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在秦鸿钧还是个年轻俊小伙儿的时候。秦蓁一早就看得清楚,苏雯跟秦鸿钧在一起,原因纯粹的很,一点精神原因不掺,纯是奔着物质来的。
    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是男未婚女未嫁,管他物质精神,苍蝇牛粪凑一对刚刚好,哪个也不会多说什么。可偏偏苏雯勾搭上秦鸿钧的时候,秦鸿钧有家有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秦蓁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似的透亮,苏雯从一开始就把秦鸿钧这人摸了个透彻,捧着他、求着他,看着低微的是她,其实她把秦鸿钧拿捏的说东不往西。苏雯也没脑残到去对付秦默,她跟秦默能有多大过节?无非是怕秦鸿钧又想起这儿子,好处都给了儿子,那她得到的不久少了?
    秦鸿钧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儿子,那她就跟秦鸿钧反着来,秦鸿钧说秦默不好,她就替秦默说好话,秦鸿钧想把秦默打发的远远的,那苏雯就拿着骨肉亲情说事把秦默再弄回来。
    说苏雯傻?她聪明着呢!毕竟是骨肉血亲,亲父子,让秦默离得远了,说不准又稀罕起来了呢?人不就这样么,在身边觉得烦,浑身上下怎么看怎么不是,远了反而就念起好来了。秦鸿钧越是跟秦默呆的久,就越觉得秦默烦不是?
    可苏雯也没想到秦鸿钧能对秦默这么狠,自己亲儿子也能往里火坑里送,恨不得人死里面,所以后来苏雯倒也没有再蹿腾秦鸿钧什么。可这事一处,苏雯自己心里也有了计较,这是自己亲儿子,秦鸿钧都能往死里作践,那她这跟秦鸿钧没亲没故的,秦鸿钧待她的情谊又有几分能信?
    说起来秦鸿钧也是失败,就算是情人,当正室养了十多年,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可到头来,他还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落下。
    苏雯也不年轻了,这两年看着自己眼角细纹一点一点加深,什么金贵的化妆品都填不上这一点细微的皱褶,便觉得不好。果不其然,秦鸿钧隔三差五打着应酬的名号去跟那些小姑娘胡搞,她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冷笑:瞧见她头前那位没?那还是给这位爷生了孩子、正经过日子的好姑娘,最后落个什么下场?红旗不倒彩旗飘飘不说,后来人死了,连自己的儿子都要让人往死里作践,真要信了秦鸿钧的话,自己估摸着也是差不离的下场。
    苏雯也没心思干别的了,一边奉承着秦鸿钧,对他外面那小四小五小六装聋作哑,一边忙着掏空秦鸿钧的公司。为了麻痹秦鸿钧,她去医院悄悄摘了节育环,没想到还真中了标。
    她也不介意,她没那少女情怀,什么生命不生命的,没成型前那就是颗受精卵,回头悄悄去流了,跟秦鸿钧说是意外,指不准他还能更相信自己几分。
    没想到的是,秦鸿钧还没发现她正在搬空他的公司,自己却先倒了。原本她见秦默来,故作姿态就是为了激化两父子矛盾,希望秦鸿钧把全副心神都放在秦默身上,可没想到秦默居然联合姘头直接弄倒了整个钧天。
    秦鸿钧还不认输以为自己能撑过去,骂骂咧咧地要去找秦蓁找秦老爷子,她却早就明白,秦鸿钧根本玩不过沈卓云。是以早早收拾东西,把秦鸿钧哄得好好的,趁他去找秦蓁闹事的时候,自己连夜逃出d城。她手里有钱,再把肚子里这孩子打了,去国外避两年风头,她就能找一个不错的男人,用自己手里这笔钱好好过日子。
    可结果是,在她打掉孩子之后的一个小时,秦蓁出现在她面前,神色冷淡地看着她:“是你自己给,还是我来拿?”
