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柠刚接起温衍的电话,就对盛诗檬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盛诗檬睁大了眼睛用唇语对盛柠说。
    “开免提啊。”
    盛柠没办法,怕她真出声被温衍听见,只好开了免提。
    男人的声音一下子又变得清晰大声起来,只是依旧低沉醇厚。
    “你说让我看你表现,你就给我这个结果?”
    盛诗檬被这个带着低电流的声音挠了下耳根,男人的声音有时候不亚于男色对女人的诱惑,于是咧着嘴对盛柠悄声犯起了花痴:“低音炮欸。”
    只可惜盛柠不是高蕊,所以没有跟她一起花痴,反而翻了个白眼。
    盛柠面上没有搭理盛诗檬,但却成功地被盛诗檬带偏了重点,不再关心温衍说了什么,心思全都在听他的声音上了。
    温衍喊了好几声没反应,终于失去耐心,微愠地叫她的名字:“盛柠,说话。”
    “啊,在呢。”盛柠回过神来,表情还依旧有些呆,“您怎么知道他们没分成?”
    温衍语气不怎么好地反问:“你是从你妹妹那儿知道的,那你说我从哪儿知道的?”
    盛柠也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抿唇说:“哦,温征告诉您的。”
    温衍:“所以给我个你没办成事儿的理由。”
    盛柠没急着回答,幽幽地看了一眼盛诗檬。
    盛诗檬立刻心虚地冲她比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盛柠只好瞎编:“是我低估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们爱彼此爱得太深了,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拆散的。”
    “……”
    盛诗檬没忍住,捂着嘴在旁边疯狂笑,又朝盛柠竖起了大拇指。
    温衍那边沉默片刻,冷冷嗤道:“三言两语就能让他们分手,那我找你干什么?”
    “所以这个事情我们要从长计议。”盛柠说,“光动嘴皮子不管用,还要有实际行动的计划。”
    他打断她:“别跟我在这儿东支西吾的。”
    温衍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在插科打诨,跟他平时看的那些垃圾策划书一个样,看着做得很漂亮,实际就一个壳子,真内容半点没有。
    盛柠不承认:“我哪有那胆子,我说真的。”
    温衍淡淡呵了声,直接说:“隔着电话我看你胆儿大得很。”
    盛柠抿唇没说话,男人又吩咐道:“你要真有计划,那就想好了周一当面来跟我说。”
    她想起昨天,皱着眉说:“昨天您都同意了给我批假来着。”
    温衍拿出了他那一套冷血上司的经典说辞:“那是你办好了事儿,事儿办成这样还想请假?”
    盛柠再次幽幽看了眼盛诗檬。
    盛诗檬用眼神卖惨,就差没给她跪下请罪了。
    盛柠倒是很快就想通了,反正请事假也要扣钱,就为了躲一个男人,多少有点划不来,所以还是去上班吧。
    她有些无奈地说:“知道了。”
    “明明昨晚上是你主动的,都过了一晚上了还没缓过来?”温衍听出她语气中浓浓的不情愿,微顿了顿,沉声说,“什么时候才敢见我?”
    盛诗檬立刻敏感地抓住了关键词,竖起耳朵仔细听。
    盛柠立刻关掉免提,将手机凑到嘴边小声说:“缓过来了,没有不敢见您,周一见。”
    然后迅速挂掉电话。
    挂掉电话后,盛诗檬迅速地扑了上来,摇着盛柠的肩膀疯狂发问:“什么主动?什么没缓过来?为什么温总说你不敢见他?为什么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每一个字我听着都这么暧昧?是我想多了吗?”
    盛柠不自在地咬唇,否认道:“我跟他能有什么暧昧,你动脑子想想都知道。”
    盛诗檬不动脑子也知道他们之间绝对不可能会有什么暧昧,但架不住温总刚刚的那番话听着确实很不对劲,是个人都忍不住往那方面想。
    她不甘心地问:“那你干嘛心虚关免提不让我继续听?”
