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翟仁怎麽逃,都逃不开这种与生俱来的力量。
    那种聆听人们心底秘密的怪异能力。
    他听得最多的,便是那些人带笑的赏给他一些吃食和钱物,心中却恶狠狠的念叨“死杂种”。
    母亲告诉过他,死,便是无,死了一无所有,只能被黑暗吞没。
    翟仁怕了,他想逃,逃开那些人虚伪的嘴脸,和心底恶毒的咒骂。
    可事与愿违,他可以不去接触人,却无法命令别人不去接触他。
    那些主动靠近他的人,总有著恶心的目的。就算他想躲,却怎麽也躲避不了。
    因为,肖翟仁,是肖家的独子,肖家唯一的继承人。
    就算他长著异色的双瞳,就算他有著怪异的脾性,就算……就算他是私生子,都无法改变他在肖家的地位。
    都怪那个顽固的老头子,临死都只认定这一个道理──血脉!
    他认定了翟仁是唯一一个具有肖家直系血脉的长孙,唯一一条保存完好的肖家血脉。
    为此,肖家之长肖雷明,不顾众人反对,咽气前立下遗嘱:
    嫡长子,肖翟仁,继承家业。
    大堂兄与三叔辅佐,至其十八岁成年方止。
    翟仁若不幸早夭,肖家家产统统捐与国际红十字会。
    那年,翟仁七岁,还未从私生子的恶梦中醒来,又不幸入了这金牢笼,当了肖家的主事。
    那年,少不更事的翟仁,看著一张张翻动的嘴皮,听著一声声丑恶的心底秘密。在大堂兄和三叔的示意下,愣愣在成年後放弃所有财产的渡让书上签下名字。
    那年,肖家大少爷肖翟仁,心理状况不良。尊医嘱,偕同其母,前往马尔代夫度假,後定居,数年後失踪……
    七年後,杀手组织“夜摩”内出现了三大杀手,其中最为出色的一位名叫“人”。
    他生得一双异色瞳孔,具有会读取人心的特异功能,接手的任务从未失败过。
    次年,新出炉的全球杀手排行榜上,夜摩的“人”,位居第三位。
    搭档是怎样炼成的 25
    “小哑巴,你快去看看窗口是不是有人。”一声粗鲁的命令,喝阻了翟仁的伤春悲秋。张开眼,恰恰看到铁窗内,一双清亮的黑色眸子,怔怔与自己对视。
    皱眉,眯眼,翟仁低吼:“你怎麽在这儿?!”
    【小天说来将功补过。】似乎也不相信自己看到的,被关押快两天的楚风愣愣“回应”。
    “你快把窗户往里拉!”耳畔脚步越发近了,顾不得再训话,翟仁急忙指挥他帮忙,某个奇迹在这手忙脚乱的时刻被两人齐齐忽略了。
    当然,比起一个人傻傻努力,里应外合起来,果然容易许多。
    在塔利班人巡逻到达之前,翟仁以最快的速度翻身入了囚室,反手急急把铁窗给嵌了回去,一个转身便贴到了墙边的背光处。
    “咦?刚刚你有没有听到什麽声音?”塔利班巡逻兵甲询问著同伴。
    “好像是石头之类的撞击声。”点头,警惕握枪,巡逻兵乙跟了上来。
    後面的一众武装也急急尾随,到达囚室上方的天窗後,有几个细心点儿的还特意朝里面望了望。
    “好像没什麽。”没发现情况,巡逻兵甲便带头往前走。
    一干人齐齐踏过铁窗,没有人发现,在下方,翟仁的双臂,正死死撑在窗框内,避免了早已没了固定物的铁窗被踩塌暴露他的行踪。
    巡逻兵全部离开後,衣襟统统被汗浸湿的翟仁,才稍稍松了口气。放下施力过度有些发酸的胳膊,他终於有了审讯某人的兴致:“你不是跟罗伊回家了,怎麽会跑到阿富汗来的?!”