    苏雯当时就明白她的意思了,秦家这个雷厉风行的大小姐从没给过她半分面子,相信现在也不会,她只能流着泪想要博取一分同情:“大小姐,我是真走投无路了,孩子都没了,你让我怎么往下活?”这时她也不腆着脸叫蓁蓁了,秦蓁从来不吃这一套。
    秦蓁冷笑一声:“这么说,我要是把你偷的钱拿回来,那倒是我不人道了?”
    苏雯苦涩笑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大小姐,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可但凡有第二条出路,谁愿意跟有妇之夫搅合在一起?我不要脸,我下贱,可没办法,谁叫我穷呢?人穷志就短,我父母在我念大学的时候走了,我要是不巴住秦鸿钧,我连大学都念不下去。我穷,穷怕了,现在我什么都没有,要是再没有这些东西,还怎么活下去?我知道我不该拿,可秦家家大业大,大小姐你就当是施舍我的,我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来还这笔债。”说着,苏雯当真从病床上翻身下来,不顾刚流产过后的身体,直接给秦蓁跪下了。
    苏雯说得楚楚可怜,配合音效动作一看,那真是一场琼瑶笔下的好戏。换了那两个老爷们来,说不准就懒得同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纠缠放她一马了,可偏偏来的是秦蓁,头脑清醒、同为女人的秦蓁。
    秦蓁干脆拉了个椅子过来,坐她面前了,神色似笑非笑:“说,你接着说,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把天给说破了。”
    苏雯心底一沉,却还是不愿意放弃:“我知道你觉得我苛待秦默了,可毕竟不是我亲生的儿子,我怎么插手都是错。你问问秦默,这些年来我有没有对他打骂半句,哪次秦鸿钧气了不是我上去顺气的?人心都是肉长的……”
    听到这里,秦蓁被她给说乐了,也懒得再听她胡扯,低头说:“苏雯,你这套也就骗骗秦鸿钧,骗我?你还差了十几个光年。你对秦默好?别让我笑掉大牙了,你心里那些花花肠子,能瞒得了谁?”
    苏雯还想反驳,秦蓁的声音直接冷下去了。
    “你这博可怜也是低级,你穷所以你就去当第三者?哦,那照你这说法,天下的亡命徒至少有一半能赦免了,他们比你还穷!”秦蓁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别给我跪了,我要你钱不要你命,跪死了也算不到我头上来。”
    苏雯见说服秦蓁无望,也不再装了,低声说:“你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肯算了。”
    “算了?”秦蓁忽然笑了,“苏雯,你是不是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你可以跟我统一战线来对付秦默抢另一半秦氏之类的?”
    苏雯一愣,秦蓁说的没错,她的最后一张底牌就是笃定秦蓁秦默面和心不合,秦家那么大一摊,一人一半,谁不想把另一半也吞下肚子?尤其是秦蓁这种有心机有能力的人,对秦默翻脸是早晚的事。
    而她作为秦默的继母,总是还有一些利用价值的。
    可眼前秦蓁的表现,让她的心跌进了谷底。
    秦蓁掏出手机,把录音放出来,整个病房里都回响着刚才的一番真情表白,苏雯的脸白了又灰,眼神像刀子一样钉在秦蓁身上。
    “对了,你名下还有房子车是不是?――刚好够还钧天的负债,毕竟你是我的舅妈,夫妻之间财产共同承担,债务也是共同承担的,是不是?”秦蓁脸上的笑容不变,把手机放回包里,这损招还是跟沈卓云学来的。
    苏雯登时就懵了,她瞪着秦蓁,这是她第一次叫她“舅妈”,可她只想把这两个字塞回秦蓁的嘴巴。
    秦蓁瞟了苏雯一眼,拎起包也不想再跟她纠缠:“本来想要回来还是要麻烦一点的,多亏了你一番剖白,帮了我大忙了。还有就是,别把所有人想的都跟你一个德行,我想要什么,我自己会去拿,而不是从自己亲弟弟手里夺。”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商场如战场,一分一毛都是你挤着别人的脑袋,踩着别人的脊梁抢回来的。”秦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可就一句,我取之有道。要不是你这路子恶心到我了,我还真没心思替秦默跑这趟。”
    说完这话,秦蓁踩着高跟鞋走了,脊背挺得笔直,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似乎都带着气势。
    苏雯盯着自己膝下的瓷砖,只觉得天旋地转。
    这次她真的完了,没有了靠山,没有了孩子,没有钱,她一无所有。
    她已经三十多了,大学毕业之后她一直忙着算计秦鸿钧手里的钱财,她的大学所学早早被她忘得一干二净,在应届毕业生都找不到工作的现在,她手里的毕业证书就是一张废纸。
    她不再年轻了,样貌也不是极好的,根本不可能再找到什么靠山来供给她奢侈的生活。
    她要怎么办?
