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淮不懂自己斜对面那个男生一直在不怀好意的笑什么,视线交汇后,他伸出手:“郑丞,幸会幸会”
    纪淮手里拿着筷子,刚把筷子放下,还没来及的握上去。
    陈逾司瞥了眼马上要碰到的两只手,不动声色的伸手从他们两只手中间伸向摆在靠墙的筷笼,嘴里嘀咕:“筷子不太好。”
    见他们两个手还伸着,陈逾司又拿了一双筷子,再一次挡住:“品控不过关。”
    空中两只手被挡在两侧,郑丞还能不懂吗?很有眼力见的把手缩了回去:“突然想到中午考完试没洗手,不握了,我的手有点脏。”
    嘴上这么说着,但郑丞一看他和纪淮把手放下了,陈逾司也不拿筷子了,忍不住找刺激:“终于找到好筷子了?”
    陈逾司懒懒的抬眸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嗯了一声。
    男生吃饭快,一碗凉面没几分钟吃完了。
    郑丞做了个抽烟的姿势:“走不走?”
    陈逾司抽了张纸巾跟着一起走了。
    没一会,纪淮她们也吃好了,结账的时候老板拿着两瓶酸奶给她们,说是刚才有个小伙子请的。
    夏知薇那样子像是想要拿个香案供起来:“今天不仅和第二名吃一样的午餐,还收到了第三名买的酸奶,我这次期末考试不考进前三十我都对不起他们了。”
    纪淮看着手里的酸奶,是很普通常见的牌子。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握在手里凉凉的,和这炎热躁动的六月末风马牛不相及。
    陈逾司和郑丞吃过饭没直接回学校,两个人在店外的巷子里抽烟,茶色的烟被他衔着,他和旁边的郑丞在说话,忽地转过头,朝着纪淮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一眼越过八米宽的马路,落在她身上。
    夏知薇看见纪淮的视线一直落在酸奶上,用胳膊耸了耸她:“陈逾司是因为请你喝,才请我的吧。”
    纪淮笑:“这么不自信,万一我是沾你的光呢?”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夏知薇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嘴角沾了一些白色的奶渍:“我虽然喜欢看言情小说,喜欢看闪闪发光的男生于千万人之间就注视一个女生。但我知道,想要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首先自己就要成为那样的人。别人的爱情是别人的爱情,我不像小说里女主角那样优秀,或许善良、或许勇敢,我不是那样的人自然遇不到同样优秀的人。”
    突然一本正经的夏知薇让纪淮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夏知薇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她天生乐观,心情和状态调整的也快:“但你们就不一样了,郎才女貌,实力相当。我们学校的人爱脑补李致和孟娴一相爱相杀,这个剧本你和陈逾司也能演啊。”
    纪淮蹙眉,表情和地铁上看手机的老爷爷差不多:“怎么就相爱相杀了?”
    “表面是天作之合的两人的不出早操福利之争,但颉颃间,背地里情愫疯长。”夏知薇扭腰,朝着纪淮一撞:“就比如送送酸奶啊。”
    纪淮恍然大悟。
    瞧见纪淮这表情,夏知薇欣慰,还没来得及大喊官配必胜,就听见纪淮说:“看吧,颉颃之间,这个人怕不是觉得我要撼动他第三名,万一酸奶里加了安眠药呢,万一把我的那招鸿门宴学去了呢,这酸奶不能要。”
    末了,又补了一句:“我瞧陈逾司就面有反骨。”
    夏知薇欲言又止:“……”
    过了半天才郑重地拍了拍纪淮地肩膀:“我突然不羡慕你了,这个优秀的学习成绩是拿情商换来的吧。”
    “你在骂我?”纪淮没跟上夏知薇的思维。
    夏知薇:“我在心疼陈逾司。”
    郑丞先看见马路对面的纪淮,提醒了陈逾司一句:“纪淮在马路对面。”
    陈逾司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
    “这不就是蛮久以前我们在操场上打篮球,来找过许斯昂的女生嘛。”郑丞还记得,那天是陈逾司带着纪淮一起先走了。
    陈逾司目送着纪淮和夏知薇走远,烟已经燃掉了一截,风从房屋之间吹过,吹散了白雾,吹掉了烟灰。
    陈逾司揶揄他:“你记性不错嘛。”
    郑丞一听就发现话里带酸,八卦也不是女生的专利。可再要问什么,陈逾司都不理他了。
    陈逾司这个人搞不懂爱,因为原生家庭。
    他小时候没得到这种东西,没得到过爱,没得到过关心,所以到这个年纪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去处理别人给予他的爱和关心,甚至不知道怎么把爱和关心给别人。
    无视是他处理被人给予爱和关心的办法。
    迁就是他给予别人爱和关心的表现。
    他不懂因为爱和关心会导致的情愫发酵公式,很多年后二十四岁的他,还是不明白十七八岁那时候懵懂到不知道要怎么处理的感情为什么能叫他这么念念不忘。
    第二天最后一门课考完,班主任要留大家开班会。
    各科课代表抱进来的考卷够回收废品的大爷乐开了花,
    “不要觉得放了暑假就懈怠了,高三还要重新分班。到时候分班考,考出七十名外了就要掉去普通班了。回去该看书还是看书,暑假作业好好做,这次期末考试自我感觉考得都怎么样?好的就继续加油,不好得就抓紧复习等分班开再战……”
    宋书骄站在讲台上说着,底下的学生都像个没有感情的传考卷机器,没一会儿考卷堆得老高。
    “各科课代表把暑假作业都写在黑板上,下面的同学都数数看考卷少没少。都给我数起来,别等到开学和我说少了哪张。”
    “这是怕我多活一天嘛?”
