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满是欢喜,满是小心翼翼:“我知道是你,可我总要亲眼看看才能相信。”
    他直勾勾的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看透看穿一般,目光炙热。
    “快放下来。”嬴黎脸红了。
    只有他看看就算了,这周围那么多人呢。
    燕靖予身上的龙袍真是太扎眼了,不想注意到他都难。
    更有大臣往这边挤,担心他被刺客所伤。
    他依旧细细的看着,过了许久,突然把嬴黎抱起来,太监小陈惊了一下,慌忙让禁军开路,自己也赶紧派人快歇会去禀报消息。
    一路回去,赴宴的皇亲国戚都已经自宫楼上下来了,瞧见他怀里的人,一个个面色诧异满是八卦,就连最古板的老臣都没跳出来叭叭。
    皇上近女色了!
    普天同庆,祖宗显灵,大周有后了!
    至于品貌家世,他们才不做要求呢,管她是不是歪瓜裂枣,只要是个女的就行。
    他们一个个的眼神八卦且炙热,燕靖予却熟视无睹,他抱得很稳,步履匆匆,连停在宫墙下的轿辇都忘了,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唇角抿直。
    他只想抱着嬴黎,这样才能确定她不会突然消失不见。
    嬴黎环着他的脖子,面具遮挡让旁人瞧不见她的样子,她便放肆了许多,一路看着他,眼睛都不眨。
    她在狼胥山出现,又在狼胥山消失,结果又在狼胥山出现,和上一次出现的位置一模一样。
    她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景佑三十三年。
    还在救燕靖予的老地方蹲了几天,发现是自己想多了之后才火急火燎的往邺城赶。
    她想见他,也想见老头儿,见丞相夫人,见嬴袖嬴淮。
    她想见的人太多太多了,每一份思念都督促着她快马加鞭。
    结果刚刚,她差点被气死,不过好在只是个误会。
    但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冲动了。
    太监小陈在身边一直跟着,步子迈的很快,否则跟不上燕靖予,眼睛时不时的往嬴黎一瞧,好奇的想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美人,竟然能让清心寡欲的皇上这般激动。
    至于行刺,什么行刺?
    那叫打情骂俏,禁军敢管,他第一个找麻烦。
    一颗大枣又不能打死人,就那么一个小深坑,大惊小怪做什么?
    还有什么事比皇上他终于愿意碰女人了重要?
    燕靖予的体力极好,常年习武,抱着嬴黎走了这么远,他依旧气息平缓,穿过漫长的宫巷,嬴黎腿都麻了,他终于到了坤华宫,这是他的寝宫。
    “皇上。”小陈公公追上来:“奴婢已经安排嬷嬷伺候姑娘了,不如...”
    洗洗干净您好动手啊~
    他拒绝:“不用。”
    小陈公公噎了一下,他看向嬴黎,戴着面具看不清样子,但是身上脏兮兮的。
    这也能下口?
    太不讲究了吧~
    “都下去。”燕靖予发话了,他将嬴黎放在榻上,撑住边沿细细的看着她:“我不传,不许进来。”
    太监一愣,飞扬的嘴角几乎控制不住:“是。”
    不讲究就不讲究了,万一洗洗干净没兴致了就更难办。
    他赶紧招呼所有人都退下,脸上喜气洋洋。
    屋里安静下来,他再一次抱过来,嬴黎被迫往后半躺,手肘撑着身子。
    燕靖予瞧她的目光依旧炙热认真,他有太多话想问,有太多的事情想关心,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轻轻一句:“没事了,有我在,再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嬴黎撇撇嘴,鼻子酸了:“不提还好,一提就难受。”
    她委屈起来,燕靖予一阵心疼,把她紧紧抱住:“好,我不提了。”
    “那你起来点行吗?”嬴黎推他:“这个动作伤腰。”
    门外偷听的小陈公公惊得脸型都变了,伤腰...果然皇上经验不足啊。
    他回头,看看其他人,正要八卦就听见燕靖予说话:“速速命人做些热气腾腾的膳食来。”
    吃饭?大晚上的怎么还想着吃饭呢?刚刚宫宴没吃饱?
