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笑了,
    看着那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少年笑了。
    “你有功,起来吧。”
    少年惶恐的抬起头来,望向那站在门口,笑着的少东家,只觉得一头雾水。
    不过少东家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让人将那躺尸的掌柜给抬出房间,然后将地毯给换一张一样的。
    大概是瞧见这样血腥的场景,红鸢脸色发白,扭头看向过道之中,嘴里不忘道:
    “相公,到了省城,多照顾照顾小师弟一家吧。”
    白苏轻声嗯了一声,
    陈月坐在床上,看着床帘外那些来去的人,数了数,短短一晚,自己这个少女闺房中,前前后后,竟然进来了八人。
    心中的抑郁可想而知,总算等到那些人将房屋布置恢复好走人,这才下床,将身上的夜行衣给换下,穿上里衣,盖上被子睡觉。
    ——
    三楼尽头的无门牌号房间内。
    白苏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桌上放着一壶热茶,只是现在已经微微凉了。
    红鸢伸出手来,想要倒水,却被坐着的白苏一手拍掉了她放在茶壶上的手。
    “白苏!你到底要干什么!今日你和先生早就说好了要来搬家,你不告诉我,今晚上那个人死了,你也根本不惊讶,你还当我红鸢是你媳妇吗?
    好,这些都不说了,你总说我不懂,好,我不懂,那我也不去多问,现在呢?我红鸢连喝一杯热茶的资格都没了吗?!”
    说完,红鸢便执拗的伸手去够那壶已经放凉的茶水。
    白苏不耐的睁开双眼,却瞧见了红鸢脸上早已是泪眼婆娑,顿了顿,伸出手去,拉住红鸢的双手,手上力气一带,将人拉到身边来。
    解释道:
    “我白苏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会直说,你不必在这里患得患失,今晚的事情,出了差错,那掌柜的本应该第一个来咱们房间,在拿号码牌的时候,我就已经无意透露出了今天是出门收账回来的,换做线报来看,此人贪财如命,怎会放过天赐良机?
    此事我未告诉你,也是担心你知晓后,忍不住打量那掌柜的,到时候让他看出端倪,将狐狸尾巴藏起来,若是如此,再想抓他现行,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那掌柜的第一个去的竟然是那小姑娘的房间。
    那活着的店小二,还算是给白家除害了,否则就算是抓住他的现行,我也不好要了他的姓名,否则那些为咱们家做事的人们就会寒心。
    如今他说自己失手将人打死了,不管是不是失手,如果他们现在的审问没什么问题,那当下做做样子惩罚一下,事后可以调到省城来为咱们做事。
    现在,我要想想这次计划哪里出了差错,我可不相信,那白胖小姑娘在掌柜的眼中,比那上万两的银票还值钱。”
    红鸢安静的低头听着夫君的解释,面色渐渐没有方才那么难看了,却还是不依不饶的补充道:
    “那你那些就算了,可是,刚才我要倒茶,你还打我!”
    “那壶茶是方才死的掌柜的倒的。”
    红鸢脸色大变,快步走去水盆的位置,将方才摸了茶壶的手给洗了一遍又一遍。
    白苏眼神中闪过一丝笑意,
    “就是猜到你会这样,所以才不让你喝,你瞧瞧,光是摸了茶壶,你都这般难受,若是喝了茶水后再知道,你说会如何?”
    洗好手的红鸢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只是乖巧的坐在白苏的身旁,手中拿着一本当下省城正时兴的话本翻看着。
    白苏则是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开始复盘今日的行动有没有哪里出了差错。
    次日一早,陈月起床后,坐在床上醒了好一会儿,搓了搓脸蛋,这才踩着床边的绣花鞋,慌张跑到隔壁房间拍门。
    “娘!娘!”
    房门被瞬间拉开,牛芳第一次睡这么好的房间,昨晚拉着陈爹两人这里转转那里摸摸,愣是到了后半夜才恍恍惚惚在床上聊天的时候睡着。
    此时听见陈月的喊声,才披散着头发连鞋都没穿来开门。
    门一开,陈月连忙跨进房中,浑身颤抖着拥抱住牛芳,颤抖着声音道:“”娘!有人进过我的屋子!”
    牛芳原本半眯着的双眼,听见这话瞬间瞪大了。
    连忙上下看了一番宝贝女儿,瞧见身上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吐出一口气来,牵着女儿坐在窗边软塌上询问道:
    “小月,你怎么说有人进过你的屋子?”
