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府,好脾气的送走览雾山庄的人和摄政王府的侍卫,钱尚书一转身就手指颤抖地指着神情得瑟的儿媳妇,说道:“你想干什么?家里不好对你有什么好处?”
    钱大少夫人笑道:“公爹这话说的,我没想着对家里不好啊,就是想提醒王妃娘娘一声,她也是可怜,出身农家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你放肆”,钱尚书一掌拍在桌子上,“今天我必须让老大休了你。”
    钱大少夫人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道:“休了正好啊,让你那宝贝儿子娶那个妓女给你们钱家当宗妇。”
    一旁,钱夫人这才从惊惧中回神,听到那些人说这个儿媳妇在摄政王夫妻跟前说的那些话,她就在害怕,害怕摄政王会带人将钱府包围,像是杀了浩王女儿那样一句话不说就杀了她。
    一从惊惧中回神,钱夫人就像是看仇人一样冲过去把大儿媳妇一个耳刮子打倒在地,啐道:“有你这样的小门户出身的宗妇在前,那进出过青楼的,也不比你差哪儿去。”
    钱大少夫人愣愣的,突然笑起来,呸道:“你们家又算什么高门大户?在摄政王跟前不还是要装孙子?摇尾乞怜的姿态比小门小户还下作。”
    钱大少爷钱举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看到倒在地上,半点仪态都没有的女人,眼中的嫌弃几乎化为实质。
    钱夫人指着儿子骂道:“你可算回来了,看看你非要弄回家的这个东西。”
    钱举上前给父母深深揖了一礼,愧疚道:“都是儿子年轻不懂事,累得爹娘操心了。”
    这句话算是彻底抹杀了当初的那些情谊,钱大少夫人一手撑在地上,静静地看着男人宽阔的背影,嘴角觉得咸咸的才发觉自己哭了。
    钱尚书摆手,根本不想多看这个儿子一眼,钱夫人说道:“既然知道错了,今天就写下休书,听我们的安排另娶高门女。”
    钱举一顿,说道:“母亲,儿子会休了许氏,但是恕儿子不能听从母亲的安排,儿子不能对不起小莹。”
    话还没落下,身后响起一串笑声,钱举猛地转身,看着地上的女人,冷漠道:“许氏,要是不想咱们之间的最后一点情谊也被消耗殆尽,你就收敛起这番疯狂的姿态。”
    许氏笑得更疯狂了,指着钱举道:“这话不是我该跟你说的吗?钱举,你真不要脸。”
    “姐姐,你不要这么说鲲翔”,一个女人冲进来,挡在钱举身前,敌意满满又带着几分可怜地俯视着地上的女人,心上人的前妻。
    钱举对着这个女人,声音明显地温柔下来,道:“你怎么进来了?”
    小莹仰头看着他:“我不放心你,刚才也是忍不住。”
    许氏眼里的恨意疯狂涌动,如果目光有实质,在这个目光下的小莹已经被撕成千万片了。
    钱举察觉到许氏恶狠狠的目光,上前一步,将小莹挡了个大半,皱眉对许氏道:“你不要再闹了,咱们好聚好散。”
    许氏撑在地上的手指动了动,她在想掐死那个骚狐狸的可能性。
    小莹却是不怕,从钱举身侧往外一步,看着许氏问道:“你在恨我?”
    许氏问道:“我不该恨你吗?”
    小莹哼一声,冷笑道:“我没有对不过你,你凭什么恨我?是因为他?”说着看了钱举一眼,“那是你和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许氏发狂,声音尖锐道:“是你抢走了我的男人。”
    小莹轻蔑道:“那只能说他本来就不属于你,我现在不和他在一起,他就会要你了吗?”
    钱举立刻紧张地把她的手抓住了。
    许氏找不到话反驳,这个女人说得有道理,但是这种事,真的就跟这个取代了她的女人无关吗?
    钱尚书十分不耐,对这个把后院处理得一团糟的长子也失去了最后一点期待,说道:“写休书吧,过些日子我给你给求个东南地方的缺,你带着你这个过去,王爷近来很重视东南海防,你要是用心办事,以后未必不能闯出一番名堂。”
    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了,钱举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父亲这是把他“发配”了吗?
