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县令别看胆子不大,嗓门儿可是一点也不小,这一番话说出去,别说是堂上的人了,就连公堂之外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人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太平县距离边陲路途遥远,对于什么神威军倒是并不熟悉,但是再怎么不熟悉神威军, 孔大人说什么能够藏在靴子里面的靴刀,别说人了,连马蹄都能砍掉,这话谁要是还听不明白,那谁可就真的成了傻子了。
    别说是外人,就连一旁的卢氏都傻眼了,难以置信地看向吕巍似乎有些疑惑,这个平日里在黄陆升他们面前表现得唯唯诺诺的人, 竟然是做过陪戎校尉的!
    吕巍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起来了,但是他很显然并不甘心就这样认罪,嘴上仍然极力狡辩着:“大人您这样说就有些偏颇了!难不成我在军中呆过,就一定会杀人?”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孔县令冷哼一声,一摆手,“来人呐,给我去那吕巍家中,把他那柄靴刀给我搜出来!带回堂前,我叫人亲自验看!”
    话音未落,便已经有几名衙差领命而去,孔县令又从案上扯过来一张纸,睨一眼跪在堂前的吕巍:“前些日子,你令家中下人分头出去采买了一些药物,我看看这上头林林总总倒是有挺多种的,又是水蛭、虻虫,又是红花、刘寄奴……
    光是买过药材的中药铺子就不止三四家, 破血逐瘀的药材买了那么老些!你家是有什么人淤堵到这种份上?那药量合在一起, 怕是要把人吃得七窍流血吧?!
    卢氏说你买了药材给她,让她替换了郎中给的药方, 叫黄陆升服用,你是否否认,那你买的这些药物呢?又是作何用途?现在这些药又在何处?你可说得出?”
    吕巍此刻已经不敢再胡乱狡辩,他原本以为今夜在去黄家私会的时候被人抓到只不过是运气不好,现在看孔县令一个证据接一个证据的甩出来,才意识到并不是那么回事。
    看样子自己早就已经暴露了,只不过因为之前盛传慕仲戊要被如何如何发配,自己听多了之后倒是渐渐也就麻痹大意起来,这才没有丝毫的察觉。
    这案子一审就审了半宿,等到衙差们从吕家找到了那柄靴刀,拿回衙门来,无论是刀刃刀尖的形状,还是吕巍左撇子的这个事实,都让他无言以对,无以反驳。
    而后孔县令又对照着来自于周围各县衙仵作的验尸格目,将自己太平县衙的那个仵作拉到堂前来一同审了,那仵作见纸包不住火,这才不得不从实招来,承认他是收了吕巍的好处,故意将验尸格目写得含含糊糊, 好能让这罪名落到慕仲戊的头上。
    甚至那日本来在衙门里当值的仵作都不该是他,他为了好处硬是何人换了值。
    孔县令一怒之下将这仵作也处理了。
    吕巍和卢氏二人自然更加无以反驳,最后老老实实把事情的真实情况都招认了。
    原来吕巍当年在军中立过军功,后来因为受过伤,得了一些金银可以回乡安养,虽然这些钱可以让他回到太平县买一个宅子,再在外头置办一些田地,靠着吃租子也能够衣食无忧,但是跟黄陆升他们那种家里有祖产的比起来,毕竟底子还是薄了一些。
    黄陆升等人原本就不是什么厚道的人,吕巍是后加入他们那一群里头的,自然就抱着团儿的挤兑他,吕巍心中有气,但是想到自己是后落脚在此地的,也不想得罪这几个做糖不甜做醋酸的主儿。
    后来他去黄家的次数多了,便与卢氏逐渐勾搭到了一起。
    起初他只是单纯想要以此来报复黄陆升,不过和卢氏有了往来之后,他逐渐得知黄陆升之前家中的红杏就不止出墙了一两支,因此终日喝酒买醉,结果搞得后来干脆别说是生儿育女、开枝散叶了,他自己直接就不行了。
    至于不行了为什么还要花大价钱赎买卢氏回来,娶做娘子,与其说是真的需要一个娘子,倒不如说是黄陆升需要一个能给自己撑门面的幌子。
    卢氏原本也并不甘心一辈子就搭在琴馆里头,正好自己清清白白的时候,有黄陆升这样的富户肯把自己救出去,她自然是投桃报李,使出浑身解数帮黄陆升在外面挣面子。
    可是黄陆升的面子是挣回来了,正是大好年华的卢氏面对着这么不济的一个糟老头子,心里面却是苦得很,经常觉得自己仿佛是出了火坑却又掉进了冰窖。
    所以后来和吕巍偷偷摸摸来往起来之后,有了久旱逢甘霖的滋润,卢氏对于原本冰窖一样的生活就愈发感到难以忍受,可是自己出身不好,离开黄陆升根本没有办法立足,吕巍家中也有妻儿,两个人是没有办法光明正大走在一起的。
    卢氏把自己的苦闷诉说给自己的情郎吕巍,吕巍见她已经有了这种心思,便将盘旋在心头许久的念头也说给了卢氏听。
    卢氏不敢让黄陆升休妻,吕巍也不可能抛妻弃子将卢氏娶回去,更重要的是,黄陆升论家底可要比吕巍厚很多,让卢氏放弃现在的好吃好穿,去给吕巍做妾,她也不甘心。
    黄陆升父母都已经过世,兄弟各自分家,既然如此,若是黄陆升因为什么缘故意外死去,那么作为正妻有无子嗣的卢氏便可以依着律法的规定继承下黄家的家业。
    那么寡居家中,一方面保住了家产,可以继续吃香喝辣,不用为生计而担忧,另一方面想要和吕巍往来也就变得更加容易了许多。
    卢氏对这个主意没有任何的反对意见,当场便表示了赞同。
    之后便是吕巍一直在寻找一个既能让黄陆升死,同时又不会让别人怀疑到他和卢氏的恰当时机,毕竟弄死一个人很容易,但是不留下自己的痕迹就有些困难了。
    那日在赌坊,黄陆升和慕仲戊起了争执,吕巍发现时机已到,便趁乱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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