    哦,应该是那位姑娘还没吃呢。
    也对也对,吃饱了才有力气折腾。
    他懂,他懂。
    “是。”小陈公公不敢耽搁,赶紧安排人去。
    大晚上的,一道道膳食送入坤华宫,摆了常常一桌,嬴黎坐在桌边,太久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了。
    小陈公公看着拿一桌子御膳,心里越发确定自家皇上遇上真爱了,他可是一向倡导节俭的人。
    “尝尝这个。”燕靖予自己拿着筷子给她布菜,将桌上每一样菜都夹一些到她的碟子里,生怕她吃不好。
    她吃的腮帮子都是鼓的,很是满足的朝他笑着:“还是这里的东西好吃。”
    “喜欢就多吃些。”燕靖予端着碟子绕桌走了一圈,带着满满一盘子菜回来,看她大口大口吃饭的样子,又是一阵心疼:“脸都不圆了,多吃些。”
    “脸圆圆的又不好看。”她啃着排骨:“我还是喜欢瘦的。”
    他笑了:“你喜欢?”
    “嗯,我喜欢呀。”她把手里绵绵软软的点心塞进他嘴里了:“就比如你,没有中年发福,我很满意。”
    扯到自己头上了,燕靖予忍不住笑了笑,继续殷勤的给她布菜。
    等她吃饱喝足,燕靖予这才传了嬷嬷进来伺候她洗漱。
    坤华宫的烛火接近子时才熄灭,太监带着一群嬷嬷守在内殿外,所有人静默不语。
    殿内,嬴黎很快就睡熟了,燕靖予坐在床边,细细的盯着她,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感受着切切实实的接触。
    过了许久,他才躺下,轻轻的将嬴黎拢进怀里,抱着她,舍不得少用一分力气。
    这么多年,他无数次回味拥抱她的时候那种感觉,无数次想象一觉醒来就能看见她睡在自己身边。
    他相信会这么一天的,所以他一直在等。
    如今,终于等到了。
    重阳次日是不免早朝的,大臣们比往日都要勤奋,一早就来了宫门口,一个个八卦着打听昨天晚上的消息。
    皇上抱了一位姑娘入宫,这消息昨天晚上就传遍了。
    这么多年,他们用尽招数手段都没办法让他亲近女色,他们早就死心了。
    如今他愿意亲近女色,大臣们自然是最乐意的。
    到了开宫门的时候,一阵期待中,小陈公公出来了:“诸位大人请回吧,今日免朝。”
    一群大臣‘刷’一下围过来,个个都是一脸八卦:“陈公公,皇上昨日带回宫的姑娘歇在哪里了?”
    “呵呵呵呵~”小陈公公一脸姨母笑:“自然是歇在坤华宫了。”
    “侍寝?”
    小陈公公摇摇头:“不晓得。”
    他去请燕靖予起身的时候门都没进就被打发过来宣布免朝了,里面什么情况他也想知道。
    一群大臣一脸八卦,更有老头儿摸着胡子一脸高深莫测:“不管如何,皇上愿意亲近女色就是好事。”
    “是是是。”大臣们附和着:“只要是个女的,就成。”
    “那诸位就散了吧。”
    他们在宫门口一哄而散,小陈公公也赶紧回去复命。
    回到坤华宫,却见燕靖予坐在外面,殿门紧闭,小陈公公赶紧问问身边的宫女。
    “姑娘在沐浴。”
    小陈公公恍然大悟;怪不得跑出来外面坐着了。
    “皇上。”他忙凑近了问:“奴婢斗胆问一句,这姑娘安置在哪座宫室,奴才好命人赶紧收拾出来。”
    燕靖予摇摇头,笑道:“不急,她与朕住在一起,不必分居。”
    小陈公公惊呆了。
    正诧异着,殿门就开了,嬴黎跳出来转了一圈。
    “快看快看。”
    一阵招呼,小陈公公赶紧看了两眼,登时痴了。
    一身秋香色的宫装,纤腰长腿,娴静娇俏,发髻精致,两边各垂着一支东珠流苏步摇,发间系着一根红色的发带,长长的垂在脑后。
    不过寻常官家女子的打扮,偏容貌出彩,无可挑剔。
    “好看。”燕靖予起身过来,拉住她的手,细细的瞧了瞧:“我一直觉得你穿宫装最美。”
    嬴黎提了提裙子,又转了一圈:“我也觉得这个衣服好看。”
    他笑了,张开胳膊将她抱住,如同上瘾了一样,一刻不抱着她,心里就空落落的。
    这会殿内,燕靖予也一直拉着她的手,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眼神仿佛长了钩子,正好挂在她脸上扯不下来了。
    “这么看我。”她也紧紧盯着燕靖予:“不怕被大臣们骂昏君啊。”
    他笑了:“不怕。”
    “那我还不想被骂妖妃呢。”
    “他们不敢。”他又把嬴黎抱住:“这样真好。”
    靠在他怀里,嬴黎也就保持安静,她晓得自己一张嘴肯定会破坏气氛。
    “皇上。”小陈公公进来了,瞧了他们一眼,乐的后槽牙都要出来了:“国师来了。”
    嬴黎迅速起身,脸色一冷:“夏隶?”
