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双层LOFT里,忽然寂静得可怕。
    吧嗒,吧嗒,吧嗒,路闻莺机械式地按压着中性笔杆,半晌没有吭声。
    还是陶桃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仰起脸摆摆手,看起来云淡风轻,一副事情早就过去了的表情:“哎呀,当时是挺害怕的,也很难受,觉得对不起妈妈,让她失望了。”
    “不过后来就没发生过那样的事了。我可一直是班里的尖子生,还考上了中心城的985呢,厉害吧!”陶桃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眼睛弯成了一条缝,好像月牙儿。
    结果睁开眼就迎上路闻莺一张毫无波动的死人脸。
    陶桃:“……”
    她立刻把干笑转换成干咳,然后闭上嘴巴,正襟危坐,不再吱声了。
    一般情况下,如果大佬开始故作深沉,那就意味着他接下来要发表重要讲话了。
    果不其然,路闻莺抬起眼帘,张开双唇,用一种略带迟疑的口吻说道:“令堂这样说,未免有些过分了。”
    还不自觉地换成了敬称,立刻疏远出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陶桃赶紧打起哈哈,力图缓和气氛:“嗨呀没事,毕竟是我做的不对,事后我妈也挺后悔的,还向我道歉来着。”
    她笑嘻嘻地回忆道:“我妈真的很关心我,吃的穿的用的,全都给我买最好的。出门逛街的时候,总是挽着我的胳膊,一刻都不撒手。”
    “我在这边上大学的时候,她一天要打好几个电话,问我有没有按时起床,好好吃饭,早些睡觉,如果没有及时回消息,还会紧张的不得了”
    “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整个人生几乎都围着我转,如果我有什么不测,她一定会活不下去吧。”
    说到这里,陶桃忽然移开眼神,似乎想起了什么无关话题。
    路闻莺在纸上记了几笔,然后抬起头,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不认为令堂是在……束缚你?”
    他尽可能用了委婉的词汇。
    陶桃摇摇头:“或许有点控制欲强盛,但那是她表达爱的一种方式。她可能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地爱我。毕竟都是第一次做父母,哪来那么多经验。”
    毕竟是个没有互联网,没有早教班,没有成套的育儿书籍的年代。
    路闻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母女关系”四个字,并画了一个圈。圈子弯弯绕绕,曲线绵延,仿佛伸出藤蔓肆意攀附的菟丝子。
    那是一种寄生草本,既与被寄生的植株同生共死,又会慢慢攫取对方的养分,扼住它的咽喉,化为自己的玩物,将它绞杀至枯萎,直至死亡。
    路导像是突然来了灵感,笔尖如同掌握生命般沙沙作响,不一会儿就填满了一页。
    他顿了顿,把纸张翻到另一面,深吸口气,决定把话题绕到本轮取材的关键词上:“所以令堂并不知道你有性瘾症,对吗?”
    陶桃答得轻松:“当然不知道,哪敢说呀?万一不小心走漏风声,估计会被她划入小叁狐狸精那一列吧。”
    她思考片刻,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刚确诊那会儿,我本来想旁敲侧击探探她的口风,就跟她说,现在网上有各种各样的心理疾病,抑郁症啊PTSD啊性瘾症啊什么的,要是我得了一个该怎么办呢。”
    “当时我妈在切菜,我记得她说,不可能,她这么好吃好喝的供着我,我对生活能有什么不满,还会得心理病。”
    “我就故意夸张地说,万一呢?比如突然得个性瘾症之类的。”
    “结果她咔的一声,把菜刀往案板上一剁,非常严肃地说,那我就不是她女儿。”
    回忆到这里,陶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想想有点儿后怕。万一当时脑袋发热直接坦白了,说不定那把刀就直接剁我身上了。”
    虽然陶桃这句话是笑着说的,但路闻莺记录的手还是停滞了片刻。
    末了他说:“换个话题吧,不谈令堂了。你说你确诊过,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学。”陶桃即答。
    路闻莺接着问:“是大学开始出现性瘾症状的吗?”
    陶桃摇头:“不,要早多了。具体什么时候我也说不好,但从初中开始,我就已经学会自慰了。更早之前,小学的时候吧,我发现夹腿或者夹被子,那里会变得很舒服,但具体不知道是为什么。”
    陶桃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眼神:“甚至幼儿园的时候,我就已经很喜欢被男生碰触了。那时候对性没有概念,但大家都知道新郎和新娘是怎么回事儿,班里会有调皮男生玩抢新娘的游戏。”
    说到这里,陶桃忽然将头埋了下去,仿佛在讲一件黑历史,低声嘀咕道:“我不是长得还行吗,从小到大都是班花,所以是新娘热门人选。当时同班女生被抢了都会尖叫,会反抗,我也学着她们的样子尖叫,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那些男生身上靠。”
    “我喜欢他们夸我漂亮,喜欢听他们说要娶我,喜欢同他们进行肢体接触。”
    “现在想来,或许我从骨子里就是个天生的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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