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张庶宁还是给他爹添了个孙子,到目前为止,张家连个耗子都是公的,张太师简直欲哭无泪。
    好歹给我添个孙女好不好?
    老朱看在眼里,简直都乐开了花,他现在就愿意瞧张希孟吃瘪。
    “先生,你看啊,咱光是闺女,就有二十几个,你要是真想要,咱匀你几个,多好!”
    张希孟翻了翻眼皮,别开玩笑,我不稀罕!
    “孙子就孙子,反正我会好好教这孩子的,到时候主公可不要眼馋。”
    老朱哈哈大笑,“那就有劳先生,为大明培养人才喽!”
    张希孟着实是无语了,姓朱的,你瞧着吧,早晚有一天,张家人会把你们架空的,让你当个摆设。
    毕竟什么张璁啊,张居正啊,都是姓张的。
    加油,把老朱家的皇帝都变成摆设!
    张希孟切齿咬牙,不过当他们到达了龙场境内,张庶宁和夏知凤前来迎接,在他们的中间,站着一个穿着红色小袄,秀气无比的小丫头。
    张希孟看在眼里,只觉得眼前都亮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的孙女?
    怎么看都不像啊?
    他愣愣看着那两口子,“你,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能看到老爹几乎失态,张庶宁想笑也不敢笑,只是冲着小丫头道:“快去吧,这是你念叨了好几天的太爷爷!”
    太爷爷!
    张希孟又是一愣,自己居然涨了这么多辈分,他怎么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张希孟还是一伸手,把小丫头抱在了怀里,顺手摸出了一块糖,递给了她。本来张希孟是给孙子准备的,但很明显这丫头大了好几岁,辈分又低了一格。张希孟也来不及详细问。
    怀中的小丫头却是和张希孟很亲,吃着糖块,笑嘻嘻道:“太爷爷,您可真年轻!”
    “年轻?是吗?”
    “我,我们村子里的太爷爷都弯着腰,满脸都是皱纹,头发都白了。”小丫头问道:“太爷爷,您是不是像书里写的那样,会长生不老啊?”
    张希孟忍不住笑道:“太爷爷倒是盼着呢!”
    此时张庶宁两口子已经和朱元章见礼,老朱随口道:“凤丫头,你住在这边,可还习惯?没有荒废学问吧?”
    夏知凤笑道:“陛下,贵州这边山好水好,景色也好。远离喧嚣,正是做学问的好地方。我已经写好了一本微积分,陛下要不要瞧瞧?”
    朱元章眨巴了一下眼睛,还是摇头了,算了,这玩意准是和天书一样,自己可不想浪费生命,学不会就是学不会。
    “对了,你还在这边办了女学?怎么样了?”
    提到了女学,夏知凤更加高兴了。
    “陛下,哪怕到了现在,各地的女子入学率,也要低于男生,女学更是很困难。不过在贵州,倒是推行得很顺利。”
    “很顺利?”老朱颇为惊讶,因为按照他的了解,入学率跟经济情况高度相关,一般经济情况好,入学率就高,比如浙江、苏州、应天,包括江西的一些地方,入学率能有七八成之多。
    另外就是城市的女子入学率高,农村要差一些。
    贵州这个地方,竟然能反其道而行之?
    这时候张庶宁笑呵呵道:“陛下,其实西南有不少土司,都是女子做主。女人当家,并不罕见。创立女学之后,确实吸引了不少女子过来,眼下学堂的女生已经超过了一千五百人。”
    听到这话,老朱大喜过望,忍不住道:“这是好事!大大的好事!其实咱这么多年,一直忙于国事,很少能管到皇子公主的教育,都是皇后在负责。推而广之,男主外女主内。有一个女子读书,日后成亲,也会影响一家人。你们办学,这是功德无量啊!确实值得嘉奖!”
    张庶宁和夏知凤脸上露出笑容,但很快又收回去了,他们想说什么,但到底没有说出来。
    张希孟倒是笑了起来,“主公,你说皇子和公主的教育都是皇后负责,是不是想把责任推给皇后?臣回应天,是不是该跟皇后念叨一下啊?”
    朱元章扭头,狠狠瞪了张希孟一眼,“你这是欺君之罪!”
    “欺君?那陛下能不能告诉臣,到底是欺骗陛下罪责大?还是欺骗皇后的罪过大?”
    “你,你越发猖狂了!”老朱咬牙切齿,张希孟笑得肆无忌惮,就连怀里抱着的小丫头都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一行,到了龙场中学的旁边,这里面有一片整洁的房舍,虽然不甚宽敞气派,但是住起来绝对没有问题。
    “陛下,学堂简陋,还望陛下恕罪。”
    朱元章根本不在乎住处,笑道:“咱和你爹打天下的时候,风餐露宿,睡在野地里,也是有的。这块干净整洁,山清水秀的,已经很好了。咱先瞧瞧学堂的情况,看看学生们,然后再去见官吏贤达,你都有安排吧?”
