了扯,舒舒服服又睡着了。余昭可没那么缺心眼,她在地上找到自己的手机,只剩10%的电量,有几十个未接来电,基本上全是关山熠的,打开微信,几百条消息,她应接不暇,先要找到自己的衣服,可是除了贴身内衣和短裤,地上什么衣服也没有。
    这应该是表弟住的房间,书桌上还放着高考练习册,还有一个金属地球仪。
    这样一个干净的,纯洁的房间,却站着一个只穿了内衣的女人,躺着一个几乎全裸的男人。
    电话忽然又响起,联系人写着叁个大字:关山熠。
    要不要接?怎么接?
    余昭一个脑袋快分裂成叁瓣,电话铃声回荡在房间里,每一秒都在余昭脑海里无限拉长。
    表弟被吵的睡不着,索性坐起身体,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呆呆地问她:
    “姐姐,你电话响了,不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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