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地平线,天逐渐亮堂起来,山水的轮廓开始变得清晰,这是珠连山的日出。
    索尔哈罕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淡淡的温度,这是魏池的温度,不够热烈,但是却引人沉沦。
    魏池,我想我喜欢你。
    是真的喜欢你。
    “我们是不是今天回京?”
    “嗯!”
    “将会是个晴天呢……”
    阿尔客依来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了床梁上的小纱网,里面爬着两只带翅膀的小虫:“哪儿来的?”
    索尔哈罕把它们捧到窗前,抖了出来。
    “哟,是那个大人送的吧?就这么放了那个小气家伙不会生气?”
    白天的萤火虫就像是两只最普通的虫子,它们抖了抖翅膀,歪歪斜斜的飞回了院子里的草丛。
    “阿尔客依,它们是两只会发光的虫子。”
    “胡说!哪有会发光的虫?”
    索尔哈罕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是啊……这种事情只有夜里不睡的人才会知道。”
    一行人离开庆芳春的时候,掌柜出来送行,魏池并没有看到秦月如的影子。掌柜赔笑道:“王爷催得急,秦老板昨天傍晚就回京城了,大人可是有事要吩咐他?”
    “魏大人!时辰不早了!”陈公公亲自过来催。
    小队人马终于启程下山,到京城时正值中午,索尔哈罕想到正好请魏池来吃午饭,可还没到达驻扎的行宫,就听到一阵小小的骚动。
    魏池在幕帘外回话:“公主殿下,臣有些急事,晚些时候再来拜访。”
    索尔哈罕撩开车帘:“去吧。”
    不急。
    作者有话要说:天然呆的浪漫……
    ☆、第一百二十一章
    121【建康七年】
    “大人!”陈虎小声道:“不好说,你快回府吧。”
    到家门口的时候正看到汤合在门口走柳:“哎哟!我的魏大人,你可来了!”
    魏池不明就里,难免更急:“这是怎么了?你们倒是说啊!”
    “你不是在城外么?昨天是大考的第一天,捉了个不争气的夹带的货!本来这事儿就够大了,那混蛋还没进牢就又供了好几个人出来!”
    魏池的心中升起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谭家的小子也被牵连了,现在已经在牢里了!”
    杜莨的未婚妻谭氏家中仅有一个男丁,就是她哥哥――魏池想到这里,愣住了。
    “……”
    “因为杜莨的事情,他们一家也都在京城,他父母当场就哭晕了过去,他妹妹这才跌跌撞撞的来求我。”汤合急得脸通红。
    魏池深吸了一口气:“……进来再说。”
    谭氏身上还披着麻布,比起魏池见她的第一面更加憔悴了,看到魏池进来,已顾不得规矩,站起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魏大人!!救救我哥哥吧,他是被冤枉!”
    “别哭!别哭!”魏池赶紧命珠儿搀扶她起来:“汤将军都和我说了,我一定尽力想办法。”
    谭氏已是泣不成声:“我们家就我哥哥这一个男儿,他是个老实人……大人,大人,他是被冤枉的!”
    魏池感到自己的心都被这哭声揪了起来。
    “杜莨是我们最好的弟兄,我们都当你是我们的嫂子,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这是我丫鬟,你先随她去休息,我这就赶去考场。”魏池说罢就立刻去换官服。
    魏池马不停蹄的赶到考场,考场内尽是礼部的人,魏池先去找了国子监那几个胥长。几个人的回话和汤合说的大致不差――一个江西考生昨天入场不久就被抓住了夹带,本就已经是大事情,却又发现夹带的内容经和当场的考卷相差无二!考场之外一共有三道门禁,连鞋底都要检查,这么大几张纸竟然蒙混了进来,而且夹带的内容还是考卷!监考官当场就慌了,连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来了,皇上也都知道了。那个江西考生当场就尿了裤子,供出了几个同犯,这样大的事情当然要抓人,别说这几个考生,礼部的两个侍郎都被押解在家了。
    魏池大惊:“你们怎么不告诉我知道!”