    盛柠故作淡定:“商业机密,怎么让你听见。”
    盛诗檬觉得她太大惊小怪:“我一个实习生而已,还能当商业间谍吗?再说我你都不放心?”
    盛柠却扯了扯唇:“你现在不就是在玩碟中谍?”
    被戳中点,盛诗檬不说话了。
    默了半晌,她才开口承认错误:“我的错,不该临时改变主意。”
    是她之前信誓旦旦地跟盛柠说一定能分,盛柠信了她,才会同样信誓旦旦地对温衍承诺。
    如今她突然改变了主意,温衍来找盛柠问罪,怎么想都是她的锅。
    “我没怪你。”盛柠也没有真的怪她,语气平静,“分手本来就是你的主观意愿,就算你哪天后悔不想分手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盛诗檬摇头:“我不是后悔说了分手。”
    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跟盛柠说出心里话。
    “其实这半年来,温征一直对我很好,有时候会让我产生一种错觉,他或许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盛柠:“然后呢?”
    盛诗檬垂下眼老实说:“我怕他来真的,我也很怕自己真的喜欢上他。所以当我知道他对我不是真心,这些日子真的是在利用我的时候,我才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谈过很多次恋爱,分得清好感和爱的区别。
    一个人在一生中或许会对很多生命中的过客产生好感,而这些好感往往来自于对方在某一瞬间给自己带来的吸引力,那一刻感觉来得汹涌,却也去得很汹涌。
    时间一长,就变成了淡淡的一段回忆。
    唯一刻骨的一段感情在高中,那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初恋,结束得太仓促,却让她很长时间都没走出来,最后还是被盛柠骂了一通,才逼自己重新打起精神来,可仍旧至今都难忘。
    盛诗檬不想再重蹈覆辙。
    她和温征是同一类人,对待感情太漫不经心,只想做那个上位者,他们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就栽进一段感情,因此也不会在抽身时像大多数普通人那样被伤得千疮百孔。
    所以,他们也更不配得到别人的真心。
    “现在他跟我坦白了,但我却还在骗他,等他知道了我也骗了他,估计会气得恨不得掐死我。”盛诗檬不怎么开心地笑了笑,耸耸肩说,“就当是我受不住良心谴责最后帮他一回,他想利用就利用,反正我没损失,人情上能少欠他一点就少欠一点吧。”
    这是盛诗檬和温征之间的感情,盛柠是外人,她无权干涉。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哪天改主意了不想分手,就立马跟我说。”盛柠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语气复杂地提醒她道,“签合同的是我和温衍,不是你们两个,法律约束得了人但约束不了感情。”
    “不可能的。”盛诗檬掩下眸中情绪,语气笃定,“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没这些弯弯绕绕,我跟他也走不到以后。”
    昨天在酒吧里,她给盛柠写的那些台词虽然夸张了点,但都是真的。
    盛柠也沉默下来。
    盛诗檬和温征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和温衍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搞不懂你们两个。”盛柠淡声说,“你和他既然都知道这一点,那为什么当初还要选择在一起?”
    盛诗檬故作生气地说:“喂喂喂,我要是不跟他在一起,你现在能坐在这里吃早餐吗?”
    “……也是。”
    盛柠低头咬了口包子,默契地和盛诗檬终止了这场早间对话。
    -
    电话猝不及防被挂断,手机那头只剩下寂静的回音。
    “真是遗憾,棒打鸳鸯的计谋失败。”
    温衍转过头去,发现温征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昨晚一身酒气的温征刚到家,就直奔温衍的房间,然后向他哥得意地宣布,你棒打鸳鸯的计谋失败了。
    他说这话时,狭长的一双眼笑成弯钩,唇角也一直上扬着,神色散漫而欠揍。
    当时的温衍脸色并不好,也不想跟一个喝了酒的人多说什么,就让阿姨过来扶温征回房间睡觉,睡醒了再跟他谈。
    等温征回了自己的房间,阿姨过来告诉温衍,说温征压根就没醉,他说自己今晚上喝的那些酒,压根就不足以让他醉。
    既然没醉的话,为什么还笑得像个醉鬼。
    温衍只当他是醉鬼不承认自己喝醉了,现在一大早酒醒了,他竟然又过来重复了一遍昨晚上的话。
    温征一大早起来,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稍微留长了点的头发没刻意梳成造型,只是柔顺地往下垂着,遮住了他漂亮风流的眉眼,看着没有平时那么纨绔,气质中反而透着几分温和。
    但眼神和说话的腔调依旧吊儿郎当的,听着人莫名不爽。
    温衍不动声色地问:“从哪儿开始听的?”
