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指甲,甚至是指尖频发的多生倒刺。
    皮包中快速消耗欧舒丹护手霜。
    床头稳定且连续阅读的系列小说。
    陌生的墨水的气味。
    指尖亦散着清冷的矿物质盐的气息。
    忍足侑士在大型连锁文具店的墨水专柜前徘徊过很久,柜台上呈列着校园内最常见的百乐墨水,他从英理的指尖缝隙中熟悉了这股味道,虽然他自己最常用的墨水是万宝龙。
    大体类似却仍有区别的味道。
    他站在专柜前想了很久,他能识别出气息,却构想不出是哪一款的颜色。是紫式部还是紫阳花,是竹林还是绀碧,他想勾划出第叁人的癖好、画像、习惯。
    成年生日的时候,英理送了他一瓶万宝龙的限定墨水。蓝黑基调,笔调顺滑,有趣的是限定墨水的名字,普鲁斯特蓝。
    普鲁斯特时刻已成为一个被滥用的现象,它由味觉牵引出纷杂记忆宫殿中某一切片,还原出彼时彼刻彼景的所有细节。它理应是鲜明的色彩,正如小玛德莱娜的点心,揉碎的屑末漂浮在红茶面上,被镀上暖光的回忆色彩。然而这一款墨水却将颜色压下去,回忆是至暗的,幻想是至明的,明暗交杂间昏暗的回忆笼罩了一切。
    没有人能从回忆里逃离出来。
    她不想让他发觉,但是她无论何时不会意识到他是如何一步一步坚定且策略地深入她的生活,从方方面面。
    具体地点的推理需要技巧和时间,第一步是超出预算的公交系统支出,通过计算可以大致锁定区域和范围。筛除英理田野观察的场所,剩下的电车距离和她随手放在大衣口袋里的票根可以确定在丸之内线路上的新宿站,之后会往西搭乘十分钟的电车。
    她提过孩子,所以周围会有距离恰当的幼儿园。时不时带回家的叁明治被扔在垃圾桶,多数情况下她没有要过小票,只有最近的一次他发现和包装袋揉在一起的一张小票,具体的分店地址印在最底下。
    快接近答案了。他想。他也知道是谁。
    他徘徊在那片区域,犹豫、失落、刺痛、背叛……全部席卷而来。
    到底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回家之后的英理和他平静度过一顿时间。他开始升入大学一年级的后半叶,医学的繁忙课业开始让他不得不抽出更多的时间留在校内的图书馆。他心知学业繁忙是一个最冠冕堂皇的借口,更多的是他不知道早归后空出来的大段时间他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而她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时晚上回家晚了的时候,没有灯光的房间会让他心中骤然一紧,只有走进卧室,透过窗外的光看到睡在床上的她才会安宁片刻,他洗漱后便揽着她入睡。
    一日他回家时已是靠近十一时,家中依旧没有任何灯光,卧室里也没她的身影。他在黑暗中唤她的名字,“英理”“英理”“英理”一圈圈如水面波纹荡开在公寓里。他颓然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一定又离开了。
    他只等了片刻钟,便听到打开门锁的声响。
    英理拎着一袋子的速食食品走进来。
    “回来了?”她淡淡地打了招呼。
    忍足点点头,他迟疑片刻,问她出去买了些什么。
    “速冻牛排、速冻乌冬面、速冻大阪烧,还有几瓶啤酒。”她一边踢掉鞋子,一边走进厨房,打开厨房的顶灯。借厨房的灯忍足看清她在睡裙外只披了一件外套,想来是半夜饿了。又或许,他想到,她还没吃晚饭。
    他跟着英理走进去,看她把咖喱乌冬面和大阪烧分别放在碟子里,塞进微波炉里解冻。他想出声提醒注意时长不同,但注意到她显然不在意这些旁枝末节。
    因为走回家的路上冰冻牛排肉已经部分解冻了,英理用指甲划开塑封纸,取出后放在案板上,她踮起脚在橱门里寻找现磨的海盐黑胡椒瓶,转动磨盘的同时指使忍足去阳台摘两把迷迭香。
    黄油在铸铁平底锅内融化,用盐抹过的牛排肉扔进去滋滋作响,英理手持锅柄用铁勺浇几勺黄油在迷迭香上,高温的油热瞬间激发出香料的香气。
    厨房成为一片孤岛。
    背后忍足贴上她的身体。
    “可以让我来做的。”他伏在耳旁说道。
    英理熄火,将平底锅放在隔热板上,她说:“不用麻烦了”。
    微波炉发出“叮”的钟响。
    解冻的前戏结束了。
    贴在操作台上的亲吻,英理反手撑住身体,指腹摸到落在桌面的海盐与黑胡椒碎,糊了她一手。
    睡裙的底下内裤早就被扒拉着半脱不脱,食指的第一与第二指节探入阴道,模拟抽插的同时用连带的部位摩擦肉瓣内的阴蒂。她皱眉,说着不喜欢这样。
    另一只手却摸到她大腿内侧新鲜的创口截面,用他的指甲前端挤进去,重新撕开伤口。
    恼怒的情绪从腿内蹭蹭升至头顶,她抽了忍足侑士一巴掌,在他的右脸颊骨,平光眼镜打歪,从山根掉落,半挂在鼻梁中央。
    舔一口是微咸和刺激的味道,像眼泪却不是眼泪,他尝出是盐与胡椒。
    一把缠绕绷带的柳叶刀从后裤袋拿出递在英理刚抽巴掌的手上。
    忍足解开衬衫的扣子,白皙的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起伏。
    他蛊惑道:“来,划开我。”
    刀刃划开肌理时,他坐在厨房的地板上,裤子被她解开退至膝盖,她同样跪趴在地板上,上半部的身体向他的腿部内侧倾靠,一道,两道,叁道,在右腿的内侧。逐步上移,到他的腹部,第四道。短刃手术刀全部摁进去,向内里纵深。
    血液缓慢地涌出,他明白她避开所有的主血管。
    刀被扔在一旁,研磨的黑胡椒瓶再度转动,黑色雪絮撒落,在疼痛的微颤中,他感到有软肉在吮吸他的伤口。
    为什么他这么迷恋亲吻,因为唇部同样是性器官之一。明目张胆裸露的性器官。嘴唇上布满大量的神经末梢,所以亲密的亲吻让人产生快感。这也解释为何婴儿会无意识地吮吸奶头。
    舌尖在创口打转,她有技巧地舔舐流出的血液,吞咽的声音在寂静的厨房突兀而被凸显,她移动的唇封锁他的唇,邀他一起品尝咸美腥香的铁锈血液,一起来制造亲密的接吻快感,跨坐在他骨盆上的腿撑住身体,而后缓缓地坐下去。
    在体内顶弄的阴茎向上顶得起深浅不一,而缠坐撞击的两人身体小范围地晃动,除却客厅的秒针走动之外只剩下性交时不间断的啪啪声响,淫靡而纵情声色。性之所起之际英理一把推倒半坐着的忍足,撩开睡裙将自己的奶送至他的嘴边。
    “咬它。”
    上下牙叼住胸乳的尖端,乳头与乳肉撕扯的感觉带动阴茎与阴道的分离,只停片刻,英理轻提腰部,又紧绷穴口坐下去,箍紧不住在体内跳动的性器。
    高潮掀翻两人之际,情欲之海颠簸的忍足脑子冷下来。
    他的手掌摸在缺失一角而碎裂的瓷砖一角,心中想的是,明日他要补上这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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