    “送信也要一天呢!”有个胥长辩解道。
    魏池这才想起来,这又不是公文,晚上是不能送的:“糊涂了,糊涂了,林大人在么?”
    礼部尚书林孝。
    “侍郎被押了,他肯定在的!”几个胥长小声道:“魏大人,这次咱们国子监幸好是您当差,以往都是要蹭着监考场的,要是那样我们可就惨了。今年多亏都是外差,您看,只有我们这几个人还没换场,那些礼部的人,翰林院的人都翻了个面了!”
    “嗯,嗯。”魏池心里琢磨着:“你们不要慌,遇到别的大人问就说我休假已经回来了,有事可以到国子监找我。”魏池细想自己认识的人……吏部侍郎刘敏!自己手上有他写给耿祝邱的那封信!
    魏池匆匆离开了考场,一个人往家里又奔回去,在自己的书房里翻出了那封在封义收到的信。
    这是魏池现今唯一可求的人,他顶多是听说了自己,他会为自己引荐林孝么?
    魏池叹了口气。
    多亏魏池到的及时,这位吏部侍郎正准备回家,魏池几乎是要拦他的轿子了。
    “您是?”刘敏很惊讶。
    “下官是……国子监祭酒,魏池。”魏池喘着粗气。
    “失礼,失礼。”刘敏并不认识魏池,不过身为一个在吏部待了二十多年的人,刘敏还是准备加个班,把他让进衙门。
    “这……”魏池自己也觉得很唐突:“可到刘大人府上一叙么?”
    刘敏很显然迟疑了,魏池一咬牙,将那封信递了上去。
    “……你!”刘敏没想到自己写给耿祝邱的密信会在这个人手上。
    “不瞒大人,下官确实有不情之请!请大人谅解!”
    宫门口也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刘敏只好说:“魏大人不要太着急,先到我府上去吧,我稍后就到。”
    魏池在刘府等到刘敏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了,刘敏拍了拍这个心急如焚的年轻人的肩膀:“魏大人,这事情你帮不了忙,你回去吧。”
    “刘大人!”魏池跪下来:“那位考生的妹妹已经守了望门寡,现在她哥哥要是也被杀了头,他们一家还有什么指望?她夫君是守封义的义士之一,若他泉下有知,我等……我等情何以堪……”
    刘敏看到魏池磕头,深深的叹了口气:“你既然舍得拿出这封信,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我帮你做这件事么?你怎么确定我会帮你?”
    “下官不确定,毕竟大人与下官素未谋面,不帮这个忙也无可厚非……只是这是下官挚友遗孀的事情,下官纵是知道不得已也当为之。指望在刘大人同情杜将军为国鞠躬尽瘁,同情谭家苦命多难!”
    “魏大人,您到底太年轻了,纵是我能引荐你给林大人,你确定林大人会帮你么?”
    “……”
    “起来吧……”刘敏揉了揉额角:“魏大人来求我只是因为我是吏部侍郎么?大人该不会以为吏部的人真的是任何事情都能做成吧?”
    “刘大人……是下官仅算得上认识的人,由耿将军了解的刘大人的为人是救人危难的……所以才贸然来访,请大人恕罪。”
    “我不会引荐林孝给你的。”刘敏思考了很久。
    “大人!”
    刘敏突然笑了一下:“……是了,你确实和茗严很像。”
    “……大人”
    “你先起来,”刘敏给魏池指了位置:“坐,这官场上的人并非都像你想的那样,你去求,求得真挚些就会帮忙。林孝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他这次决不会帮你,不要说帮你,也许正等着你去找他呢。你想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国子监的人没给你说?为何就算你回了京城都是求你的人来告诉你的?国子监的那两位司业比我年龄都大了,他们会容得下你压在他们的头上么?以往他们喜欢分人权势,大考都是要专门派国子监的人过来监场的,这事情不用我说,几年前你考试的时候你也都知道。也亏你来了才算又正了风气,将国子监的人分派到外场去。这次遇到这样的事情,算是你们的运气,但你也不要忘了,若没有这样的事情,那两个老头忙活了好几年才夺过来的权势可被你这一朝就大方的让出去了,你说他们恨不恨你?回过头来又说,这件事情礼部肯定脱不了干系,题是他们出的,场是他们监的,翰林院也顶多就陪个协从不力罢了。他们正找不到人来分罪,你这么去不是正好给利用么?你认为这样的情势下,你的司业会助你?林孝会帮你?”