    “你甭管我从哪儿开始听的,反正不该听的我都听着了。”
    温征一手插着裤兜,拖着步子朝温衍走过来,笑容散漫:“你以为把檬檬她姐也叫上,你们两个哥哥姐姐强强联合,就能拆散我们了?”
    温衍并不在意这事儿已经被温征知道。
    只要结果还是朝着他预期的方向在走,就无伤大雅。
    “所以你昨晚上跟盛诗檬说了什么?”温衍淡淡问,“能让她转眼间就改主意。”
    温征说:“能说什么,说我很爱她啊,用我的真心让她改了主意。”
    他现在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和昨晚那个因为听到了盛诗檬说分手而勃然大怒的样子,完全就是大相径庭。
    昨天他激动到对着温衍放了一通言之凿凿的狠话,而今天就又恢复如常了,好像一觉起来,自己都忘了自己昨晚说了什么。
    如果他昨晚不是喝醉了,那就是疯了。
    他昨天竟然因为一个醉鬼的话失了措,差点也跟着失去理智。
    温衍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没再搭理温征,准备下楼吃早餐。
    老爷子年纪大了人也变懒了,早餐一贯都是护工送到房间去伺候他,偌大的餐桌上就只坐着两兄弟。
    温衍平时吃东西的样子就很斯文,今天更是尤为斯文。
    一碗粥喝了好几口,跟没动似的。
    温征终于发现不对劲:“我才发现,你嘴角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
    温衍下意识抚唇,指尖挡住了已经结痂的伤口。
    “没怎么。”
    见他不肯回答,温征也丝毫没考虑别的可能性,直接猜测道:“晚上梦见吃东西把自己嘴给咬破了?”
    温衍眉头松弛,淡淡嗯了声。
    温征笑着打趣:“你还是小孩儿吗?晚上做梦都嘴馋。”
    温衍半搭不搭地垂下眼,没说话,继续喝粥。
    温征看他哥又恢复到冰山状态不说话了,于是找了个别的话题:“对了,我刚看你床头柜上摆了副眼镜,你什么时候近视的?”
    温衍神色一凝,没回答,反过来斥责他太吵:“你吃个早餐能不能安静点儿?”
    “我这不是关心你么。”
    他哥嘴角破了,到吃早餐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哥近视了,他也是在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眼镜才知道。
    虽然两兄弟之间的关系不必要太亲密,但也确实是太粗心了。
    温衍并不吃他这套:“你要真关心我就不会跟我对着干。”
    “你要不反对我谈恋爱,咱俩不就能不对着干了吗?”温征没好气地说,“之前那个陪你一块儿去餐厅的,还有那个在你办公室的女人,都是檬檬她姐对吧?”
    温衍抿唇,淡淡地应了声:“嗯。”
    温征愤愤地骂了句:“我就知道,他妈的——”
    “我本来指望你总算也能体会到我这种被爸逼着分手的感受,从小到大到现在,终于轮到爸揍你,我站在边儿上看戏了,我他妈就知道不可能,你跟爸真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老古董,要谁敢质疑你不是爸的亲生儿子,我第一个上去告他造谣。”
    温衍此时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喝粥机器,对温征的忿忿然没有任何反应。
    温征又想到了别的:“我昨天还是第一次见檬檬她姐,”他回忆了一下,“挺漂亮一姑娘,你找她同盟的时候没这么觉得吗?”
