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的暗牢之中突然出现了一缕火光,正因为那一缕火光突然闪烁在暗牢之中,便显得格外的诡异。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李殷已经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知道在这里关了多少日,滴水没进,口干舌燥。
    突然出现的一束光,让李殷突然有些睁不开眼睛,但他能清晰的听到那很重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走到牢房外,脚步声停止。
    不知过了多久,李殷适应了那在黑暗中幽幽闪烁着的亮光,才把手放开。
    他借着那微弱的光看清了牢房外站着的人,那是一张与很多年前略显得老态的男人,赵闰。
    李殷深深的看着那负手而立,一脸淡漠的赵闰正在俯视他,就犹如当年在西凉的时候,是东越前往西凉高高在上的使臣,那个时候的他,也要仰着头去看那位从东越来的使臣,那个时候的他就像泥地里面的一堆烂泥一般。
    “好久不见啊,李二公子。”赵闰看着就算在暗牢中呆上几日仍旧没有多大改变的李殷,缓缓来了这么一句,就犹如是旧人相见一般。
    李殷双手放在膝盖上,唇角含笑:“的确是好久不见,没想到这么多年眉间,赵公子依旧风光无限。”
    “哪里哪里,对比起李二公子,在下实在是寒酸,几十年依旧是老样子。”赵闰调侃说着,目光深深,他想起齐雪宁到死都在念这个男人,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心里依旧五味陈杂。
    “本以为是赢呈秀,没想到还是你,不知道你请我来这里是什么意思?”李殷实在是想不到赵闰和赢呈秀会联手,还是来对付他?
    “不是请,是把你绑在这里。”赵闰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看着李殷。
    李殷皱眉,这一刻又是让他感觉到了他已经跌入泥潭,而赵闰依旧高高在上,他却被打回了从前。
    傍晚。
    江止没有等来李宗的回来,反而是等来了宁秀河。
    江止是惊讶的,毕竟对宁秀河并不太了解,能一路走到黎州,也全是秀苏的功劳,对于宁秀河,江止觉得这个男人并不好相处。
    “江姑娘,没有带打扰你吧。”宁秀河站在房门处带着歉意问道。
    江止微微皱眉,这两兄妹说话还真是一致,她淡笑道:“没有打扰。”
    宁秀河走进房中,在江止的对面坐下,他先是看了一眼江止,说道:“听李宗说,江姑娘前来黎州是想在这黎州扎根住下生活,也想做一些小生意?”
    赵晚楼的神情中开始有着惊诧,随即想到李宗那个人,笑了笑:“对,因为在汴京的时候就打算来这里,便早早就把汴京的那些铺子给转移,所以现在的重心就是在这黎州。”
    “江姑娘想做什么生意,还是说每个领域都想尝试一下?”宁秀河从来就不小看任何一个女人,特别是汴京氏族中的女子,就算被保护得再好,见识过的东西也比坊间女子见识的多。
    “这个,我还没有怎么想过,宁公子是对这黎州很了解,那可不可给我一些意见或者建议?”江止虽不知道宁秀河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前来这里的,但宁秀河与她说起这些,应该是有什么想法。
    宁秀河没有错过江止地眼中闪过的异样,他笑着说道:“这黎州比不上南方,这里缺少很多东西,江姑娘想要做生意的话,完全可以擅长就做什么。”
    江止挑眉,这话,说了好像又没有说,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宁秀河。
    “那宁公子觉得这黎州做药材生意的话,可行?”江止也不过是随便说一个,她想听听宁秀河的见解。
    果然,宁秀河没有让江止失望的说起了黎州药材生意的行情:“想要在这黎州做药材生意的话,得给官府拿一大笔银子才行得通,不过黎州已经有了一个药材生意的人,黎州周边所有的城池,药材都是他在做,相当于他独揽了黎州区域所有的药材生意。”
    “意思就是,如果我要在这黎州做药材的话,定是会被人打压。”江止看了一眼宁秀河后,垂眸似乎在想什么。
    “我的意思是,江六姑娘可以不用考虑药材生意,据我对六姑娘的了解,姑娘以往在汴京的产业也不是做药材这一块的。”宁秀河一瞬不瞬的盯着江止。
    恰好,江止抬眸撞向宁秀河的视线,她柔和一笑:“宁公子在这黎州做的是什么?还是说,宁公子就是独揽黎州区域药材生意的人?”