    被凌厉眼光瞪得有些腿软,楚风抿紧嘴唇,往後小步挪动著身子,直到背部靠墙。
    “你想小哑巴用眼神回答?”一直待在角落的人,发出了声音。
    这会儿翟仁才惊觉自己竟如此松懈,连同一房内的旁人也被怒意掩盖,只记得追问那个小子来这里以身涉险的缘由。
    眯了眯眼,翟仁掏出消音枪。
    “我是fbi的强尼,你就是来营救我们的南宫家小子?”轻蔑的语气,带有浓厚的洋腔,让翟仁垂下胳膊。不再出声,只瞪视了一眼继续贴著墙不知想什麽的瘦弱小子,翟仁看了看计时器,决定先想办法把这两人弄出去再说。
    “喂!你什麽态度!”fbi的大爷似乎对被无视很不爽,可又因为某种原因,没能很有气势的跳起来甩翟仁耳光,而是继续坐在原地叽歪。
    因为被迫需要多带一个拖油瓶,翟仁心情非常不好,冷冷瞥了眼强尼,转身朝楚风甩了句:“看好他。”便不再言语,认真拿出地图来计算新的逃出方式。
    这个fbi一直坐著不动,肯定身受重伤,必须由自己一路扛著。那个楚风又没法说话,垫後的任务也没法交给他,加上他瘦小且经验不足,受训时日过短,探路重担更无法担任。
    看来,只能强行突破了。
    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切脚步,翟仁努力探听著他们的心底声响,听著那些陌生的心底私语,盘算著他们靠近的时间和距离还有多少。顺带的四下打量著空空如也的囚室,不足五平米的房间,仅有的出口除了那个天窗外,还有一扇牢固的小铁门,是被从外面反锁著的。
    爬窗出去可能会遇到巡逻兵,而铁门外军备数量及巡逻班次究竟如何,紫夜提供的资料上并未提及。刚想贴到门边去听听有何动静,就听到了一阵阵阿拉伯语系特有的腔调声从门外传来,翟仁在心中暗道不妙。果然,不出一分锺,便听到铁门处传来清晰脚步及铁链撞击声,有人开门了。
    几个遮头掩面的塔利班武装人员开门进来,其中一个向是头头,手里拿著把旧式步枪,抬起来就直指楚风额头。
    叽里咕噜的一串阿富汗话,听得楚风头晕目眩。小心瞥了眼角落的强尼,见不到对方反应,只好乖乖低头,不看向让他极为不安的乌黑枪口。双脚有些发抖,楚风努力深呼吸,试图平息心中恐惧。
    空气中弥漫著一股臭味,分不清是骆驼的味道还是那些人身上发出的。
    “啊欠──”巨大的喷嚏声,从墙角传出。
    不消说,自然是缩在那里的强尼发出的。
    狭窄的囚室中,再度充斥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叽里咕噜声。然後fbi成员发挥了其强大的沟通能力,回了一串语调相似的叽咕。再然後,带头的塔利班人挥了挥手,领著手下转身出了囚室小铁门,也顺便带走了那股刺鼻怪味。
    “臭小子还不出来?!”奇怪的美式腔调,使这声呵斥没了半点气势,凭添几分搞笑。
    高大的翟仁,似乎也这麽觉得,从强尼背後钻出的他,嘴角是微微上扬的。
    这个情形,看得楚风一愣愣的。他不知道翟仁是何时跑到强尼身後去,不明白身高近一米九的大个子是怎样避开塔利班人的视线,也不太理解……那个时而冷硬时而易怒的男人,是怎样扯出这种漂亮微笑弧线的。
    “看什麽?”有些诧异得看著小东西一脸惊w,翟仁挑眉,有些害羞得刻意提高音量以作掩饰。
    听到拔高音阶,自然而然就把接收到的目光译作了不悦,楚风尴尬摇摇头,思及他们之前的分离,低下头,缩了缩身子。
    气氛瞬间凝固在黄沙之下。
    “好吧,南宫小子有何打算?”看著两人不发声的诡异互动,据定打破沈默的强尼,小心挪了挪身子。强尼被特殊方式捆绑的手脚已经麻痹得没了感觉,好在其心理素质强大,就算身上伤痕累累且被绑成了粽子,仍能镇定自若得试图配合营救。
    “不到十分锺,而且没打算。”看了看计时器,翟仁扔下句语焉不明的话,开始检查身上配置。
    “什麽意思?”强尼可以肯定,如果自己不死在这儿,一定要向头头递交投诉函。这都什麽素质的佣兵啊?单枪匹马进来不说,还没个突围计划,存心送死还要搭上他即将退休的老命!不带这样的!