    这回喝粥机器终于给出了点反应,目光岑冷地看向温征,不耐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你就当我胡言乱语。”温征放弃跟他哥讨论关于女人的话题,又说起别的,“今年过年我想留在燕城陪爸,你一个人回妈老家去拜访那些长辈吧。”
    “你不回?”
    “我怎么回?檬檬跟我的事儿被他们知道了,我要回了不得被他们拎到祠堂对着祖宗牌位跪上三天三夜?”
    温衍皱眉:“你既然知道后果,还不跟她分手?”
    温征张唇,却突然噎住。
    “不分。”片刻后他烦躁地啧了声,破罐子破摔地说,“就这样吧,等他们抓我回祠堂下跪的时候再说吧。”
    温衍略显诧异地抬了抬眉。
    他本以为,温征为了盛诗檬和父亲闹翻就已经是他纨绔本性的极限,却没想到他甚至还肯为了盛诗檬和母亲娘家那边的长辈们较劲。
    “她就那么好?”
    温征没说话。
    一开始是见色起意,没怎么认真,后来决定利用她,才假意对她认真了起来。
    这半年来,他一直对她很好,这种好真假掺杂,有时候他也分不太清楚哪些是演的,哪些是他真想做的。
    尝试了专一地去和一个人交往,尝试了只守着一个姑娘。
    他本以为自己会腻得很快,却渐渐发现盛诗檬总能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新鲜感。
    温征知道盛诗檬并不喜欢他带着她去的那些聚会,他之前圈子里的那些兄弟朋友对女人的态度并不友好,但盛诗檬还是陪他去了,面对他那些朋友们的调侃,她都是笑笑而过,并没有因为言语被冒犯而找他抱怨。
    后来他也陪盛诗檬看了几场电影,有回还陪她去了一趟燕城新开的游乐园。
    温征帮她买了快速通道票,看她把同一个项目玩了好几次都不腻,又看她像孩子似的和那些穿着角色皮套的工作人员们合影。
    穿着汽车人皮套的工作人员问盛诗檬,人类,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盛诗檬说男朋友陪我来的,然后对工作人员指了指一旁的温征。
    工作人员就对温征说,人类,我现在命令你上来陪你的女朋友一块儿跟我合影。
    莫名被叫上台的温征一脸愣,台下围观的游客们看到这一对般配的俊男美女情侣,纷纷发出了惊呼的感叹。
    盛诗檬小声问他愿意一起拍吗?
    温征点头,那就拍吧。
    可是要拍了,工作人员又不满意了,说你们真的是情侣吗?
    盛诗檬说是啊。
    装扮成暴躁汽车人的工作人员一下就怒了,那为什么还这么害羞!我命令你们靠近点儿!
    台下的人都在笑,台上的盛诗檬的温征一瞬间都有些尴尬。
    那天在游乐园,他们就像一对普通的简单小情侣,温征是第一次陪姑娘来游乐园玩,虽然是累了点,但并不觉得无聊。
    具体也说不出哪里好,就是单纯地打心底里觉得好。
    “嗯,好。”温征回过神来,低头抿了口粥,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反正到时候把膝盖跪坏了,横竖有她照顾我。”
    温衍轻轻嗤道:“傻子。”
    -
    转眼周一,因为冷血的上司临时反了悔不给盛柠批假,所以她最终还是没请成假,在周一这天老老实实去上了班。
    但她周一的时候没能和温衍说上话,在之后的几天也同样没什么机会跟温衍说话。
    因为接近农历年关,全国人民即将迎来一年中最长的假期,大部分的企业单位放大假前永远是最忙的,包括兴逸集团。
    不过好在总裁办有个实习生,有些简单的活儿可以推给实习生做。
    盛柠这个实习生乖巧又听话,而且肯吃苦还肯加班,如果放假前有评选最佳实习生的奖项,她肯定能得到总裁办的全票支持。
    但不是每个实习生都像她这么任劳任怨。
    她和盛诗檬还有高蕊有个三人的微信小群,盛柠平时很少说话,盛诗檬经常在群里面发一些二三次元的帅哥图片,然后高蕊就跟她一块儿在群里喊好帅好帅。
    高蕊就常发一些美妆种草的链接,然后问她们要不要一块儿下单。
    偶尔半夜,还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小黄文的链接地址,然后附带上一句。
    「一声姐妹,一生姐妹,有福同享,有肉同吃」
    盛柠想,要是她室友季雨涵也在这个群里,估计会乐疯过去。
    但是最近因为快放假,小群画风突变,变成了抱怨垃圾桶。
    盛诗檬:「我真操了蛋了那老女人自己做不完的东西全推给我!推给我就算了还故意不跟我说数据有问题要改,害我把错的数据交上去被经理臭骂一顿!!!老女人!!活该嫁不出去!!」
    高蕊:「!!!姐妹我也是」
    高蕊:「呜呜呜我读高三都没这么拼过」
    高蕊:「温衍啊温衍,你何德何能让我为你受此等委屈!」
    高蕊:「结婚以后生了孩子必须跟着我姓高!」
    盛柠:“……”
    这就已经想到孩子跟谁姓了?