    “……”魏池低了头:“杜莨是下官的救命恩人,这条命是他给的,成不成我都还给他。”
    “这件事皇上都知道了,过了考试的这两天就会转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以我从官的经验来看,这次别说是那几个考生,就算是礼部的那些高官都有可能保不住,魏大人,你这样去求自身难保的林孝又能保住谁呢?你知道……朝廷的水……有多深么?”
    太阳收拢了最后一丝光线,天暗了。
    魏池走出刘府的时候,想起刘敏最后问他的那句话――你觉得那位你要救的潭公子真的是被冤枉的么?
    真的是被冤枉的么?
    魏池这样问自己。
    何谓可为,何谓不可为?
    这是什么本意?
    魏池昏昏沉沉的回到自己府上,珠儿先迎了出来:“老爷,潭夫人和汤将军都还在呢,老爷吃饭了么?”
    “他们吃了么?”
    “都还没有吃。”
    “一起吃吧。”
    魏池还没走到厅堂,汤合已经跑了出来:“怎么样?哎……一直哭一直哭,哭得我都受不住了,现在我那娘子过来先陪着她呢。”
    一桌四个人,珠儿将菜热了布上来。
    潭氏也不吃饭,看着魏池,欲言又止,汤夫人看场面尴尬,赶紧端了一碗饭:“潭夫人,先吃饭,人是铁饭是钢,魏大人也是从中午起就没吃饭了,大家先吃些东西才有力气。”
    “是是是!”汤合也端起一碗饭塞到魏池手里:“吃!吃!”
    魏池艰难的咽下一口饭:“我去见了刘敏刘大人,这事情……我会接着往后去问的。”
    “这个是吏部侍郎!”汤合给潭氏说:“吏部的二把手,皇上面前都有分量的人!”
    “潭公子是有福气的人,这种小灾小难会过去的!吃饭……啊!”汤夫人也帮腔。
    魏池看到那已经面容憔悴的女子艰难的擦掉了脸上的泪水,然后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吃起来。那只翠绿的镯子闪着幽暗的光,让魏池一时无言。
    自己见她的第一面,她在杜家的灵堂上,据自己所知,这位潭氏之前并不认识杜莨,所以杜莨才会让自己代他来退亲,但她执意不允,魏池知道,这是她为了家族而做出的牺牲。而今天,她身上的孝布还未来得及卸下,就又有了这样的事情降落到她身上。
    潭公子真的是被冤枉的么?
    魏池知道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问出口。
    怨……怨恨她那个不争气的哥哥,怨恨杜莨。
    是你们,让这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背负了这样沉重的负担,我要怎么帮她……
    第二天,魏池还是去了林孝的府上,林孝果然不在,不过显然是做过吩咐的,魏池落座不久他就‘恰巧’回来了。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林孝笑容可掬:“叨扰了魏大人的休假。”
    “哪里,是下官多有失职。”魏池赶紧见礼。
    落座之后,魏池疑惑道:“林大人见过翰林院的人了么?”
    “哦!”林孝笑道:“这事情已经交由刑部了,之后自然会有个定论的。”
    “已经交由刑部了?”魏池却是不慌的样子:“昨天还听说林大人找了国子监司业谈这个事情呢。”
    林孝哑然失笑。
    “林大人,”魏池严肃的说:“礼部的侍郎现在都在家待罪,国子监也不会留情面,这次的事情定要彻查。”
    林孝心中暗自奇怪,不知这一说是为何,也不知他绝口不提求情的事情是为何。
    等魏池走了,又到了下午才有人给他说昨天魏池一回京就去见了刘敏,奇怪的是刘敏竟然见了他,还把他留了很晚。知道了这件事情,林孝大惊,琢磨着刘敏这些年的为人,不知他要和魏池搞些什么。
    林孝吃惊的时候,魏池正在国子监和两位司业喝茶,魏池并未说公事,只是寒暄。两位司业不明就里,等魏池回去了才各自知道魏池已经见过林孝。
    难不成林孝并未向承诺的那样,已经私下把好处卖给了魏池?