    “没意思。”皱眉,把手中消音枪递给楚风,翟仁来到强尼身边解开绳索。
    手脚终於获得自由的强尼,暗自心中腹诽,投诉函上必须写明“营救人员态度恶劣”等字样。
    “你在这儿,我马上回来。”用那根捆绑强尼的绳索,翟仁在楚风腰上圈了几圈,系出最为牢固的双渔人结,拍拍他肩头,转向强尼,“你跟我来。”
    刚想把头顶铁窗卸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大力脚步,低咒一句後,贴到墙根。
    愤愤得看著楚风,发现其一脸惨白,耐著性子聆听,原来是他生怕自己离开後在也不回来了。窃喜感充盈心头,之前再多的不快都因被楚风所需要的快乐所替代,这一趟,来的真是值得。
    “乖,不怕,我很快就回来。”摸了摸那小小的脑袋,耐著性子,翟仁安慰著,咬著牙,硬著心肠,告诉自己只能先把伤员弄出去大家才能顺利离开。没关系,只要用刚刚他来的路径回去,应该能赶得上炸弹爆炸前回来。
    待到头顶巡逻兵离开,翟仁抿紧嘴,准备卸下窗户,先把强尼弄上去再说。却在举起手时,赫然发现腰间一紧。转头,看到衣摆处出现一双伤痕累累的纤瘦小手,心中涌上一阵酸软。
    自己小时候,是否也如此这般拉扯过谁的衣衫?而他的小东西,曾经是否也因为这麽一次次的被留下,才慢慢囤积了太多厌世及自厌,一心想要寻思。
    心,因爱而变得疼痛且酸软。
    闭闭眼,强自镇定下来,试图在短时间内挤出几句安慰的话,却不料远处传来的一声巨大爆炸声打破了他全盘计划。
    该死!肯定某处定时炸弹出故障,提前爆炸了。
    四面八方涌出乱哄哄的声响,脚步,呼喊,枪击……没办法施行一个个来的原计划了。
    咬咬牙,翟仁猛的卸下铁窗架子,扔出去。
    随後趴跪在地,招呼强尼踩在自己背上爬出窗口。
    待到强尼成功後,赶紧递上绳索一端,他双手托抱住楚风腰杆,辅助著让强尼拉人出去。
    当下,空了的囚室无一物可用,翟仁决定使用最原始的方式自救。
    一个踏墙助跑,大力跳跃,腾空抠住窗口,翟仁慢慢爬出去,还没来得及喘息,就听到了熟悉的枪击声。
    搭档是怎样炼成的 26
    “枪给强尼。”一左一右得把人按趴在墙边,翟仁看了看没什麽大碍的楚风,转身却发现强尼此刻问题非常严重,“你的脚能不能行?”
    刚刚身处囚室,光照度不够,这会儿出来了,方才看清。这个fbi有一只脚被几层纱布胡乱包裹著,其中一处明显凹进去几分,还渗著点点血渍。怕是受过刑,脚趾被剪掉了,而刚刚的举动让他伤口有些许裂开。
    “小子,别小看前辈。”从楚风手里接过枪,强尼轻蔑得晃了晃,率先往枪击方向走去。可惜脚步的纷乱泄露了他的不良於行,看来著实受伤不轻。
    “我们快走。”飞快解开楚风腰上绳索,抛入囚室,再把窗架按原样搁回去。翟仁掏出佩枪,牵起楚风小手,飞快跟上了强尼,拍拍他强壮肩头“我打头阵,你垫後。”
    “好。”知道自己状况不佳,强尼也不废话,身子侧了侧,方便翟仁和楚风前行。
    “你别怕!”握住的小手汗湿到快要滑出掌心,翟仁叹了口气,转身朝楚风道。见他亮晶晶的双眸怔怔得望著自己,心下有几分不忍,补了句,“我在这儿。”
    还以为需要更多言语来安慰,却没想,就这几个字,偏偏似句神奇魔咒,把楚风不断发抖的小手给好生平复了。
    “小子刚刚还说时间不够了,还在这和小哑巴眉来眼去的干嘛?!”已经脚痛到站不稳的强尼,受够了两个东方人的婆婆妈妈。可惜,他是被蒙著眼送进这里的,完全不熟悉地势,否则哪还愿意等这两人,早就撒丫子逃命去了。好吧!脚受了重伤,撒丫子是没可能了,总归速度肯定是比现在快上许多的。