    她在群里连续发了两个摸头的表情包以示对她们两个的安慰,放下手机,继续埋头干自己的活儿。
    之前还能利用休息时间干活儿,但这一周年会和工作全挤在一堆,盛柠一到休息时间就要被老张几个前辈拉去排练节目,实在分不出心来再想别的。
    温衍比她只忙不闲,不是在办公室里忙就是外出开各种大会小会,偶尔他从外面回来,盛柠听到别人叫了声温总,下意识抬起头来,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块儿,又迅速淡淡地分开。
    就这样一直忙到了年会当天。
    兴逸集团的年会向来搞得很大,为了犒劳所有员工这一年的辛勤工作,年会现场不但有各种酒水点心,在节目过后,还会有丰厚的抽奖活动。
    盛柠就是听陈助理说他之前抽到过普吉岛的七日游,才决定提前过来打工,好赶上年会抽奖。
    她已经决定了,如果今年的奖也有这么大,她有那个运气能抽中,就折现成现金,然后大赚一笔。
    不过在抽奖之前,还有总部各部门准备的年会节目。
    平时年会都只在最后的抽奖发言环节现身的温总,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了与民同乐的心思,在表演年会节目的时候就过来了。
    男人一身衬衫西裤,长身玉立地站在台下看。
    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太一样,有的员工觉得被顶头上司看着表演太羞耻,所以动作就有点划水,有的员工觉得被顶头上司看着表演正是自己表现的大好机会,于是更卖力地表演了。
    当上一个跳健康操的节目结束后,主持人上台,刻意告知道:“温总,下一个就是总裁办的节目了。”
    接着所有人都在屏息期待,看总裁办今年又会搞出什么玩意儿来。
    然后热闹的人群中,几个头特别大,看着特别显眼的玩偶走上了台。
    “……”
    合理怀疑是因为去年的女团舞太羞耻,所以今年总裁办的这几个大老爷们连脸都不愿意露了。
    这些玩偶都是各种卡通形象的动物,穿着喜庆的红衣服,一个个有秩序地走上了台。
    接着音乐响起,几个玩偶站成一排,开始跳恭喜发财舞。
    台下的其他人都很捧场,在下面大声喊。
    “可爱!!!”
    “萌!!!!”
    “这才是猛男本色!!!”