    出卖劳力,做着最辛苦的工作,拿着最微薄的薪水,嫁一个普通的男人,用着劣质的化妆品,勤勤恳恳伺候着对方――
    想到这些她万念俱灰,只想从窗边跳下去。
    她想要的生活不是这样的。
    她想拥有富裕的生活,她想得到别人艳羡的目光,所以她放弃了尊严,放弃了她曾经为自己人生规划的一切,抓住了秦鸿钧,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对的,自己抓住了机遇,她比所有人都快地拥有了想要的一切。
    可现在呢?
    现在的她……到底为什么会变回当初那个穷困窘迫的女人。
    甚至,她比当初还要凄惨。
    当初的她,至少还有希望,而现在的她,一无所有。
    ☆、第三十七章 安迪的倒戈
    安迪坐在桌前一言不发,仔细审视着眼前的男人,时不时皱了皱眉,露出迷惑的神色,转瞬就消失在眉宇间。
    安迪看惯了西方面孔,再看东方人的英俊,就分不太清谁是谁,左右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他见得最多的就是秦默,再来看沈卓云,就忍不住把两个人相对比着来看。没有秦默白,五官要比秦默深刻一些,衬衫下的肌肉也比秦默要结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更偏向自家师兄一点,他总觉得秦默比沈卓云好看,温润、雅致、却又不觉得小家子气,换了中国说法,那就是看了就觉得有风骨。
    至于沈卓云,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不好看,可这人就是给他一种古怪的感觉,让他下意识的认为他阴险、不可信任。
    如果不是自家师兄相信他,他还真不大敢做出今天的决定。
    安迪的目光在他身上又转了个圈,拨了拨手里的吸管,吸了一口冰梨汁,沁人的凉让他心里舒坦一点了,这才开口:“我找你出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要一般人听这话早跳脚了,没什么大事你半夜给人发短信?还是【到了摊牌的时候了,一个人来诺亚咖啡厅,别让秦默知道】这种类似决斗一样的内容?
    可沈卓云偏偏坐得稳如泰山,虽然笑得坦然,可安迪就是感觉对方是嗤笑自己,开口也恶毒的很:“是了,你本身就算不得什么大事。”
    安迪反唇相讥:“说的好像坐在这里的不是你本人一样。”不是大事你还屁颠屁颠地过来了?
    “总要给残障人士一点面子。”
    这两个人似乎天生相性古怪,见了两次面打了两次嘴炮,不讥讽对方一番就浑身不舒服。安迪为人就夸张,喜欢讨厌都乐意放在嘴上,两分的东西硬是往一百分上说,一点喜欢都能说成愿意为你而亡,那几分讨厌就是造物主为何会产出你这样的失败品来。到了沈卓云这里,他的心有多毒,嘴就有多毒,笑呵呵地对方骂的一文不值也是他的天赋技能,两个人凑一起看上去言笑晏晏,其实那谈话内容没营养到极点了。
    两个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地大战了三百回合,最终以安迪一句“我不跟你这未开化的失败品一般计较”告终,这才算转入了正题。
    安迪纠结了半天,还是摸出一张光盘来,推了过去。
    沈卓云挑了挑眉,也没去接,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
    安迪百般不乐意地开口:“我知道你们想干嘛……这是他的资料,当初他们通过我哥聘我去布置内部局域网的时候我留下来的。”
    沈卓云轻笑:“你哥知道你做的好事么?”