    蔑了眼唧唧歪歪的强尼,刚想说什麽,又听到一声剧烈爆炸声,翟仁眯了眯眼,不再赘言,大吼一声,“跑!”也不管瘸腿的跟不跟得上,扯上楚风就飞也似得往门口处奔去。
    後面跟得跌跌撞撞的强尼,心中翻来覆去的都是脏话,还有回去後投诉函中应怎样笔墨渲染这个死小孩的无良行径。
    三人一气跑到了一座高塔前,途中翟仁射倒了好几个塔利班蒙面男,强尼也击中了一些人的膝盖。
    四周没有人影,想来是因为炸弹缘故,大家都出去伏击或侦查了。
    翟仁紧了紧掌中小手,刚想继续,却被强尼大手按住肩头。皱眉转头,顺著强尼眼神示意望去,楚风的左脚此刻正呈现不正常状况。
    “shit!”放开手,低头审视了下那根细得和自己胳膊差不多的脚踝,翟仁皱紧了眉头。
    这处伤并非新创,看来自己真是疏忽了。还以为楚风这模样不会遭受过重刑罚,明显无人性的塔利班人并不做此感想。他们放心把楚风和强尼放到一起,是因为两个人都行动不便,而非自己所想的图看守方便。
    【我没事的!】久违的心灵感应,让翟仁愣了愣,他终於发现自己能再度“听”到楚风心声了,这种感觉真好。
    瘦小的楚风,似乎想用行动证明自己的“话”,扯著翟仁就往门口出跑。刚没跑几步,就被翟仁反手拽了回去,再来就是几声震耳欲聋的枪响,让楚风不敢再擅自妄动。
    小心探头出去,消灭了射击他们的塔利班人,翟仁松开楚风小手,来到其跟前半躬下身子,“上来!”
    【不用!我真的……】心中急忙拒绝,却被翟仁半侧身甩过来的冷冷眼神吓住。咬咬下唇,深呼吸一口,楚风妥协得爬上身前宽厚脊背。看了看一旁的强尼,他明白对於这两人来说,自己是个累赘,眼眶红了红,暗暗在心中朝翟仁道,【谢谢你,我会变更强的。】
    不为其他,只为不再成为这个男人的拖累。
    有太多的话想说,有太多的东西想同他分享,可一切言语都在再度相见後消失得荡然无存。也不过是数月未见,楚风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学会了何为想念,那种罗伊一直念叨著挂在嘴边的奇异词汇。
    原来,把一个人放在心上,就会随时随地都盼著与其相见,是真的。
    一次次的拖累,纵使想尽办法试图做点什麽来证明自己,都仍是要翟仁来解围。也许,紫夜说的是对的,在夜摩继续接受训练,学会更多自保技能,那才是对翟仁最大的帮助。如果说,罗伊让他找到了过去,那麽,翟仁就将会是他的未来。
    趴在那个宽厚肩头,楚风生怕翟仁没能感受到一般,在心头再度重复了一遍,【仁,我会变更强的!】
    翟仁没再回话,因为此时此刻的情形让他顾不上那麽许多,只能尽量加快脚下步子。
    越来越密集的子弹告诉他,塔利班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而那些个该死的本应该爆炸的定时炸弹偏偏此刻悄声无息了。心里把紫夜祖宗十八代翻出来骂了个遍,翟仁加快了脚下步伐,双手也没闲著,利落的开枪射击,尽量扫清前进障碍。
    “小子,接下来怎麽办?”强尼紧紧跟随翟仁脚步来到堡垒入口处,这里已经被炸弹变成了残垣断壁仅够三人俯身躲避,完全无法在枪林弹雨中突破重围。脚上的伤处已经开始发出越发强烈的刺痛,不用看他也知道血流得更猛了,如果不尽快离开这里,他害怕自己会失血过多而晕倒。
    “西北方十一点锺方位,有一个被风化的巨石,发出信号後,直升机会到那里接应。”递过去一个无线电信号发送器,翟仁决定先让强尼过去。虽然这段路不算长,可脚步受伤还能为他们完美的保护身後空间,翟仁已在心中暗暗对这位fbi探员肃然起敬。
    此次主要目的除了营救楚风,另一个让紫夜支支吾吾的原因应该就是顺便救这个身负重任的fbi了。只要强尼能够顺利抵达巨石处,翟仁相信他离开此地并非难事。