    想到林孝的为人,两位司业不由得那样想。
    魏池回府时益清专门等在门口:“魏大人……汤将军和他夫人暂且回去了,只是……”
    “只是什么?”
    “潭夫人还在……这……似乎不大好吧。”
    “……”魏池回头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我……”
    魏池侧身走过:“珠儿呢?”
    珠儿赶紧过来跪下:“老爷!”
    “我让你陪着谭夫人,你在外厅做什么?”
    “……老爷,我……我。”
    “不要被我再发现有第二次!”魏池冷冷的走进了门。
    进了屋,魏池顾不得换官服,自己倾了一碗水,喝了,想着花园里的谭夫人,不知自己要怎样和她回话。最终魏池还是鼓起勇气往后院走去。
    “谭夫人,”魏池:“谭夫人,谭夫人?”
    “啊?”谭氏拨了拨额前的刘海,从桥边退了回来:“魏大人回来了……”
    “谭夫人请坐,”魏池觉得她神态异常,赶紧把她引进凉亭:“今天连考试都还未考完,所以有些事情不能太急……谭夫人要信我,我肯定是要尽力的。”
    “辛苦……魏大人了。”
    “……谭夫人也是南边的人吧?”魏池觉得必须要聊点其他的:“那边是个好地方,等这次事情过去了,谭夫人好好回去伺候双亲。”
    “我不回去了,我是杜家的媳妇,我自然是要留京的……”
    “……咳,杜莨让我来找你就是为了给你找个好归宿,谭夫人这是何必呢?”
    “……你们这些男人……不懂的。”谭氏突然长叹了一口气:“我哥哥这次能活下来么?我这一辈子已经完了,若他不能活下来,我们一家子都完了。”
    “没有什么是不能重新开始的,你要想开一点!”魏池不知要如何宽慰她:“有些事情,我还是懂的,这个世道确实就是这个样子,但是没有必要顾及世俗的眼光让自己更苦。”
    谭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本就是庶出的女儿,本以为能嫁给杜家是我的福分……即便是没有了夫君,能伺候两位老人家一辈子也是我的福气。可哪里知道,又遇上这样的事情。先前还想着,父亲也老了,不如就来京城,这样两家人也能有个照应,我成亲,我哥哥科考,有个双喜临门,哪里知道……哪里知道。”
    魏池迟疑了片刻,拿了自己的手帕塞到谭氏手里:“会好的,会好的。”魏池看着她,想到她比自己还要小两岁,但此刻却已经好像又比上次见她的时候老了十岁。
    正说着,珠儿突然跑了进来:“老爷,有人求见。”
    魏池给她使了个眼色,珠儿赶紧跑过来:“去好好陪着谭夫人,要寸步不离。”
    珠儿赶紧应了,朝亭子跑了过去。
    魏池猜想是哪个会来访,到了外厅却看到了个高挑的异族女人――阿尔客依?
    阿尔客依并不理会魏池的惊讶,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魏大人最近在忙?”
    魏池这才想起来自己早把索尔哈罕说的午饭给忘了,只好讪讪道:“确实有一些公务,抱歉。”
    “合约这个月底就要签完,也就是十天的功夫了。”
    “请再等一等,”魏池摸了摸鼻尖:“确实是一些棘手的公务。”
    阿尔客依意味深长的看了魏池一番,魏池实在抽不出闲暇来想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送客。”
    ☆、第二百二十二章
    122【建康七年】
    阿尔客依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魏池踌躇了一阵,揉了揉额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的事情中有我可以代劳的部分么?”