    宁秀河笑了笑,剑眉轻佻,他也没隐瞒:“在下只是做了点小生意,也不希望和六姑娘有什么冲突。”
    这就是承认了。
    江止点了点头:“宁公子都如此说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冲突,当然了,此番还是很感谢宁公子的招待,待李宗闲下来,便会去置办宅子的事情,不会叨扰宁公子多久。”
    宁秀河听着江止客气的话语,淡然一笑:“六姑娘安心住下便可,今夜在下在城中的酒楼之中设了酒宴,如果六姑娘方便的话,可以去一趟。”
    江止也算是明白了宁秀河的意思,如果在这个时候结实黎州的人,也算是帮她打开了这黎州的人脉。
    江止站起身来,语气中充满了感激:“什么时候发出,我收拾便跟你一同前往。”
    宁秀河见状,也站起身,视线在江止的肚中扫了一眼,说道:“还有一个时辰,不急,六姑娘可以慢慢收拾。”
    江止心里难免比较激动,她在汴京的时候就想过,她与李宗二人想在这里扎根,定会很艰难,也没有想过前来黎州会与宁家兄妹一起,虽然她的嫁妆还有当初文忠帝赏赐的足够她花几辈子,但想要这黎州扎根做生意,只有银子还不够。
    毕竟,能在黎州做几十年生意的也不差钱。
    但江止知道的是,这世上就没有人嫌银子多的。
    眼下,宁秀河能伸出援手,她哪有不接的道理?
    江止许是发现自己刚刚太过激动,神色正了正,讪讪一笑:“让宁公子见笑了。”
    宁秀河也是没想到江止还有这样的面,低声一笑说道:“没事,那六姑娘先忙,在下等下派人来接你。”
    还没有等江止反应过来,宁秀河就走出了房中。
    环桑有些不明所以,她走至江止的身边,说道:“姑娘,奴婢觉得因着秀苏姑娘,这宁公子也格外的关心你呀。”
    江止侧眸睨了一眼环桑。
    环桑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说道:“姑娘,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的意思是说,因着秀苏姑娘,连宁公子也对姑娘极好。”
    “都不是什么恶人,且我还是身怀六甲之人,在异乡多多关照也在情理之中。”江止说着便往里间走去,说道:“阿莲,来帮我梳洗。”
    酉时三刻。
    宁秀苏又前来了江止的院落中。
    因着黎州干冷的原因,江止出现在宁秀苏的眼前是一袭紫色锦衣,阿莲正拿着淡紫色的披风披在江止的身上。
    “阿止,休息好了吗?大哥也真是的,刚抵达黎州就设了宴席。”宁秀苏虽说着责怪的话,但语气中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江止笑了笑:“也只有在这黎州有人脉,才能在刚抵达黎州就有人设宴。”江止缓缓说道。
    宁秀河见江止收拾好后,笑着说道:“走吧,我哥安排好了一辆马车,我替你试过了,一点都不颠簸。”
    这番话让江止眉梢轻挑。
    约莫过了一刻钟,江止与宁秀苏走出宅子,宅子前有一辆马车,并没有宁秀河的身影。
    江止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李宗也没有前来见她,想来应该是与宁秀河一起。
    “走吧。”宁秀苏牵着江止朝着马车走去。
    而江止的目光却扫过站在马车前手拿鞭子的赶马得小厮,接着上了马车。
    “秀苏。”江止坐下后喊道。
    “怎么了?”宁秀苏坐下后,挑眉回答。
    “宁公子这些年,都在黎州?还是一直在北方?”不管前世今生,江止对宁秀河这个人都很陌生,就好像记忆之中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存在一般。
    宁秀苏只是片刻的怔楞,说道:“我大哥这些年好像南齐哪个地方都在走动,此番前来北方,也是因为以前在别的地方呆得久,所以这次来北方也算是和你有缘了。”
    江止尴尬一笑,这么巧的有缘还真是少见,尽管江止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但她想不到任何的疑点,就保持了沉默。
    “秀苏,宁公子在黎州是做药材生意的?”江止又问道。
    “我听云闲提起过,好像还有丝绸。”宁秀苏说道。
    丝绸?南齐是没有丝绸的。
    南齐的布料最好的就是云锦绸缎,如果想要做丝绸生意,那就是要与鞑靼人中的商人合作才行。
    所以,宁秀河前来这里不是巧合,而真的只是来做生意的?