    “这么多张考卷,老师们可真是一点的都不关心环保问题。”
    “我去,还有十篇语文作文,英语还有抄写?十本名著阅读?我现在就回家叫我妈把我塞回肚子里,给我多生两只手和一个脑袋出来,哪里写得完嘛。”
    下面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说着声音也大了起来。
    宋书骄拍了拍旁边同学的桌子,让他把过道的垃圾捡起来:“少说两句你们就写的完了。今年暑假,我们八月二十九号报道,三十号正好是周一开始上课。开学过来就是高三了,一个个都打起精神来,这是高中最后一个暑假,让不甘和后悔留在这个暑假,带着全力以赴的拼劲冲刺高三。”
    下面回应的是懒洋洋的一声好。
    宋书骄不满意:“少年人们,朝气呢?”
    有个抖机灵的:“多写两张考卷就没了。”
    知道学生的心思都飘了,宋书骄也没有继续留他们:“好了,三天后出成绩,到时候会发在班级群里。现在收拾好东西,大扫除过后,滚蛋。”
    纪淮出教室的时候,隔壁班的人都走的没影子了。
    陈逾司已经在小卖部等她了。纪淮过去的时候他和易伽各坐在一张长椅上,一个喝可乐,一个吃雪糕,画面很和谐又莫名的怪异。
    “你们班主任真能拖,难怪我们班主任受不了了要和他离婚。”陈逾司把猫笼子递了一个给纪淮。
    易伽见她来了,就准备走了:“那就辛苦你了。”
    文静这样的词放在易伽身上真的一点也不适合,她先走一步,纪淮看过去只剩下六月末里一个清瘦的背影。
    纪淮作为一个理科生脑海里蹦不出什么形容词,想了好久,等她带着猫走到陈逾司家门口才想到两个字,淡漠。
    猫到了新坏境也不拘束,没一会儿满院子的开始撒泼打架。
    六点的天,已经有点闷热了。他颇有闲情逸致的靠在门口看纪淮满院子的追猫给它们带易伽买的颈圈。
    她伸手捞起一只小猫,朝着他喊了一声‘陈逾司’:“快看,可爱嘛?”
    余晖从她的后方照来,在她的身躯四肢处散开,那些光越过她朝他奔来,和哈罗盖特比起来,更亮,更耀眼。
    他开口想回答,刺耳的刹车声在屋外响起。
    院子里的猫都安静了,他望向停在门口的车,看着那个本该在一个多月前就回来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纪淮,你先回去吧。”陈逾司脸上没了刚才的柔意,彼时目光淡淡。
    纪淮应声,把小猫放在地上,偷瞄了一眼门口的男人,低着头赶忙跑了。
    “家里没有饭嘛?”
    对方问这句话的时候,陈逾司双手环在胸前,看着厨房里的人低着头开锅揭盖。
    陈逾司看着他,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是你爹,我回家来有什么问题吗?”赵骅放下锅盖从厨房走出来,他现在站在儿子面前已经矮了,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坚实,现在才想到问陈逾司:“最近过得怎么样?”
    “在看见你回来前的那一秒钟还是开心的。”陈逾司不给他留面子,挣脱他的动作没收敛。
    “刚才在院子里的小姑娘是谁啊?”赵骅收了手:“女朋友?”
    陈逾司不想和他多说纪淮,反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你不会把钱都败光了吧?”
    赵骅已经习惯了被儿子看不起,以前还在英国的时候就是这样,孩子的妈看不起他,因为他没本事赚钱。
    大儿子也看不起他,觉得他连英文都不怎么会说。
    “我最近准备和一个朋友在隔壁市合开一个厂,接下来很忙,所以准备入工期之前回来看看你。期末考试考完了吧,暑假要不要和爸爸一起去隔壁市走走看看?”