    陈月双手紧紧抱住牛芳的臂膀,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断断续续道:
    “我的包裹,我昨晚睡觉前,为了拿衣裳,将包裹打开忘记关上,今早上一瞧,那包裹竟然是关上的,而且还打了结,我只得赶忙拆开看,发现里面最贵的一件红姐姐买的长裙不见了,我,我原本想的,今日穿那长裙进省城的。”
    牛芳眉头紧皱,
    “老陈!快起来,去看看咱们的包裹里的东西。”
    陈爹一脸困,但是依旧按照牛芳吩咐查看放在床下的包裹,这一看,陈数冷汗都吓了出来。
    “媳妇!媳妇!咱们家,咱们家的银票不见了!”
    牛芳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
    “银票不用找,那玩意儿那么单薄,我昨晚睡觉放在枕头下面的床褥下的。”
    陈爹连忙送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吓死他了,要知道,他媳妇手中的钱,可是他们在省城扎根的根本,若是没了钱,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让陈书那小子安心温书了。
    如今知道钱财没有遭殃,翻找起东西来,倒是细心了许多。
    “这小贼还挺有意思,给咱们把衣裳留下了,首饰全部拿走了。”陈数有些乐呵呵道,只是抬头瞧见牛芳阴沉的脸色,顿时住了嘴,转而道:
    “这小贼被抓住真是应该千刀万剐!媳妇儿,你说,这事,咱们和白公子说吗?倒不是想让白公子赔偿银子,只是,咱们住的这上房,一晚上价格可不便宜,这小贼要是偷上瘾了,下一位住上房的人也被偷了可就不好了。”
    这话一说,牛芳也纠结了,自己丢的发钗心疼不?
    那肯定心疼啊!她牛芳也就去年摆摊赚钱买了根银钗,后来到县城开店,瞧着别人家老板娘都戴了一根金钗,三个晚上没睡好,还是老陈看不下去,偷偷买了一根金钗送给她,虽然拿到手的时候,心疼死她了,这得做多少个馒头,卤多少锅卤味。
    可老陈说,咱们多戴几年,就把价钱戴回来了。
    还有女儿送的金发钗耳环,加起来少说也得一二十两白银了。
    可咱们毕竟是住的白公子家的客栈,本就是白住的,丢了东西还巴巴的告诉人家,这牛芳实在是做不出来。
    “娘,要不你就说,东西没丢,那小贼嫌弃咱家的东西便宜,没拿?”
    此话一出,陈爹的笑容凝固了,女儿啊,可别再瞎说大实话了,没瞧着你娘脸又黑了吗?
    商量好了,
    大家伙商量好的时间下楼时,牛芳就想着找个机会提一下,然后这件事就过去了。
    哪知道,还没找到机会。
    白苏那公子哥却朝着她先开口了。
    “牛婶婶,昨晚客栈守卫不严,被小贼混了进来,我们房内的东西都被偷了,你们呢?”
    牛芳看着面前这位真诚的白公子,抿了抿嘴,忽然觉得自己只被偷了几个发钗是不是有些说不出口。
    而且,既然白公子自己发现有小贼了,那也不用她提醒了,对着白公子,眼睛却看向正在走楼梯的陈数道:
    “我们没有丢什么东西,哈哈,倒是白公子,不要担心,我们乡下有句话叫破财消灾,说不定那被偷走的东西就是为你挡灾去了。”
    白苏微微一笑,算是回答,目送牛芳下楼去。
    不一会儿,上来一名男子,在白苏耳旁说了两句。
    白苏点点头,随后下楼去。
    叫住了正在向外走的甘顺先生,
    “先生,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甘顺让身旁两孩子先上马车,自己随后就来,随即转身走向白苏。
    “怎么了?”
    白苏此时的脸色十分严肃,一双眼睛不似往日里那总是没睡醒的模样,而是清醒的张开。
    “昨晚我本想设局抓一个家族内的蛀虫,这家客栈的掌柜的,之前客栈客人经常反映丢东西,但是省城没有听到反馈,直到一名才子丢了一只颇为贵重的砚台,找上了武侯来,
    家中方才得知此事,后又埋伏,试探了好几次,确信监守自盗的是那掌柜的,白小草,昨晚他本该咬住我这条诱饵上钩,结果先去了那名叫陈月的小姑娘的房间,他和本打算嫁祸的同伙起了分歧,两人在打斗中,不小心被对方失手杀了。”
    甘顺听到这里,一巴掌拍去了白苏的肩头,丝毫没有留情。
    “咳咳,先生打得好,是白苏的错,没有保护好先生的弟子,呵呵,先生您别这样看着我,白苏虽然不聪明,但这些年走南闯北,倒是也学会几分看人的心得,
    好了,不说远了,根据剩下的那名所谓同伙的话,那掌柜的,真正的目标是,将陈家灭口。”
    最后几个字,白苏说出口时轻飘飘的,
    只是,甘顺先生却是眼神猛然发狠,看向了说话的白苏,
    瞧见先生神色的白苏继续扔下一句爆炸性的话来,
    “还有一件事,那掌柜的头发下,竟然发现有北荒漠人的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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