    “丝绸的话,是要进入鞑靼?”江止声音淡淡,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她在前往黎州的时候,想到的就是丝绸,但如果宁秀河要做丝绸,好像从宁秀河的手中拿走这笔生意似乎不太好。
    只是,丝绸是块香饽饽,就这么拱手让人还真是有些不甘心。
    江止有些好奇宁秀河是如何盯上丝绸这块的,莫非,宁秀河有认识的鞑靼人?
    “南齐本来就没有丝绸,只有鞑靼人手中有丝绸的技术。”宁秀苏笑道。
    宁秀苏的话让江止知道了宁秀河的底细,如果能深入鞑靼中,一旦这条路行通,那在南齐就会彻底打开丝绸这条路。
    江止已经能想象日后南齐贵族女子对丝绸的喜爱,眼中就不由的闪过喜悦。
    宁秀苏见江止没有说话,继续说道:“大哥说,这次宴席中就有鞑靼的人,正好可以聊聊这生意。”
    “原来是这样。”江止柳眉微蹙,看来宁秀河比她想象中还要有实力:“那,我前去,会不会让影响到宁公子……”
    “不会,阿止。”宁秀苏知道江止担忧什么:“你在帝都的时候,能把定国侯府打理得仅仅有条,就连你父母留给你的嫁妆你也能够打理,你也想到前往黎州做什么,你本就是个聪明的女子,我大哥既想到了要带你一同前往,必定是有什么想法了。”
    江止其实内心还是有一丝忐忑,在这一个陌生的地方,除了李宗外,她并不会相信谁,尽管江淮钰对宁家这兄妹俩有恩,但那也仅仅是江淮钰的恩,她只知道非亲非故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人好。
    这世间人与人之间,有的只会是存在利益,没有单纯的付出。
    不管是谁。
    一旦有了利益的冲突,就算是在亲密的人,也会分道扬镳。
    马车中的气氛渐渐低沉下去,宁秀苏虽不知道江止的神情为什么会有变化,但也知道江止现在情绪不怎么稳定,只是伸手握住了江止的手。
    江止抬眸看着宁秀苏。
    “阿止,不要想太多,所有的事情都会好起来的。”宁秀苏说道。
    江止虽有些怔楞,但在看到宁秀苏那真挚的目光时,牵强的扯着一抹弧度,说道:“你想说什么?”
    “你应该还不知道汴京的事情吧。”宁秀苏试探的说道:“皇上因着病重不能打理朝政,太子继位,年号不变,意思是文忠年将会一直延续下去,但新皇为嘉乐帝。”
    “嘉乐帝?”江止满是复杂的看着宁秀苏,是的,她不知道汴京的事情,甚至不知道南齐已经更替了新皇,原来那个少年已经坐上了皇位。
    “登基之时也封了皇后。”宁秀苏说着,又小心翼翼的看着江止:“但没有封号,虽很奇怪,但我觉得阿止,既然已经走了,就不要去想不可能的事情,在汴京都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江家的下场,文忠帝不会让你和伏夷一起,伏夷现在的身份地位也……”就
    “我知道,我也明白,所以我才离开了汴京,而且,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不会惦念那些虚无的东西。”江止淡淡笑着,抬眸看着宁秀苏,视线却渐渐模糊起来,她终究还是没出息的哽咽上了:“情字本就是,水中月镜中花,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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