    “与你无关。”
    秦默耸了耸肩,刚伸出手触到光盘外壳,却被安迪按住了。
    安迪瞪着他:“东西可以给你,你告诉我,秦默到底为什么要对付他……还有,秦默到底经历过什么?”
    安迪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秦默的怪异呢?在美国留学的几年,安迪一开始接触秦默只是觉得他人冷冰冰,可随着越来越熟悉,他发现了秦默的一样。那时候秦默其实已经有了心理问题,社交存在障碍,睡梦中时常惊醒,甚至有暴力倾向,只是他自己掩饰的很好,让人以为他只是天性冷漠而已。
    后来有一次,他拖着秦默看一部监狱题材的电影,在看到铁丝网的镜头时,秦默整个人似乎都有些不好,其中有一段是几个犯人将新来犯人的头推进洗手间拳打脚踢,那一瞬间秦默拔掉了电源,脸色苍白惊魂不定,安迪发誓那时的秦默就像是一个精神病人。
    秦默到底经历过什么?
    安迪问过,秦默却不说,在他的撺掇之下,秦默去看了心理医生,因为诊疗过程保密,他无从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倒是秦默的状态渐渐好了起来,直到他离开y国的时候,精神状态已经基本稳定下来。
    其实这样刺探别人的,安迪觉得自己很失礼,可他还是忍不住的想要知道秦默的过去。他有种直觉,眼前这个男人能够告诉他真相。
    沈卓云干脆松开了手,身子倚回沙发上:“对付他是因为他手下曾经有过一所学校,而这所学校,是我和秦默六年前拼命想要逃脱出去的地狱。”
    一瞬间,一句话,竟然让他有种回到六年前噩梦的错觉。
    那是怎样一段时光?再回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撑过来的。
    在那样一个肮脏老旧的学校里拼命地挣扎着,被殴打、被欺侮、剥掉一切伪善的外表,连尊严都不会给你留下,剩下的只有暴力、冷漠和绝望。在那里他根本不是人,他是一头披着人皮的狡猾兽类。最一开始他还试图抗争过,折腾过,可到了最后,碰得头破血流的依然是他自己。
    于是他学会了伪装,把自己所有的愤怒和痛苦都藏在了皮下,对每一个教官都要惺惺作态、赔着笑脸――哪怕他们让他感到反胃,只想一拳一拳打碎他们的脸,把人砸成一摊肉泥,却还是不得不放低姿态。可却又不能让自己看起来太过软弱可欺,被那些有更恶心癖好的教官盯上,被一群更如狼似虎的同龄人倾辄。
    父母的死亡给他埋下了一颗种子,亲人的贪婪滋养了他疯狂的灵魂,不停的被迫训练让皮下的自己暴躁而痛苦,一次又一次的殴打只能促进他心底那原本就深刻的恨意日渐入骨,可一切的黑暗都被他藏在了那张完美的、属于人类的皮下。
    后来,当他一点点摸清了生存规则,能在这个可怕的地狱里像个行尸走肉一样生存下去的时候,他遇到了秦默。
    在那种地方,过去一点点带有温度的回忆,都会被无限的放大。
    曾经给过自己一丝温度的人,出现在了这个封闭残酷的地狱里,这让他感到自己仍然活着,自己的世界并不是只有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
    理所当然地,他纠缠上了秦默,疯狂地从他身上压榨着每一点温暖。秦默没有让他失望,哪怕看上去冰冷,可事实上却善良而温柔。这些平时令他嗤之以鼻的东西,放在秦默身上,却只能让他继续沉沦得更深。无论得到多少,都只是杯水车薪,想要温暖自己的渐渐膨胀,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再也无法戒掉这像毒瘾一样的。
    甚至到现在,如果让他重头再来,为了遇见秦默,他依旧会义无反顾地走进那地狱一样的学校。
    是爱么?为了留下自己的毒品他可以不择手段,哪怕把秦默碾压到支离破碎,也会不惜一切把人所在自己身边。
    是占有么?可他偏偏下不去手,彻底摧毁这个人。
    你看,多么简单的两种感情,他却永远也分割不开。
    就像当初的那个学校,沈卓云已经想不起那是怎样一个学校了,那是一段充满了绝望和黑暗的记忆,可正是因为黑的彻底,那一点点的色彩,都足以让他认为是整个世界的阳光。
    只有一点,他和秦默,都必须要毁了那所学校,毁了建造那所笼牢的人,否则他们谁也也无法对当年的痛苦释怀。
    刮骨疗伤,莫过于此。
    沈卓云一时间思绪万千,最后落到嘴里反而简单的干巴巴:“当初张敬梓开了一所学校,这所学校跟监狱一样――甚至比监狱还要严苛,我跟秦默,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安迪还等着下文呢,没想到压根没了下文,刚想抬头追问,却看见了沈卓云复杂的眼神。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像是想到了某个人,眼神阴暗复杂的让他都有些诧异,可他竟在这样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温暖。
    这个人也会有这样的眼神么?