    魏池尴尬的摇摇头:“抱歉,我会记得抽时间过去的。”
    “好,”永远冰冷的阿尔客依突然笑了一下:“我不讨厌您,但是希望您不要让我恨您。”
    这次轮到魏池冷冷的看着她。
    “送客。”魏池对益清说。
    阿尔客依走后,魏池心中升起了一股极度厌恶的情绪,一度忍不住把她比作秦月如,感到这样的人总能在自己最难受的时候捂住自己的嘴,让自己吐气不均,吸气不畅,胸中不快。
    但同样也是阿尔客依的到来让魏池有点愧疚的想到了索尔哈罕,不过此时此刻这仅仅是一种对朋友的愧疚,以及对自己自私的责备。活着的正在哭泣的潭氏和已经死去无以缅怀的杜莨塞满了魏池的心,魏池不知道要怎样为潭氏分担残酷的现实,以及为已故的人做怎样的安慰。
    魏池看着窗外,这是一个晴天,闷热的天气把京城变得令人厌恶,蝉隐藏在树干上发出重复的呐喊把不知所措的情绪无限扩大。
    魏池喝了一口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不出刘敏所料,皇上会尽快把这件事情转交三法司,这件事情最后是肯定要会审的,但是时期特殊,最后肯定是三法司中的大理寺来定案。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先自保,然后以这次国子监优势把自己从被审者转换为协审者。只有自己占有了主动权,事情才能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
    林孝肯定会得知自己见过刘敏,他恐怕不会那样急着要拉自己下水了。
    自己要做的就是默默的等待大考结束,然后皇上发话,找个机会介入进去。
    魏池又想到了谭氏,她来找自己的事情不多时就会传出去,大家自然能联想到他所作所为是为何谁。又想到益清惹恼自己的那番话,觉得也许有些道理。
    魏池正在考虑怎么安顿谭氏的时候,事情的进展却比她想象得快。刚过了中午,东厂的人就来了,并未动粗,只是要魏池交出谭氏,说要拘押。
    魏池看了文书,确实只是拘押,想了片刻,塞了点银票给那位宦官:“我和她夫君是至交,还望公公不要让她一家人受饥寒之苦。”
    宦官偷偷收了。
    谭氏才被带走,汤合就赶到了,出乎意料的没有大吼大叫着责备自己,只是匆匆的拉着魏池出了门:“我见着胡杨林了。”
    胡杨林在一个僻静的地方等着他们。
    “东厂的人来抓人的时候你没有拦着吧?”
    魏池摇摇头:“我给了银票,那个宦官收了。”
    胡杨林点点头:“那就和我知道的不差,这会儿大考未完,又是有外人在的时候,皇上下来的意思是要先压着。我师父早上进的宫,可能锦衣卫也要介入。”
    “这次人还有救么?”汤合很急。
    魏池摇摇头:“我昨天见的刘敏,这次的事情并不像大家想的那么简单,夹带先不说了,但考卷都泄了出去,这个要怎么解释?也就是这个原因才押了礼部的高官。刘大人说起这两年,三党彼此倾轧,就着这件事情不知要闹出多大的风波,若要谭公子有救……除非那个江西人承认自己冤枉了他。”
    “谭氏说她哥哥是个老实人,来京之前并不认识过多的人,那个江西人和他并非同乡,也并未听说和他有结识,为何会把卷子给他?要知道那几个可都是那江西人的乡谊啊……”汤合叹道:“我觉得这事情蹊跷。”
    “这事情会在哪里审?”
    胡杨林想了想:“我师父说多半是东厂,近几年锦衣卫和大臣们走得近,东厂和宫里走得近,皇上既然想控制这件事情不要闹大,肯定要在东厂的地盘上办事才方便。”
    “…………”汤合迟疑了很久:“魏池……你要不要去求求……燕王?”