    钱尚书吩咐长随取来纸笔,放到钱举面前,钱举这时候反而迟疑了,看到他的动作,许氏眼中又发出一些亮光,她在他心里还是有一些地位的吧。
    被另外一个女人完全取代,她真的真的很不甘心。
    钱举又看向母亲,钱夫人虽面露不忍,却也不敢反驳丈夫的意思。
    钱尚书咳了一声,钱举终是缓缓伸出手,拿起笔来。
    休书落下,钱府直接就送到了京兆府,加盖了官府的印鉴,如此一来,这份休书彻底生效,许氏娘家没什么做官的,完全没有置喙的余地。
    当天,许氏就被扫地出门,她带着休书和那些许家也没取回去的嫁妆离开了京城,有人说只看见她往南去了。
    游蕊再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下旬,两个内城的仆妇,带着她们的儿媳妇过来瞧胎相的时候,坐在那里小声嘀咕的。
    一人说道:“那许氏只怕是装疯呢,她出城那天,我亲眼看见的,先在外城那牙婆张婆子那儿买了个小姑娘才走。”
    “她的下人呢?”另一人明显是不知道情况,很感兴趣的问。
    这人撇撇嘴道:“听说不乐意跟着她这个被休的弃妇,都回许家去了,这女人啊,真是不容易,一被休还不如丫鬟下人值钱,连家人都不乐意要。”
    问话那人道:“也是她该的,本来就是个吃糙米长大的,还非要和**米的人凑一堆儿,早该想到会被抛弃。”
    这人也笑了,说道:“就是,她那出身连我闺女懂的都比不上。穷疙瘩里刨食儿的,心倒是挺大。”
    “你还别说,人越是穷,心越大,啥该她不该她的都敢伸手要”,问话的压低声音,往上指了指,“我可是听说了,最上面那位的正妃,连这许氏的出身都不如,爹娘真真正正是泥腿子。”
    这人同样压低声音,“瞧着吧,许氏都这样惨,以后也有她好受的。”
    正好今天在大堂接诊,又正好耳力很不错的游蕊特别无语。
    果然那许氏不是瞎说的,多少人都等着她被宿岩给休掉赶走的那一天呢,不过可能会让他们失望了,就算和宿岩真有过不下去那天,她因为没有话语权被休了,她也不会跟许氏一样。
    晚上,宿岩在书房看书,游蕊也在一旁誊写这些天的脉案,拿着毛笔写一会儿就觉得手腕酸酸的,她是会写毛笔字的,这是小时候跟爷爷学的必修课,不过根本没有用毛笔记写过东西,以前在村里的家的默写药方的时候,用的也是炭笔。
    又坚持了会儿,她就把毛笔放到一边,决定明天让人做一些石墨炭笔出来,这些脉案也不着急誊写,游蕊便撑着下巴看了宿岩一会儿。
    宿岩跟有感应雷达似的,也抬眼看过来,问道:“无聊了?那些外洋人,要不要现在传过来见见?”
    游蕊傍晚一回来,宿岩就跟她说有好几种不同的洋人抵京,现在都安排在赤阳司,问她什么时候想见见。
    当时天色都晚了,游蕊便说明天上午再见。
    现在嘛,自己的工作搁置了,倒真是挺无聊的,可以看些稀罕,只是太折腾人家那些远道而来的洋人了。
    游蕊想了想,说道:“他们的运货单有吗?我可以先看那个。”
    “有”,宿岩吩咐人去取货单来,伸手让游蕊坐他身边,指着一边的折子,道:“这些可以当话本看。”
    那都是地方官上的年度折子,也就是一个县官,一年需要向上面上一道折子,写一写当地民生。
    以前是三年上一次,是户部考功司评定官员升迁贬谪的标准。
    宿岩之后,就是一年上一次,但他以前也是不看的,都是大致翻一翻,更多的是用暗卫的情报做依据。
    游蕊看到扔在书桌旁一个竹篓的折子,最上面的是户部尚书的,想起这个户部尚书就是那位发疯的钱少夫人的公公,她好奇地拿起来看了看。
    原来这是份给他儿子请求一个东南小县令的折子,游蕊问宿岩:“钱家的大公子,是什么功名?”