    “你们喃?”明白不是废话的时候,强尼接过发送器,别在腰间。
    “吸引火力,突围不同路线。”指指东北方向,翟仁说出了唯一的办法。
    两个脚伤的人,他没法一次性安全带到指定地点,只能冒险试试剑走偏锋。
    知道翟仁的意思,强尼估算了下塔利班人的攻击力,无奈点头同意,逞强不能。
    楚风知道自己是翟仁的累赘,此刻见到脚伤到血流不止的强尼英勇朝著西北方向小心移动,自己却只能跟在翟仁身後,无所作为,心里很是难受。
    亦步亦趋跟上翟仁行动,楚风尽量忽视脚部传来的阵阵抽痛,以及额际越发滚落得急的汗滴。
    前方宽大的肩膀,几乎阻挡了自己全部视线与危险。而坚毅的脚步,伴随著急促回击的枪响,让这满是黄沙的空气泛出几分迷离。高大背影就好像不可预知的未来,会不经意消失在这漫天黄沙中。而自己,仍是被抛弃的一片浮萍。
    胸中似有抹酸楚顺著血液流淌,冲击著他的全部感知,脚的疼痛全然比不上心头的那股失落,自己又会被抛弃了麽?曾经迎来送往的暗无天日,又再度浮现脑海。生不如死的那些曾经,一股脑齐齐涌动入胸。疼痛与屈辱的过往,楚风半点不想回想。
    可,翟仁会不会放弃自己?放弃自己这个累赘?不让自己再当他夥伴,从头至尾都没帮上什麽忙的自己,似乎总是在给翟仁添乱。
    一想到这些,惊恐的心绪瞬间蔓延楚风全身。脸色霎时惨白如纸不说,牙关也开始咯咯作响。炙热干燥的沙漠气候全然无法控制其体温陡降,不过点滴片刻,楚风已浑身冰冷,宛如置身隆冬极地。
    伸出见骨小手,紧捉住翟仁的衣摆,就像溺水著拽住了救命浮木。狠狠的,力大得像要把那迷彩衣料捏到骨头里般,却仍嫌不够。
    “害怕还是疼?”周围的枪林弹雨太过激烈,让翟仁完全无法分神关注楚风的内心状况。只单从那张全无血色的惨白小脸,他也揣测出几分端倪来。
    【不疼。】使劲摇头却没有松手,楚风给予了他一个恳求眼神,眼白处因恐惧充盈著的血丝显得异常怵目惊心。
    “不怕,我在这。”笨拙拍拍混了黄沙的黑发,翟仁不太能胜任安慰者一角,可天知道他已经尽力了。夜摩的杀手向来各自为政,这些年三大杀手稍有交集,却彼此间绝对用不上这种激励方式。杀手的心理建设自古便是自给自足,也只能自给自足。
    所以此刻,除了轻拍楚风小脑袋,翟仁不知该如何继续。他刚开始学著爱人,偏偏还中途出来个程咬金罗伊把人给拐走了,害他来不及学会甜言蜜语。
    【谢谢你!】跪趴在地,小手攀附上头顶大掌,楚风觉得似有股暖流从头上徐徐传来,传遍全身。原来,这个翟仁平日里凶恶得很,手心却是如此的温暖。眼眶一红,楚风突然觉得,心中所有惊恐都被那渐渐流遍全身的热流所驱赶,不安均被那句“我在这”而抚慰……深吸一口气,吸吸鼻子,回报翟仁一个坚强微笑。
    “你再坚持下。”松了口气,翟仁看了看楚风趴在地上撇成不太正常角度的脚,决定加快突围进度。
    审视了自身弹药,可能不足以撑到强尼发信号招来救援,只能就地补给了。
    再度回头,确认楚风有跟上来,翟仁豁出去得起身举枪,朝著前方火力强劲处一阵狂射。待到对方枪击声稍顿,反手挟起楚风的腰杆,飞也似朝著大门处哨亭狂奔。那个地方刚刚被他“清扫”过,现在应该残留了一些塔利班人的尸体和武器,够他再撑一段时间。
    一手紧紧挟住楚风,另一手抛掉已空膛了的步枪,鼓足全力往目标奔去。
    “噗──”一声锐器强力灌入绵软的声响,催促著翟仁越发加快步伐。
    不远了,还剩十来米。
    “噗──”又是一声,让翟仁感到浑身一震的冲力,心下一凛,步幅已濒临极限,却仍嫌不够。
    “嗒嗒嗒嗒──”单一的步枪中,添上了火力更为急凑的机枪。亏得翟仁爆发力十足,一个大跨步踏入哨亭,顺带把楚风也带了进去,才免去了两人的寿终正寝。
    真是好险!