    安迪忽然就不想继续问下去了,有什么好问的呢?当初的事情,是这个人跟秦默一起经历过的,现在跟秦默站在一起的,也理所应当是这个人。
    他只能松开了按着光盘的手,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沈卓云并未打算起身,却猝不及防被他揪住了衣领,就听见安迪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低语:“我就这一个师兄,也就这一个……你记住,只要你有一刻放手,下一秒他就是我的了。”
    “你做梦。”沈卓云毫无风度地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语气斩钉截铁。“就算他化成灰,那也是我的。”
    安迪第一次剥去了和善胡闹的外表,脸上挂着真真正正的冷笑:“你也就这点本事。”
    “多谢夸奖。”沈卓云说,“我不打算说承让。”
    安迪松了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踩着沙漠靴每走一步都带着响,右手□□外套兜里,摸到了一张纸。那是下午的飞机票。
    秦默不相信他的喜欢。
    无所谓,他喜欢的人多了,不差秦默一个。
    少个情人多个师兄没什么不好,对吧?
    安迪站在机场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没人来送他,也没人来挽留他。
    嗯,没什么不好。
    ☆、第三十八章 山雨欲来
    第三十八章山雨欲来
    d城的地头蛇,张敬梓,走了背字。
    这人站在d城不见阳光的地头,呼风唤雨了十多年,中途不是没落魄过、不是没低谷过,可这次的困境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先是圈内的流言,说有人打算状告张敬梓洗黑钱、组织不法行动,虽然对方没有拿出具体证据,可看张敬梓那回到d城的速度来看,对方八成是真捏了他的把柄。
    这也就算了,毕竟是小范围的消息传播,可之后的事情让所有人都没预想到。
    网络上开始疯狂流传一个名为【自强学校办学四年,虐杀两名学生】的帖子,并不是随意出现的东西,而是有预谋的,从微博、空间、博客一步步传播到现实的媒体,矛头直指当年的几名教官,甚至连名姓都写的清楚,并明明白白地将每个人的罪状用红色粗体列在名后,拘禁、强奸、故意伤害、甚至是故意杀人罪,一字一字触目惊心。
    最后指名其校主任乔国富犯故意杀人罪,其校校长张敬梓犯间接故意杀人罪,而受害人却是一批未成年少年。
    这消息一时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时候的秦默和赵氏兄弟三人正坐在赵渲的律师事务所,已经两天没有离开了。
    为了操作这个官司,三个人都是小心再小心,对方势力再大也不至于当街行凶,只要四个人在这个事务所里,就暂时还是安全的。更何况,他们的操作远远不是光递交起诉书那么简单。
    沈卓云原本没怎么看重从安迪手里拿到的光盘,可没想到插进电脑里一看,连他自己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些年张敬梓所有的不法收入、洗钱记录,都列的明明白白,有了这光盘,至少可以起诉张敬梓一个洗钱罪。
    可沈卓云不打算这么做,一来仅仅用这份证据未必能以洗钱罪名扳倒张敬梓,二来他和秦默都更希望张敬梓背负着当初在学校犯下的罪孽走进监牢。
    但是安迪这张光盘,确实解了沈卓云的燃眉之急。
    秦默和赵渲已经开始做起诉的准备,沈卓云无法担保张敬梓在法庭开庭之前不做什么手脚,如果好好利用这张光盘的内容,倒能替他们吸引一些注意力过来。
    这事沈卓云做的很成功,张敬梓为了查出他的身份焦头烂额,现在好不容易查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对沈氏施压,就迎来了他们真正的袭击。