    “不是。”燕靖予拉住她:“是夏家的一个孩子,夏徽玄没有占用他的身体,收他做了弟子。”
    嬴黎这才松了口气:“这还好,我以为他还活着呢。”
    “他死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样了。”燕靖予示意小陈公公把小国师喊进来。
    小国师很快就进来了,他穿着一身宽松的衣袍,拱手施礼:“皇上,一个月前司南异变的结果测算出来了。”
    “我知道。”燕靖予走着出来:“你师父说的没错,她回来了。”
    小国师一惊,迅速抬头,唇红齿白,浑身书卷文气,他看向内殿,瞧见坐在榻边的嬴黎,愣了许久。
    “宣平侯...”
    他念了一句,赶紧施礼。
    嬴黎摸摸脑袋,没吭声。
    “这是好事,日后你不用再盯着司南了。”燕靖予把他扶起来:“好好测算福祸就行。”
    小国师笑起来:“好。”
    他依旧听话,点点头就走了。
    “还好没被夏隶糟蹋,不然就可惜了。”嬴黎这才走出来:“当初夫人说要寻他的时候,我虽然有过希望,可是又不愿意让一个孩子因为我牺牲,纠结死了。”
    燕靖予坐下来,拍拍自己的腿朝她示意,等她坐下来后顺势环住她的腰肢:“有些事我要与你说说,两年前,嬴岐病故了,操劳过度。”
    嬴黎一愣,心口猛地一疼:“怎么会?老头儿他一向很康健啊。”
    燕靖予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轻轻拍着安慰她:“如今丞相之位由其他人担任,嬴淮继承了宣平侯的爵位,他平定南越,功勋卓著。”
    “南越?”