    “燕王?”魏池觉得匪夷所思。
    “他是王爷啊……”
    “……”魏池叹了口气:“他是藩王,这件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他说话,而且皇上从来不听他的。”
    “王将军呢?”胡杨林虽然不待见燕王,但是这时候也想不了那么多。
    “他也说不上话,”魏池恨恨道:“我们以往认识的人都帮不上忙。”
    “幸好还有你进了国子监,杨兄弟进了锦衣卫,”汤合有些感伤:“杜莨比我小,但是……我是真的把他当兄弟,而且谭氏也太可怜了。”
    大家一时都无话可说。
    “黄贵,”魏池终于想到:“许维和我多少有些交情,也许我能由他结识黄贵也说不定。他是东厂的大太监,听说是个毫不讲章法,且凶狠贪财之辈。他也许有左右着时局的可能。只是许维现在还在江南,我们需要等一等,我们有什么可以送礼的?”
    汤合咬咬牙:“我祖上有一把宝刀,金子的刀鞘,上面都是好玉,舍了!”
    魏池摇摇头:“这他是看不上的,还是我来想吧……如今谭氏一家都在东厂,虽然不是牢房,但估计也够呛了,就拜托你们二位多打点。我不宜离他们太近,别人或是谭氏一家若是对你们问起我,就说我不大管这件事了。”
    其余二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三人又聊了些事情,匆匆各自散了。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大考结束之后,那场惊天大案似乎极少被人提起了,礼部、翰林院都忙着批考卷。殿试最终如期举行。
    几年前,魏池还是考生,但是今天却能站在大殿上监考,本来应该是心境转移,今年却确实无这样的心情。
    翰林院的博士,礼部的高官们一个不差的来了,还有燕王以及皇上特意邀请的异国公主及其侍从。
    魏池仍旧是所有坐着的官员中最年轻的一个,但是已经不再具备新鲜感了,今天大家暗暗关注的是那两位才从家里被放出来的礼部侍郎。
    殿试开始了,陈y担心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索尔哈罕一行人确实不知道任何情况。只是在第一场结束的时候,她迅速扫过人群,然后把目光停留在了魏池身上。魏池并未就这道目光做出任何回应,匆匆的离开了。陈y摸了摸唇角的胡须:“公主,明天就请皇后陪着您去大恩寺如何?”
    “皇上,”一直在打瞌睡的燕王突然凑过来:“明天可不可以让臣招待?”
    “哦?”
    “臣的请帖都已经送到了,皇上可以问问公主么!”
    “燕王殿下确实前两天送了请帖来。”索尔哈罕有些不快。
    “哦……”陈y和善的笑了:“那朕就改天再说了,呵呵。”
    陈y面上笑着,心中却十分的不利索,南下的呈报已经在前天送到了。燕王的不老实让他非常不快,这位闲散的藩王曾经的那些生意已经牢牢的牵制了皇权。一想到江南所有钱庄和票号的力量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江南制造局的实力,陈y就感到寝食难安。
    燕王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撤藩来剪除了,他这个时候又要这样高调的会晤漠南的领袖……他还想做什么呢?
    陈y正在想燕王的事情,林孝过来将成绩呈了上来:“请陛下过目。”
    许多人都心不在焉,所以陈y也并未对下面的人有太多印象。燕王对大考的事情大概知晓一二,于是过来凑趣:“前三甲么……有个叫李潘的不错。”
    “哦?是么?”陈y并不觉得那人有何出众之处。
    燕王笑了笑:“长得好看么……哈哈。”
    陈y显然觉得燕王的俏皮话并不好笑,冷冷的转过头:“林大人,这次公榜的日子不要延后,你也退下吧。”
    燕王的一句无心之言并未改变这个叫做李潘的年轻人的科考排名,陈y也并未对这个二十八岁的人留下太多映像。但不过是短暂的光阴之后,陈y觉得难以剪除的燕王势力竟被这个年轻人一力分解……这也许就是某一种巧合。
    此刻燕王担心的还不是这些未知的事情,他担心的是索尔哈罕把一些偶然弄成了必然,所以精心的奉上了这场鸿门宴。
    坐在后排的魏池并不知道索尔哈罕看着她,她匆匆的离开大殿,心中只想着要赶在刑部尚书郑储离开之前见他一面。