    这是赵渲跟秦默想出来的办法。
    舆论。
    古时候的君王势压天下,尚且还有一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而现在的张敬梓不过是一个地头蛇,最多控制一个d城。想要赢,那就把事情闹大,盯着这件事的人越多,那张敬梓就越难做手脚,他的势力影响也就越小。
    所以两个人开始在网上大肆散播消息,之前网上电视上就有过类似事件的报道,无非是令人唏嘘感慨一次,就没有之后了。可这次不同,除了文字上的描述,还有一段又一段触目惊心的视频,甚至连视频上教官的名字都写的清清楚楚。
    这段消息在网络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一个接着一个的网友借着这次的事件,吐露出类似学校的黑幕,集中营一样的生活令人难以置信。
    一家电视台抓住了消息的卖点,在一期法制节目里,专门做了关于戒网瘾学校的专题,秦默散播在网上的消息在节目里反复被提起,甚至请来了几个专家,把帖子里的xx自强学校作为一个虚拟的被告来判断触犯了哪些法律,最后还没忘了呼吁保护未成年人的合法权益。
    这一期节目也火的很快,网上也出现了专门的po主,整理了所有的资料,还把这期节目放在微博上,转发量以惊人的速度增长。
    就在这节目播出的第三天,出现了连秦默也没有想到的发展。
    一条名为道歉的长微博在网上飞快地流传,而这发出这封道歉信的人,是一个加了v姓江的po主,微博认证是:h市中心医院内科医生。
    这封道歉信逻辑清晰,直指近日传播的沸沸扬扬的戒网瘾学校虐杀学生事件,表明自己就曾经在这所学校里当过校医,并且直接看到过学生被殴打虐待的全过程,甚至在一名学生不堪虐待自杀身亡后,学校主任对自己威逼利诱,要求自己咬定学生入学时就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在这封道歉信的最后,上面认真地写着:虽然是旧事重提,但我很高兴有人把这些掩埋在时间下的丑陋重新翻找出来,让当初孩子们的痛苦和愤怒重建天日。离开学校后我曾经无数次后悔于自己的懦弱,却又没有跨出这一步改变什么的力量。我愿以我拥有的一切起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如果有需要,我随时愿意出庭作证。
    这封信被无数人转发,而秦默却无意中注意到了一个人的转发记录:当初的孩子已经被谋杀在那所学校里,活下来的只有一个被同化的成年人,现在的我没有勇气作证,但我由衷的希望,六年前的我能够得以沉冤昭雪。
    查了查ip地址,果然是d城的人,秦默凝视了半天,最终也没有把地址保存下来。
    网上居然开始了人肉行动,把几个有名有姓的教官全都人肉了出来,连带着学校地址和乔国富张敬梓的资料都给查了出来。
    赵渲正准备叫外卖,凑过来看到人肉结果,忍不住皱了眉头,对秦默说:“你这样把姓名视频都公布出来,也是违法的。”
    秦默木着一张脸置若罔闻:“如果他们能找到我的话,怎么判都行。”
    赵渲摇了摇头,问明每个人想吃什么就去叫外卖了,秦默盯着屏幕上一串又一串的回复陷入了沉思,有人说自己曾经历过类似学校的,有人说这些畜生该死的,有人说难以置信表示怀疑的。
    其中还有一条热门评论,被顶得很高。
    【现在的孩子就是娇气,稍有打骂就接受不了。不打不成材!能被送进这样学校的学生也是垃圾!挨两下揍怎么了?改造不好活该被打死在里面,出来了也是危害社会!】
    评论下自然是一片骂声,可偏偏这样,依旧有人点赞。
    秦默早就知道,这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想法,可这种与自己背道而驰的观念还是让他感到费解甚至――愤怒。
    他点进了这个人的微博,关于这次事件他转了不止一次,似乎是因为同人争辩,所以几乎微博的第一页都被相关言论刷屏了。
    【好学生怎么会被送进这里?进来的都是社会的渣滓,怎么能用对待正常学生的手法来教育他们?】