    “嗯,南越灭国,如今是大周的一个郡。”
    嬴黎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了,她为老头儿的离开难过,却也高兴嬴淮完成了自己没有完成的事。
    “明日,我就让老夫人进宫来。”他捏捏嬴黎的脸:“他们夫妇将你视如己出,你离开后,老夫人大病了一场,还给我看了她为你准备的嫁衣,说是她亲手做的,只可惜没让你穿上,如今你回来了,也该见见。”
    嬴黎立马答应。
    次日一早,燕靖予去上朝的时候,嬴黎也赶紧起来了,她一直耐心的等着,听见消息说已经进宫了,自己就跑了出去。
    父母早亡,又闹出了杀亲一事,她对血脉亲情冷漠到了极致。
    可是嬴岐夫妇的好她是知道的,可以说是他们夫妇二人让她重新审视了嬴氏族人,所以她才会选择重用嬴穹他们。
    史书上记载,太祖一朝,嬴氏除她外没有一个入仕的。
    这或许就与她对血缘亲情冷漠有关。
    若是不曾遇到嬴岐夫妇,只怕她依旧不会选择扶持嬴氏,依旧做个傻乎乎的二愣子,单打独斗。
    拐过宫巷,她瞧见靠近的小轿了,小轿走近了些,停下。
    嬷嬷从轿内扶出一个老妇人,端庄温和,头发花白,她痴痴的看着嬴黎,着急的迈着步子过来,步履蹒跚。
    到了跟前,紧紧抓住她的衣裳喜极而泣,似乎这样还不够,她又抱住嬴黎,十分用力,似乎想趁此确定这不是自己老眼昏花。
    十五年过去了,当年的嬴氏老头儿老太太们大多去世了,尚在人世的只有两三位,还都有些头脑不清楚了。
    老夫人便是先前的丞相夫人,算是里面最为年轻的一个了,精神也好。
    时隔多年重逢,她有太多的关心想要表达,燕靖予下朝后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她才稍稍住嘴。
    一番怀念,燕靖予说出自己的目的:“请夫人入宫重逢是一回事儿,另一回事儿便是阿鲤如今的身份了。”
    “自然还是嬴氏的姑姑。”老夫人紧紧拽着嬴黎的手。
    燕靖予想了想:“一直说姑姑也不妥当,万一有心人去查就麻烦了,依我看,便说他是嬴淮的族妹吧。”
    “这如何使得?”老夫人不敢。
    嬴黎赶紧摇摇头:“我无所谓,而且您和老头儿待我真心好,别说是称一声伯父伯母了,就是称一声爹娘也使得。”
    老夫人愣了愣,眼泪又落下来了。
    趁她落泪的功夫,燕靖予将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我与阿鲤分开太久,我想娶她,明媒正娶,以我原配正妻的身份与我平起平坐,还望夫人成全。”
    他将手中的庚帖奉上。
    这是数年前,雍王离世之前准备下来的东西。
    儿女成婚,总要有父母庚帖问询,虽然他那时心死如灰,雍王还是给他备下了。
    沈毕与沈夫人相继去世,他连个正经长辈也没有了。
    “这...”老夫人结果庚帖,双手微颤,脸上挂满泪水:“我自然是允的。”
    他松了口气,恭敬施礼:“如此,我感激不尽。”
    “皇上多礼了。”老夫人受了他的礼,拉着嬴黎满是疼惜:“等下就跟我回家,啊。”
    结果,某人骤然变脸:“我还有很多话不曾与阿鲤说呢,夫人放心,过些日子,我送她回家。”
    老夫人:“......”
    他说的过几日,就是过了大半个月都没踪影。
    大婚的事已经开始安排了,他在早朝上一提,大臣们就全员通过了,知道是嬴氏女后,惊讶了一下,依旧通过。
    虽然太宗有规矩,嬴氏女不得入宫。
    但是燕靖予他爷爷都违规了,到他这也没必要继续守着了。
    而且,任何有可能阻拦皇上传宗接代的规矩都要毁灭。
    婚期定在来年三月,小国师测算的吉日本来在来年六月,但隔得时间太长了,某人不想等,逼着小国师重新选了个吉日。
    日子一变,礼部就忙的不可开交。
    嬴黎却清闲的要命,冬月初,她跟着老夫人回了一趟侯府,怎么说身份也是嬴氏女,回去露露脸也是应该的。
    这么多年,当初见过她的人大多已经跟随夫婿上了外任,偶有留下的,嘴巴也很紧。
    而且,沈依依竟然没认出她,还拉着她一通感谢,说她拯救了燕靖予。
    按照计划,嬴黎要在侯府住几天,结果某人当天晚上还跑来把她接回宫了,顺带的她还听到了一嘴八卦。
    “你晓得外面怎么传你吗?”嬴黎裹着被子盘腿而坐,开始学舌:“皇上思念亡妻,在街上遇上了一个与亡妻昭元皇后模样相似的姑娘,立刻带回宫里日日宠幸,不仅如此,还要立后,没想到那姑娘竟然还是嬴氏的姑娘,真是缘分呐。”
    他听着直乐:“还有呢?”
    “他们真是屁都不懂。”嬴黎撇撇嘴,日日宠幸...这家伙和自己在一块就没支棱起来过,他们可真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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