    赵骅说完儿子脸上没什么欣喜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看着他,留下一句“不去”,就上了楼。
    他们一家人都是彼此的施暴者,从哈罗盖特开始,也没有能够在洵川被终止。
    许斯昂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电脑前待够了。入了夜,但七点的时间离睡觉还早。他突然想出去走走。
    纪淮给他拿了块雪糕:“那我推你走走?”
    “去吧。”一开始许斯昂对自己半残坐轮椅外出这件事还挺抗拒的,后来想着又不是永久残疾,而且出门遛弯还不用走路,这得让多少被迫配爸妈出门的人羡慕。
    好的心态对恢复也有帮助。
    许斯昂问她:“今天期末考试考完了?”
    纪淮给他手腕上戴上驱蚊手环,又给许斯昂脖子、没绑石膏的腿和露出来的脚上喷上驱蚊喷雾:“对啊,暑假作业发了好多。”
    许斯昂被纪淮推着出门,看见了停在隔壁门口的车,狐疑:“陈逾司爸爸回家了?”
    纪淮下意识地看向二楼房间的阳台:“嗯,好像是的。”
    那时候陈逾司没介绍,只是让她走,她也不好判断是不是他爸爸。她临走时偷偷看了一眼,陈逾司和他长得并不像,五官要比那个男人优越很多。
    但风华正茂的十七八岁,不能和四十多岁的男人比。
    许斯昂盯着那辆车看了好一会儿,扭过头对纪淮说:“你去把陈逾司叫出来,让他和我们一起去散步。”
    纪淮原本想去敲门的,但想了想还是转过身跑回大姨家,上了二楼房间的阳台,手撑在栏杆上,身子前倾:“陈逾司。”
    没一会儿,对面阳台的移门拉开了。
    陈逾司没说话,等她开口继续说。
    “要不要一起去散步?”
    陈逾司和轮椅上的许斯昂对视了三秒后,嫌弃的表情丝毫不掩盖:“为什么你在?”
    “废话,当然是我聪明。猜到了你爸回来,知道你不愿意和他相处,所以叫我表妹喊你一起去散步。”许斯昂不怕他,现在他是个病号。陈逾司除了在游戏里虐虐他,还能怎么欺负他。
    还补了句:“再说了,没我你以为我表妹乐意跟你散步?”
    “呵?”陈逾司想笑:“等我跟她在一起了,以后天天推你出来散步,你就在后面自己滚轮子,我牵着你表妹的手走你前面。”
    许斯昂来气:“靠,老子诅咒你以后打英雄联盟把把对面四buff开。”
    陈逾司幼稚:“诅咒反弹。”
    “你有病吧?”许斯昂抬脚想踢他。
    陈逾司看着两个人的距离,一眼就知道许斯昂踢不到他,连躲都不躲一下。
    纪淮手里拿着驱蚊手环,刚走过去就听见他们两个在对骂,蹙着眉开口:“你有病吧?”
    许斯昂指着他自己,看着纪淮,又指了指陈逾司,愣了半天:“你替他骂我?”
    “你自己要喊他下楼散步,现在你又和他吵架,你是不是有病?”
    许斯昂转着轮椅的轮子往回走:“我不去了,我生气了。”
    纪淮看着许斯昂真头也不回的回了屋,手里拿着驱蚊手环的袋子。虽然叫陈逾司下楼散步是许斯昂的主意,但是是她去喊得人,现在当着面放鸽子,纪淮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只好把决定权交给他:“还散步吗?”
    “他不去,我们走吧。”
    既然要去,纪淮把手里的袋子给他:“驱蚊手环。”
    一共三种颜色,黄色、蓝色还有纪淮手腕上的粉色。
    陈逾司拿了一个印着hellokitty的粉色手环,和纪淮手腕上一样的印花还有颜色。
    夜风徐徐,小区里路灯昏暗,节奏感十足的音乐从广场上传来,再热的天气也阻挡不了阿姨们舞动的心。
    飞蛾绕着路灯打转,就像马路边的小孩看见气球就走不开。
    纪淮看见广场上阿姨拿着扇子在跳舞,驻足看了许久,陈逾司也没催她,陪着她站了好一会,直到她看够了,才继续走。
    “我明天早上起床就过去喂猫。”
    陈逾司随她:“事先说好的,我不帮忙。”
    “我知道,就是想说你能不能给我开院子的门。”
    “我醒,然后下楼给你开门,和我醒了下楼喂猫有区别吗?”意思很明显,不可能。
    纪淮在直白的向他要钥匙和在监控摄像头下翻围墙犹豫,最后怕被抓,也怕被保安把监控画面公布,贴在公告栏里配字:请业主和猫咪不要随意翻越护栏墙。
    纪淮选择厚脸皮的问陈逾司能不能把钥匙给她。
    “我家指纹锁。”
    纪淮一愣:“剁你的手指是不是太残忍了?”
