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闹就弄了挺久的,是个吃早膳又太晚,吃午膳又太早的时间。
    墨墨还在园子里遛狗,这已经是他每天的早晨运动了。
    以珍站在门廊下喊孩子回来,拿帕子给他擦手。
    “娘亲!蜀…爹回来了吗?”墨墨显得很兴奋,脸颊上晕着两团红霞。
    一早便听说了楚闻宣回来的消息,只不过有下人们拦着,墨墨才冲不进去爹娘的房间,这不,都溜了叁回狗了,小家伙早就迫不及待了。
    “是啊,正好你去喊他起床吧,你爹今天好像铁了心要睡懒觉。”
    “遵命!”墨墨撒开脚丫子往内院跑,跑开一段距离又急冲冲地折回来,古怪地皱着眉头,抓了抓自己的衣摆。
    “娘亲,我要不要去换套衣服才去见爹爹啊…”毕竟是“第一次”见爹呢,墨墨兴奋之余不免还有些紧张,总得要正式些,给亲爹留个好印象不是?
    以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觉得他人小鬼大。
    “没事,爹爹可喜欢墨墨,穿什么衣服都好的,快去吧。”以珍给他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衣领。
    “哦……”墨墨害羞地捂着嘴巴,以珍拍了拍他的屁股,他顿时像脱了缰的野马,跑得没影。
    “姑娘,前院有位公子,说是来见您的。”
    “是谁?”
    “那位公子说您去见了就知道了。”
    透过屏风,可见厅中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他负手而立,肩胛挺阔,如青松。
    当年恣意潇洒的少年郎,如今已经磨砺成了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心脏跳动的频率变得急促,脑海里划过一些稀碎残破的画面,以珍一下稳不住身形,手臂碰到了小桌上的盆栽,发出轻微的声音,惊动了背对着他的男人。
    他似乎有一下是想要迅速转身的,因为以珍看见他背后的双手,拳头骤然收紧了,不过他并没有立即转身,脚下像生了根扎在了地上。
    原本是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相见,可当彼此相隔的距离不过几步时,突然就生出了胆怯的情绪。
    “哥哥。”
    跨过年月,走过沙漠,那一声呼唤,相隔数年,仍如当初的孩童时期一样,饱含依赖。
    叶以珘转身,看见了窈窕的少女,似乎与记忆中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那个才貌双绝,闻名叁州,让他疼爱又骄傲的小妹,可很明显是有些不同的,比之幼时,她眉眼间多了几分倔强,她的手覆在隆起的小腹上,浑身透着母性的温和柔婉,她已为人母。
    “哥哥!”她又唤了他一声,鼻尖红了,眼角湿润,向他跑来。
    他看着她行动有些不便,本要扶她,不想她直接扑进他怀里,没有多年不见的生疏,没有年岁渐长的拘谨,她抓着他的袖子,哭着问他:“呜呜呜…哥哥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
    叶以珘心刺刺地痛,那天他说好了让妹妹先跑,并承诺一定会带她回家,结果他把妹妹弄丢了,还丢了整整五年,他是来得太迟了。
    他知道了她这些年的遭遇,想她被困青楼,担惊受怕的时候,是不是都在想着哥哥怎么还不来救她?
    叶以珘颤抖的手抱住妹妹的肩膀,沙哑的喉咙里压抑着一句对不起,却没有脸对妹妹说。
    大约是他一言不发,反倒让以珍渐渐停了哭声。
    “哥哥你怎么不哄我?”从前她一哭哥哥都是赶紧来哄的,现在哥哥无动于衷,以珍觉得有点失落了。
    一只手落在她的后脑勺上,摁住她准备退出哥哥怀抱的念头,哥哥突然把她抱得好紧,紧得都有点压到她的肚子了,不过感觉到哥哥的手是颤抖的,以珍也就明白了,哥哥不是与她生疏了,大约是心里对她有亏欠。
    “哥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哦,你不要自责,当年那样的情形,你已经尽全力保护我了,我知道的,我只是太久没见你了,真的好想你的。”
    她怎么会不懂当年的艰险,哥哥为了保护她逃走,已经付出了半条性命,她不会忘记那天哥哥浑身是血,还喊着让她先走的画面。
    “哥哥,你不要难过,这些年其实我过得挺好的,虽然我不小心忘了你们,但我很幸运,一直都有好心的人帮我,而且……我还遇到了阿宣,他对我很好的……欸,哥哥,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我好像才长到你的腰的位置,现在我都快长到你胸前了哦……”
    叶以珘听她絮絮叨叨,一时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她总是跟在他脚边打转,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看她红润的小脸,知她如今确实很好,他又何必要在她面前悲伤于过去,破坏她的快乐呢?叶家的仇人,欺负妹妹的人,他默默收拾了就好,不能让妹妹沾染一点血腥。
    浑身的僵硬慢慢松懈,叶以珘拍了拍以珍的脑袋,说了兄妹相见的第一句话:“珍珍长高了不少,也变漂亮了…”
    哪个女孩子不爱听漂亮话,以珍骄傲地冲哥哥笑,又故意端着一副打量的样子,眯着眼睛上下看叶以珘,装模做样地说:“嗯……哥哥虽然黑了点,但脸还是很帅气的,那叁州美男子,叶家俏郎君的美名丢不了,丢不了……”
    可不嘛,她哥哥当年可是叁州一带有名的郎君,多少官家小姐争取的对象?以珍私下里还收了不少小姐姑娘的“贿赂”呢!