    他们都以为今年总裁办上台表演的还是去年的那几个老爷们,殊不知里面多了个新来的实习生。
    实习生穿着招财猫的玩偶装,两个毛茸茸的耳朵上还系着会响的小铃铛。
    至于那个在一众划水的大男人中,跳得最卖力,最元气满满的招财猫是谁,不言而喻。
    台下的男人往上看着,眼底渐渐蓄起笑意。
    而盛柠却毫无所知她已经被认出来了,并且完全不觉得羞耻。
    反正穿着玩偶装,谁能认得出来,放心大胆地跳就是了。
    之前老张跟她说温总也会来看,他来看就来看呗,反正他又认不出她是哪个,等下了台头套一摘玩偶装一脱,她还是那个盛柠。
    一表演完,盛柠手脚灵活地迅速从人群中溜出去,抛下了因为年纪大而跑不快被众人迅速拦截包围强迫拆头套看谁是谁的前辈们。
    她偷偷从安全通道的门钻了出去,摘下头套,坐在楼梯间上擦汗。
    在台上跳了三分钟,人都快热爆炸了,盛柠感觉她的头发已经湿到能拧出汗来。
    年会现场很是热闹,隔着门都能听见里头的嬉笑声。
    消防楼梯口这儿安静得不行,灯光昏暗,和里面的氛围行成强烈反差。
    人在热闹过后,总需要一些安静缓缓。
    盛柠打算在这里坐一会儿,再回去把衣服换下来,最后还有抽奖活动,那才是她最期待的年会环节。
    盛柠靠着楼梯,一边重重的呼气一边给自己擦汗扇风,拖在地上笨重的脚爪子一下一下地摇摆着。
    突然门被推开,她迅速反应过来,赶紧又慌忙地把头套戴上。
    戴好头套后仔细一看,竟然是温衍。
    “别藏了。”温衍淡淡地揭穿她,“我知道是你。”
    伪装失败,盛柠顿时有些气馁地说:“您怎么知道招财猫是我扮的?”
    “因为招财猫最矮。”
    “……”
    原来是靠身高把她认出来的。
    “适合你。”温衍评价道,“比那些乱七八糟的打扮好。”
    盛柠也不知道他这是真心夸奖还是讽刺,没理会他的评价。
    “您今天怎么提前过来了?”
    “提前来看个热闹而已。”温衍说,“等抽奖的时候才需要我上台。”
    盛柠的眼睛顿时亮了:“您负责抽奖吗?”
    “嗯。”
    盛柠立刻激动地对他说:“拜托了,请您一定要抽中我。”
    温衍瞥她,漫不经心地说:“这得看你自己运气,拜托我有什么用。”
    “有用。”盛柠肯定地说,“我的房子不就是您给的?”
    温衍沉默几秒,突然问:“你是不是在暗示我给你开后门?”
    “……”
    他呵了声:“果然。”
    被戳穿意图,盛柠不说话了,耷拉下脑袋。
    温衍瞧着她那财迷的样儿,不得不说这招财猫的打扮真的很适合她。
    “抽奖这个看运气,我没法帮你,但是加班费是你该得的。”说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能给她开后门,所以在安慰她,温衍语气低缓,“徐百丽说从来没带过你们这么拼的实习生。”
    “我想趁着自己还年轻,再多拼一点。”盛柠说,“我没背景没人脉,除了这个,没什么能拿出来跟别人比的东西。”
    盛柠乖巧地坐在楼梯上,毛茸茸的爪子搭着膝盖,硕大的脑袋垂着,明明顶着一张笑嘻嘻的可爱卡通脸,却还是显得有些低落。
    “年纪还这么轻。”温衍隔着头套敲了下她,“说话怎么像个老太太。”
    她沧桑地说:“温总,普通人活着不容易的。”
    接着又絮絮叨叨地说,读书的时候因为某次考试名次退了就不高兴好几天,生怕这一回的退步就意味着高考的时候失利,一分落后好几千个人,遗憾错失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现在大学也考上了,书也读完了,又要忙着找工作,为生计奔波。
    大多数的人好像永远都在焦虑,为学业、为工作、为家庭、为生计,为自己看不见前路的渺茫未来。
    盛柠觉得自己已经算是非常非常幸运的那种人了。
    她虽然天赋不太够,但这么多年的刻苦,也算是帮她保住了学霸的称号。
    现在快毕业要工作挣钱了,有了温衍给她的这套房,至少在别人还担心能不能在有生之年攒钱买上燕城的一套房的时候,她已经不用再操心房子的事了。
    盛柠突然又觉得自己跟温衍说这个很愚蠢,他要什么有什么,哪儿能理解她的话。
    他生来就是上层,该拼搏该努力的,他的上一辈早都替他完成了,做成了金汤匙喂到他的嘴边,他只要肯张嘴,就什么都有。
    他随随便便给出的一套房,就能让多少上班族为之渴望和奋斗小半辈子。
    在父母离婚前,盛柠也曾享受过奢侈的物质生活。
    她不得不承认,即使那时候自己还小,对金钱还没有树立起观念,也能体会到那时候日子过得有多舒适。
    后来父母离婚,妈妈不要她,她只好跟着爸爸生活,又过早地接触了柴米油盐的琐事,落差感太大,就更加怀念起曾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所以盛柠一直坚信,有钱就能过得很幸福。
    她共情不了温衍,也同样不指望温衍能共情她。
    “算了。”盛柠叹了口气说,“您就当我在无病呻吟吧。”
    “别妄自菲薄。”温衍淡淡说,“至少在我看来,你很努力。”
    盛柠抿唇,故意问:“那您觉得我以后会飞黄腾达吗?”