    搭档是怎样炼成的 27
    【翟仁?你没事吧?!】明白暂且生命无忧的楚风,半跪在地上大力喘息。好容易找回自己力气,却发现身旁的高大男人正趴俯在地上,像是……失去生命力一般,静静的一动不动,连一点呼吸所致的起伏也没有。
    他现在该怎麽办?
    怎样才能让翟仁醒过来?
    是不是要用心脏复苏?可心脏复苏是怎麽弄的?按胸口,对著嘴吹起,还有没有其他?
    心里七上八下的搅动著,楚风有些手忙脚乱的翻转过翟仁身体,刚想按压其胸腹,却发现防弹衣上有两处明显弹痕。难道衣服没起到作用,所以这个男人便中弹了?想到这儿,心脏的跳动频率越发加剧,全身血液似化作了冷汗,一股脑往外涌。
    不敢揭开衣衫查看具体情形,抖著得双手,只能颤巍巍搁在防弹衣遮掩的宽厚胸膛上,小心按压。
    按了几下,也不知是翟仁伤得并不重,还是楚风手法正确。
    原本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男子,在一阵猛的抽气急喘咳嗽後,张开了眼,恢复了呼吸。
    【你……没事了吧?】迫切想得到他一个保证来慰藉心底惊恐,楚风扶翟仁坐起身来。还没得到答案,一连串被忽视太久的枪击声击打在哨亭半敞的门板上,发出刺耳振动。害怕的缩起脖子,楚风却并未放开紧捉住翟仁胳膊的双手,一双大眼透露出主人内心的无比担忧。
    “不用担心,我很好。”明白未曾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心中一定无比惶恐不安,翟仁忍下伤处疼痛,拍拍楚风肩头。遂起身,踢开哨亭看守者尸首,拾起佩枪及弹药,架起枪架朝外扫射。
    一时间,来往交锋的火力越发激烈起来,楚风觉得充斥在耳际的声响源自地狱,催促著他与周遭齐赴黄泉。他很害怕,很担心,很无助,一切的负面思绪涌上来,干扰著周围的脑电波。当然,在意这个问题的,除了楚风本人外,还有翟仁。
    “小风,别怕!”大声的喝阻,试图安抚楚风的心绪不宁。
    可惜,事与愿违。
    周围枪战的惶恐尚未褪去,加上翟仁这一嗓子给吓到心悸。此刻楚风整个脑子里,就像打翻了的调色盘,浑沌又缤纷,乱七八糟好不热闹。
    shit!搞什麽!
    翟仁听到楚风此刻心中所想,无奈越逼越紧成了反效果,心中对自己低咒不已。
    本来还想“清场”後好好听听对方的意图,再寻找方式突破的,现在看来,唯有蛮干一途了。
    安抚似的给了楚风一个眼神後,稍稍推开半敞门扇,砸出去一个催泪弹,因牵动了伤口痛得呲牙咧嘴的退回来。喘息著一阵疯狂扫射,对方的火力似乎稍有减缓,想再补一个炸弹出去,却被一股巨大冲击力给弹得节节後退。
    “shit!”虽然浑身痛到无力,却再顾不上审视自己伤势,急急举起桌边放著的特质手雷往外扔去。
    扔到没有?已无法去关心。
    突如其来的胸腹抽痛,使翟仁躺倒到地,无暇顾及其他。
    【翟仁?!】高大的保护伞轰然倒地,楚风赶紧冲上去,撑扶在侧,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你别急,我听听……”知道他的心思,翟仁闭目试图探听敌方意图,却总被楚风的思绪所碍。努力忽视肋骨下方已开始渗血的伤口,想探头瞧瞧屋外状况,却终是无力瘫倒在身後不甚宽广的胸膛。
    又一个炸弹袭来,翟仁只觉得耳鸣阵阵,脑际一瞬间闪出纷乱的话语,那是熟悉的众人脑电波声响。
    万幸,楚风好像冷静下来了!