    陈逾司呸:“残忍?你压根就不能这么想,好吗?”
    砍他的手?这是压根就是一件不对的事情。
    纪淮一愣,不能这么想?
    她看着陈逾司,小心翼翼地问:“你的意思是叫我砍的时候别有心理负担?”
    马路两旁的樟树已经很多年了,长得和路灯一般高,树叶枝干将路灯围在里面,如同树上长出一个月亮。
    陈逾司看着那像是会发光的树,沉思,他看上纪淮什么了?
    看上她什么了?
    是他自己有病,他犯贱,他找虐。
    纪淮木讷的看着陈逾司忽然加快了脚步,挠了挠头,小跑着追上去:“你生气了?”
    站在他旁边,侧着脸,瞧着他。
    陈逾司迎上那目光:“是的,你要怎么哄我?”
    哄人这事,纪淮还真没做过。扯了扯他的衣摆,南方小姑娘说话尾音上扬,软语和洵川不一样:“陈逾司,你别生气了呀。”
    陈逾司听着吴话甜糯,他也不说话,等着纪淮继续哄,可好一会儿后,纪淮就这么看着他,手拉着他的衣摆,没下一句了。
    红绿灯换了一波,九九六的技术员还没有下班,盛泰广场的大荧幕一分钟四位数起跳的播放价格已经烧掉了文员一个月的工资。
    陈逾司:“就这样?就这么一句?”
    纪淮不解:“这样一句还不够啊?”
    何止不够,他更气了。
    冷哼在喉间打转,但视线里这张脸上写着的‘我不知道’四个大字,最后出口就变成了一声长叹:“行了,我不生气了。”
    于是衣摆上的手收回去了,纪淮沾沾自喜:“原来哄人很简单嘛。”
    陈逾司扶额,妈的,又生气了。
    便利店里甜筒第二个半价的标志很显眼,纪淮拿着双色甜筒吃掉了甜筒的尖尖,便利店里冷气十足。
    纪淮慢悠悠的吃着甜筒,他一直没说回去,也没问纪淮还要散步散多久。
    巧克力偏甜,原味不甜但奶味很足,融合在一起的双拼,在甜味和奶味上达到了新的美味。只是纪淮看着对面面无表情吃着甜筒的陈逾司,看他那表情似乎还没有领会到双拼的美妙。
    纪淮给他介绍了其中奥妙,陈逾司坐在她对面,懒懒的抬起眼皮,她是真就觉得一个人嘴巴上说不生气就真的不生气了呗。
    外面自动贩卖机投出了一瓶汽水,拿着篮球走过的学生,三两成群。纪淮百无聊赖的看着,突然想到了表哥一看见他爸爸回来就让她把陈逾司喊出来散步。
    按道理久别重逢的父子不应该在家里聊聊天嘛,这副不着急回去的模样,八成是和自己爸爸关系不怎么样。
    纪淮又点了点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陈逾司看她那小表情,比某些演员还丰富:“想什么呢?”
    纪淮想问,但怕涉及他**,他要生气:“我问了你别生气。”
    陈逾司笑:“你还怕我生气呢?”
    “那我问了。”纪淮看他点头了,才又开口:“你和叔叔关系不好?”
    问完,果不其然是一阵沉默。陈逾司改了坐姿,懒散的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旁边空位置的椅背上。
    “想知道?”陈逾司反问。
    在纪淮不知道点头还是摇头的时候,他起身:“边走边说。”
    他爸爸是入赘,后来出了轨,在父母离婚的时候,他选择了跟着赵骅,他哥哥跟着母亲。其实原因不止他哥那么对他,还有一个原因。
    破腹产的刀疤在母亲的肚子上,但只有赵骅记得是哪天划开的。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原因,他选择跟着赵骅回了国。但第二年,连赵骅也忘了是哪天。房子里慢慢开始只有他一个人,赵骅一开始是三天不回家,然后一个礼拜,再是一个月。
    回家的路上,陈逾司神情平淡的和她说着哈罗盖特的雾天,龙道的房子,比他优秀的哥哥,他被关过的烤箱,那条没过他头顶的小河。
    甜筒融化的很快。
    那天晚上的一切像是黏在她手上的甜筒,在高中最后一个暑假,在那个暑假开始的前一个晚上,纪淮看见了那个放肆招摇的陈逾司藏在无所不能下的酸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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