    肯定不是进士,要是的话,作为一个户部尚书,给他儿子安排个最好的县去镀金也是很轻松的。
    宿岩看了眼,说道:“不是举人就是个秀才,不堪大用。”
    连钱同这个尚书他都想贬谪,还想给他儿子谋缺,做梦。
    游蕊一下子看懂了他的神情,笑道:“小心眼。”
    宿岩:---
    不过只是个举人还想去当县令,游蕊觉得对其他人也不公平,什么都没说。
    想了想,游蕊往宿岩身旁靠一些,问道:“你对钱家大公子一时爱一人怎么看。”
    宿岩皱眉,说道:“自私之人。”
    “要是你呢,娶了正妻之后,又发现有更喜欢的人,你会怎么办?”游蕊继续问。
    宿岩看她,觉得蕊儿这个问题有些没道理,说道:“我不是已经娶了你吗?”
    “假设咱俩没遇见”,游蕊说道,晃晃他的胳膊,“说一说。”
    宿岩皱着眉想了会儿,说道:“我没想过娶妻。”
    低眸,对上她正亮灼灼看着自己的目光,想到才想起自己在外娶了妻子那会儿,他打算的就是把这个妻子接回来,却没想到一见面便把自己沦陷了。
    “若是娶了,自然会以正妻之礼待之。”
    游蕊笑道:“那你对我也是这样了?”
    宿岩揉揉她软软的发丝,笑道:“你见过谁家的正妻镇日不在家的?你不止是我的妻子,还是我的爱人,我的宝贝。”
    游蕊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下人早把运货单取回来,不过被刘丰揽在外面,等听着里面两位主子没再说话,他才摆摆手让那人把单子送进去。
    这运货单上还挺丰富的,玻璃是大宗,还有食品类的,多是能放的豆类,游蕊仔细找了找,却也没发现最想要的可可豆。
    但第二天上午传那些洋商来见的时候,游蕊还是让他们把带来的豆类都拿过来。
    这一行洋人有七八人个,红发碧眸、黄发蓝眸的人都有,看见游蕊和宿岩,可能是赤阳卫的人提前提醒过他们,行的是很正宗的大周拜见礼。
    能为这个繁阜大国的王和他的妃子介绍他们带来的东西,洋人们都很骄傲,也很有表现欲,把最好的压箱底都拿了出来。
    一个叫尼尔森的来自大洋最西边路地上国家的洋商,把他这次带来的准备卖给达官贵人的最好的那支镶着猫眼石的万花筒拿出来讲解,经由王府的下人呈上去让那位妃子观看。
    在尼尔森那个国家,这是连女王陛下都喜欢的东西,他想着这位美丽的东方妃子也绝对会喜欢,却没想到她只是看了看就放到一边,问起他们那些豆子。
    这些洋商对大周的话语都很通,听明白这位美丽王妃描述的那种东西,维姆抢在尼尔森前面,把兜里的一块抱着锡箔纸的巧克力拿出来,很守规矩地递给一旁的丫鬟。
    “这是巧克力,可可豆做的,长在我们国家最南边的地方,是一种很昂贵的食物。”维姆说道。
    游蕊打开锡箔纸,浓郁的巧克力香味充盈在鼻端,她掰了一小块放到嘴里,可能因为放的糖不多,很像那种特别贵的黑巧。
    不过她是个俗人,就喜欢吃加了牛奶和糖的巧克力。
    这几个洋人一直关注着这位王妃的神情,见她不太满意的样子,都以为她不喜欢这个,不想下一刻她就跟那个威严甚重的王道:“他们的巧克力我们都要了吧。”
    宿岩笑道:“你喜欢就都留下来”,面向这些个商人道:“你们有多少,都拿出来吧。”
    没有带着巧克力的,都遗憾不已,其中两人来自的国家连这个东西都没有,更是眼巴巴,举着自家的带的宝物要展示。
    他们带的有一套蒸馏器具,就是那种玻璃杯、冷凝管组合的,一人diy做花露水还成,和游蕊一开始让徐有业做的那套陶瓷的差不多。
    这两人展示过他们的蒸馏器具,又把用蒸馏器做的一玻璃瓶玫瑰露拿出来。
    游蕊从丫鬟手中接过来这瓶玫瑰露,闻了闻,觉得没有他们家做得好,却还是点点头道:“挺好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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