    张庶宁点头,“已经通知下去了。”
    “那就好。”
    老朱和张希孟到了会客室坐下,夏知凤把小丫头从张希孟手里接过来,“师父,我先下去准备酒宴。”
    说着,夏知凤就牵着小丫头,蹦蹦跳跳去了。
    这时候老朱突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道:“庶宁,咱记得当年有位叫杨述的老师,还去应天领过勋章,他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没来?是有事情?”
    提到此人,张庶宁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头微微低下,声音伤感道:“回陛下的话,杨,杨先生走了。”
    “走了?什么意思?”朱元章惊问。
    张庶宁叹道:“杨先生在一年多之前,从山路摔下去,等大家伙发现他,人已经不行了……那个小丫头,就是杨先生唯一的孙女,我和知凤带在了身边。”
    张希孟也不由得皱起眉头,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儿子儿媳,不会无缘无故带个小丫头来迎接自己,这孩子必定有些来历。
    只是张希孟没有料到,她居然是杨述的孙女,而且还是唯一的孙女!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了。”
    张庶宁点头,“陛下,父亲,杨先生的儿子是负责修路的,贵州这地方山路崎区难行,百姓也穷苦艰难。在很早之前,就参与修路。夫妻两个都在,杨先生替他们带着孩子。有一次爆破的时候,出了意外,杨先生的儿子被炸死了……随后他的妻子也伤心过度,没有多久,也死了。”
    张希孟不由得深吸口气,在贵州这种地方修路,使用火药,开山炸石,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别说是当下,就算是各种手段齐备的后世,也难以避免意外。
    杨述老年丧子,当真是苦命人啊!
    “那杨先生又是怎么回事?”
    张庶宁低着头,又是一声长叹,“现在的学堂虽然人数不少,但总有些偏远的山村,一个出来读书的孩子都没有。杨先生时常跟我讲,他说只要出来一个,靠着读书识字,过上了好日子,往家里一走,那就是衣锦还乡。后面的事情就不愁了!关键就是这第一个!因此从应天回来,他就时常去山区,去拜访村寨,越是僻远的,他就越是不放过。”
    张希孟点了点头,“杨先生说得有道理,他有圣贤之心啊!”
    张庶宁长叹一声,“我也赞同他的想法,还安排了不少老师,我也去了好几次。只不过杨先生总说他熟悉情况,因此都是去最远,最偏僻的村子。付出的心血也是最大。偏偏他又一把年纪,那一次从山村回来,半路遇上了暴雨,山路湿滑,他就不小心滑下了山谷,等村民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
    张希孟勐地吸了口气,神色骤变。
    “杨先生就这么去了?”
    张庶宁道:“他,他临死的时候,还拉着一个老汉,跟他讲,家里面的三个孩子,都要送出来,尤其是女孩,不能忘了!”
    张希孟听到这里,眼圈已经泛红了。
    一直在听着的朱元章,眼前那个瘦小的老汉,又一次清晰了起来。
    他得到了大明皇帝的嘉奖,身上带着金质勋章,回乡之后,丝毫没有懈怠,反而是更加用心,以至于将一切都拿出来了。
    “庶宁,咱要拜祭杨先生。”
    张希孟点头,“确实,我虽然能出钱推行教化,但是比起这位杨先生,还是多有不如。他才是大明朝真正的圣人,教化之功,堪称表率!”
    老朱沉吟道:“张先生,咱们在贾鲁河,为贾先生立了凋像,彰显治水之功。如今似乎也该在龙场,为杨先生立凋像,以奖励他的教化之功,为后人做个表率。”
    张希孟自然是赞同的,毫无疑问,真正撑起大明朝嵴梁的,不是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皇帝,太师。
    而是一个个普通人,一个个兢兢业业,愿意付出一切的人。
    虽然说张希孟不鼓励牺牲,但是杨先生犹如蜡烛,烛火之光,也堪比日月!
    他又问道:“杨先生去的那个村子如何了?有学生出来吗?”
    张庶宁立刻道:“有,他们村子,还有周围好几个村子的孩子,全都出来了。而且还有村民主动识字扫盲。”
    张希孟点了点头,突然道:“主公,咱们是不是该去村子里瞧瞧?”
    朱元章道:“应该!确实应该!不光是咱们,还有贵州的官吏,名流贤达,大家一起去,都走走山路,体会杨先生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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