    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叽里咕噜声猜测,塔利班人并不确定他们两人此刻的状况,刚刚丢出去的催泪弹起了作用,混淆了对方试听,让对方误以为翟仁他们尚有两位枪法不错的好手。基於此判断,强尼的逃脱非常成功,至少眼前的这些敌人都以为强尼和他们在一起。
    只需要拖延时间,紫夜应该就能够来顺利搭救他们了。
    撑了撑身子,却又疼到再度躺倒,本想继续用机枪还击的翟仁,懊恼得看著腹部不断涌著暗红血液的伤处。
    已经停火太久了,若再不给对面的塔利班们瞧瞧这里的仍有些许火力,怕是会把他们直接引过来。
    shit!
    再度咒骂出声,却在被突然放倒,瞧见一抹纤瘦身影晃晃悠悠上前持枪後愣住。
    “你握住枪杆,用一只手上膛……对,就是这样,扣动扳机试试……很好……很好……”又是一阵纷乱的思潮涌向翟仁脑际,因疼痛而冷汗泠泠的额头,此刻已青筋怒张,不可抑制的抽痛起来。眼前一阵阵模糊,干渴得喉头刚想继续教楚风如何瞄准,漫天黑暗便倾入意识……他晕过去了。
    最後的一点点残影,停留在跪趴在跟前的孱弱身体上,那个扛枪稍嫌吃力的肩头,正在为他遮挡危险。
    “小仁仁,你快醒来吧!再不醒来,你的宝贝宠物小风风就要被他自己饿死了……难道你是想要他提前为你殉葬麽?小仁仁你也太狠了吧……”叽叽呱呱的声音,吵醒了沈睡中的翟仁。勿需张眼,他都能确定,此刻正用湿棉花棒帮他润唇的便是夜摩话痨之首──紫夜。
    【翟仁?你能听到我麽?你快醒来吧……求求你。】这个脑电波传来的不会是楚风吧?那麽真诚的恳求,真是让人意外的惊喜,因为同甘共苦後,开始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吗?还是,那小东西开了窍,经过这次乱七八糟的任务,就懂得了他的心?
    “小仁醒了!小仁醒了!”雀跃得欢呼後,人中处传来一阵刺痛,翟仁不得不张开疲惫的双眼,怒瞪著那个嬉笑不已的天杀。对方半点不为所动,见眉不见眼的脸庞上,满是救世主成功挽救世界的得意洋洋,“看吧!我说掐人中比较管用嘛!”
    “可是你之前都掐三十五次了,掐得人家小仁仁人中都没了确切位置,你确信刚刚掐那下瞄准的是人中?”兄弟是用来出卖的,还没等其他人发表意见,紫夜就毫不犹豫的揭了长天老底,气得那个娃娃脸天杀直嚷嚷要与地杀比枪法比准头。
    “我渴了。”不确定现在时日,也不知道身体状况如何,翟仁直接无视眼前两个吵闹不休的同伴,转头向楚风示意要喝水。
    一双缠著绷带不再纤细的小手,把杯子晃晃悠悠得端了过来。
    “手怎麽了?”眉峰夹紧,翟仁诧异得接过水杯,发现其重量轻得足以被自己忽略。看来,这个孩子,手伤得不轻。
    【没什麽。】低下头,急促得摇动,欲盖弥彰的思绪反而令翟仁更加疑惑。
    【还不是因为你。】转头凝视声音源头,翟仁发现,嬉皮笑脸并未张嘴的紫夜,偷偷在心底做了答。
    “哎呀,小仁仁人家怎麽好意思自己告诉你?其实是小风风每想你一次就抠抠手心,想多了手就变这样了。”紫夜挤眉弄眼的再给出另一番答案,如此典型的心口不一,让翟仁顿时觉得,夜摩的这位地杀非常欠教训。
    “究竟怎麽回事?”加重语气,翟仁转头看向一旁难得沈默的长天。
    【还不是为了你。】心底也是这麽嘟囔著,可说出口的却是另一番话,“就是小夜说的那样。”
    两个人当自己是死了麽?连这种简单的心理探测都做不来了?不过,最关键的是,连长天也陪著一起说谎,果然事有蹊跷。
    搭档是怎样炼成的 28(h)
    一时间,房间内四人齐齐陷入沈默旋涡,室内的空气也瞬间凝固,安静得像暴风雨前的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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