    索尔哈罕被魏池那天的一句‘有急事’弄得心绪不宁,又被阿尔客依这几天的的态度弄得紧张不堪,眼看着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不知如何是好……但正因不知如何是好,之前一直动摇的决心突然变得坚定无比。
    哪怕是一刻钟,也要把话说清楚。
    燕王的邀请要去么?索尔哈罕不屑的想――当然要去。
    暖园,京城最美丽的地方。
    索尔哈罕从恭迎她的队伍感受到了这位富甲天下的王爷的气势。曾经听魏池无意间提起过:这位闲散富贵王爷并不是靠着先帝的赏赐获得这样惊人的财富的。要说他富甲天下甚至不是太合适,他并非这些财产的占有者,而是控制者。他没有盐税权、铁税权、也没有江南织造局,但是他对帝国经济的实际影响力远远比他们加起来的要多得多。用魏池的话来讲就是――如果他不是王爷,他依旧能够通过自己的智慧获得这一切,也许还会因为没有陈y的忌惮而做得更好。
    但就索尔哈罕本人和燕王接触的那几面来看,索尔哈罕只能觉得这个人是个游手好闲的皇亲贵族,和魏池这样高的评价差了很远。
    燕王的王府有很厚重的江南气息,和威严的皇宫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索尔哈罕走进正厅的时候只看到了那位‘秦老板’。站在燕王身旁的‘秦老板’手上捧着一盆芍药花:“公主殿下,那一日小的多有失礼,还望公主殿下海涵,这盆花是燕王陛下让小的送给您赔礼的。”
    这是一盆‘芍药花’,不过是用象牙雕成的。
    燕王笑道:“公主殿下,前几天他冒犯了您,不要放在心上才是,魏池时常对我说起您,您的见识和作为我都是很佩服的。”
    “不用做什么赔礼,”索尔哈罕笑道:“魏池这个人脾气很暴躁,我与秦老板也未说什么,是他自己误会了,要闹事,王爷不必在意。这样的重礼我可不能收。”
    索尔哈罕说得如此露骨,燕王觉都得自己要再装下去会不好意思的。
    “公主殿下愿意让小王陪着逛逛我这院子么?”
    索尔哈罕笑得人畜无害,然后诚恳的点了点头。
    暖园很大,很美,但是人很少,和大宸宫中川流不息的太监宫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各种布景的规划让人有了一种置身山水的错觉。
    “这座湖是仿西湖造的,才认识魏池的时候还未完全完工呢。”燕王引索尔哈罕往湖心的小岛走去:“您是怎么知道她是女人的呢?”
    “她去漠南的时候多少岁了?”
    “嗯?”
    “她在行军的路上来月事了。”索尔哈罕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嗯?!她回来之后并未对我说起过。”燕王很惊讶。
    “燕王殿下,虽然您给她做了很贴心的裹胸,还教会了她很多事情,但是这种事我想她是不必一一对您汇报的吧。”索尔哈罕真的很惊讶。
    “……一般来说她所有的事情都会对我说的,我就像她……父亲一样。”燕王等的就是这句话。
    “您的女儿可真大。”索尔哈罕没好气的说。
    “说实话,我非常欣赏您,您有风度,有学问,还很幽默……只可惜魏池确实是个女人,你们不能在一起。”反正就两个人,燕王决定开门见山。
    “她当然是个女人,难不成你认为我把她当男人了?”
    “的确有这种可能,”燕王不依不饶:“只是您自己不知道罢了。”
    “您把我当成那些迷恋她的傻姑娘中的一个了么?”索尔哈罕冷笑:“我认识她的第一刻就知道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但是你没有把她当成你的姐妹,这不正常。”
    “您也没有把秦老板当成您的兄弟吧?”
    燕王哈哈笑了起来:“您看到湖对岸的那个特别美丽的院子了么?”燕王指着湖对岸:“那里有很多秦老板,他们都不穿女装。不过您的问题不一样,您只认识魏池,而魏池总是以男人的形象出现的。作为一个过来人,我不得不对您提出忠告,您如果真的要和魏池走在一起,您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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