    【活该被打死,如果不是他做的不好,怎么会不打别人只打他?问题肯定是出在这学生身上。在一群渣滓里还只死了他一个,可见他是垃圾中的垃圾。这种人出了社会也就是个败类。】
    换个冲动点的,就直接上去跟他对喷了――事实上这样做的人还真不少。
    下面一片【打死的不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替你未来的子女感到悲哀】【你爹妈当初怎么没把你送进这样学校去】的评论。
    秦默还算冷静,直接点了右上角的叉,关掉了网页,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与谋。
    这样的学校之所以依然存在,根源就是有这样的一群人,武断地判断了一个人的是非对错,不肯去探寻错误发生的根源,反而把错误产生的原因都推在当事人身上,并把纠正的权利放在了一个陌生机构的手上――而更可怕的是,这群人竟然为人父母。
    不合格的其实未必是孩子,更有可能是这一群没有足够责任心和勇气的家长们。
    这些念头不过一闪而过,有人拍了拍秦默的肩。秦默一转头,赵渲叫来的盒饭已经摆在了桌上,正跟赵源坐在一起吃的亲热。
    当然,是赵渲单方面的亲热,赵源就从来没给他好脸色过,只有赵渲一个人,又夹菜又轻声聊天,时不时还伸手去整理赵源的衣领。
    这对兄弟就这样,离了赵源办正事,赵渲看上去温柔可靠,跟少女漫画男主角似的。可只要到了赵源身边,赵渲那温柔里就总带着什么不对的玩意。
    秦默看了看自己孤零零的一只饭盒,竟然有些不太习惯。昨天沈卓云已经离开去了公司,张敬梓已经对沈氏展开了攻势,能不能撑到官司结束就看沈卓云的本事了,不过秦默倒是很相信沈卓云的能力。
    沈卓云已经把最有利的条件创造出来了,剩下的就看他和赵渲的了。说实话,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连赵渲都没有想到,舆论会造的这样大,这种满城风雨一面倒的结果,让两个人都有了相当的信心。
    还有一场硬仗。
    他们必须要赢。
    “赵渲,”秦默把吃干净的饭盒放在桌边,忽然开口问。“现在你有几成胜算。”
    “七成。”
    赵渲难得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来。
    ☆、第三十九章 硝烟弥漫
    第三十九章硝烟弥漫
    在网上疯狂的舆论攻势之下,法院在张敬梓被作为嫌疑人逮捕的一周后迅速受理了这场涉及人命的官司案,秦默和赵渲选择了以朱子英的死亡为突破口,由朱子英父母来起诉张敬梓乔国富的罪名,而赵渲则以被害人律师的身份出庭。
    秦默倒成了幕后主使一样的人物。
    由于案情复杂,且时隔六年,社会影响较大,最终法院的决定是庭审连审两天。公开审理的消息发出不久,网上一片沸腾,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甚至有不少附近省市的人连夜前来现场旁听。
    “对方请的是a市的老牌律师,”秦默慎重地看着赵渲,通知他这一消息。“我去网上查过了,他帮过几个死刑犯脱罪。”
    这话其实根本不用秦默说,当赵渲听到对方的名字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对手的分量了。国内跟西方的环境不同,电视里那些轻轻松松鸡蛋里挑骨头把有罪硬是掰成无罪的案例在国内很难实现。而对方替不止一个人脱罪过,恰恰说明的对方的强势。
    “我会赢。”赵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披上了西装外套,最后拿着领带半蹲在赵源面前,声音温柔得能拧出水来。“哥,替我打领带好不好”
    单膝着地的青年看上去美好极了,脸上还带着近乎虔诚的温柔,清透温和的眼瞳让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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