    温衍模棱两可地说:“努力的人值得。”
    但她听出来了,他在夸她。
    难得他竟然没有挖苦她,盛柠觉得惊讶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小开心。
    她被顶头上司夸了,这在职场上绝对是毋庸置疑的正面鼓励。
    那她总要回报点什么的。
    于是招财猫突然从楼梯上站起身。
    温衍淡淡地看着她。
    “快放假过年了,我在这儿先提前给您拜个年,祝您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家庭美满,万事顺意,财源广广。”
    盛柠双手交握,又正儿八经给他做了个拜年的姿势。
    她以为自己很正经,她的上司却被她那傻得可爱的笨拙动作逗笑。
    “无事献殷勤,你又要干什么?”
    “没干什么,真心祝福。”盛柠理所应当地说,“因为只有您好了,我作为您的下属才会好。”
    他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她的这个马屁,语气闲适道:“马屁精,再说两句我听听。”
    “您还是单身吧。”盛柠觉得该祝福的都在那几句里头了,只要硬着头皮又想了个新的,“那就再祝您新的一年里不再孤单一个人,无论是什么节日,包括圣诞这种洋节,都有人陪着您过。”
    她还没忘记不久前的圣诞节,就是她这个下属以加班为名义陪着他过的。
    这话一说出口,好半天没等到温衍的开口回应,盛柠有些尴尬,她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
    可是她觉得,这个祝福很棒,是为他好,也同样是为她好。
    她和温衍之间已经不可避免地变得奇怪起来,竟然没有办法避免之后两个人的接触,唯一能让他们划清界限的方法,就是他找一个女朋友,或者是她找一个男朋友。
    就在盛柠思考这个的时候,男人的浅色衬衫还有他的深色领带突然映入眼帘。
    突然头套上用来看外界视线的区域被他用手遮住,就在盛柠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的时候,男人好像是低下了头。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自上而下朝她涌来的气息离开,盛柠用笨拙的爪子摸了摸头套,刚刚似乎感到了一股极其细微的触碰。
    盛柠不确定地问道:“……您刚刚是不是打我了?”
    温衍盯着那张并没有表情变化的卡通脸,盛柠穿着这身招财猫的玩偶装,用笨重的外壳把自己跟他隔绝开来。
    他们都看不见对方的脸,所以不用刻意隐藏表情。
    在她看不见也察觉不到的这一刻,他才好做一些下意识想却又不得不克制的事。
    即使生为感性动物,人有的时候也很迟钝,当察觉到某样东西的存在时,往往那个东西已经在心里存在了很久,只是被发现得晚而已。
    对人的感觉也是如此,宛如被泡在一池温水中,一旦心朝外豁开了一点点的口子,就会慢慢地被这种感觉渗透侵蚀,等发现这种感觉有些收不回来的时候。
    ——往往人已经不知不觉地陷了下去。
    可也只能到这种程度为止了。
    在盛柠看不见的地方,温衍目光隐忍,声音也压抑着:“嗯。”
    果然。
    盛柠有些得意地说:“那还好我戴了头套,您打了我也没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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