    兄妹俩打闹了一阵,以珍问及哥哥如今的情形,叶以珘自然是多交代她无需操心外头的事,二皇子与杨氏这些年来狼狈为奸的罪证已经齐全,楚闻宣这次远赴北蒙,一为平乱,二为引蛇出洞,而二皇子也果然按捺不住,欲要夺取皇位。
    如今二皇子已经被关押了起来,一切只等陛下身体好转之后,再做定夺,叶以珘与楚闻宣虽是私自回京,但到底是救驾的功臣,想来也能将功抵过,况且北蒙的战事也已经进入收尾,有留守北蒙的副将镇守,也不会再有大碍。
    “关外有一队精兵,本是我与阿宣当年未雨绸缪做下的打算,这次本想调回京都救驾,不过有了姨父帮忙,倒省了行军路途的麻烦,珍珍长大了,会谋划了,这次若不是你冒着危险联系姨父,这件事还不能了结得这么快。”
    以珍了然地点点头,原是如此,想来楚闻宣当时也是未免走漏了消息,才迟迟不送信回来,毕竟私自佣兵,可是重罪,虽然他和哥哥并无造反之意,只为平冤。
    “哥哥这次回来还会去边疆吗?”
    “不了,两年驻守之期已到,我本就是要回京述职的,这次大约会留在京都长住了,爹娘都不在了,做兄长的自然亲自料理你的婚事。”叶以珘揉揉妹妹的脑袋。
    ……
    叶家在京都的旧宅还没有收拾好,许多屋宇仍等待重修,以珍自然是要哥哥在梅园住下的。
    那父子两人也不知道在房间里做什么,都晌午了也不见出来。
    以珍要去抓人,进门时就听见里头墨墨又笑又叫的声音。
    男人正光着上身,两手撑在地上,做俯撑的运动,每往下压一次,就迅速弹起来拍一下手掌,矫健得像只豹子,而墨墨正趴在他背上,把爹爹当马骑了。
    以珍瞧他绷紧的腰背线条上覆着薄薄的一层细汗,也能知道他这样哄儿子玩有多久了,倒不见他喘口气,手臂外侧的肌肉发力鼓起,像是蓄满了无穷的力量,一下一下地,把儿子的小身板都弹起来了。
    “娘亲,爹爹好厉害!”墨墨玩疯了,像只八爪鱼一样扒着他爹的脖子不撒手。
    “当心着凉了,你今天早饭也没吃,小心身子受不了。”以珍无奈地站在一旁,实在不懂他们男孩子的乐趣。
    谁料他一听,像是被刺激了一样,头也不抬的让她也坐到他背上去,咬牙切齿地要她看看他的身子到底行不行。
    以珍懂了他话里所指,脸颊绯红,简直不想理他,她还怀着孩子呢,才不要跟他胡闹。
    “墨墨别玩了,舅舅来了,你都还没见过呢,快起来洗手,和舅舅吃饭。”以珍刻意不看男人暧昧的目光,把孩子哄出去。
    小萝卜刚跑出门,一只强劲霸道的手臂就将以珍圈住,把她压在门板上,“啪嗒”一声落了门锁。
    “怎么不敢看爷?嗯?问你呢,爷行不行?”两人贴得很近,他嘴角坏笑,捏了捏以珍红透的耳垂,说话时刻意往她另一边耳朵吹热气,知她敏感所在,撩拨的法子简直信手拈来。
    “不许欺负我…”以珍软绵绵地嘟哝,背部贴着硬硬的门板,身前是他的身躯,她把手抵在他胸膛上,摸到他暖和的体温,微凉的小手忍不住在他的身上蹭蹭取暖。
    “爷怎么欺负你了,你说来听听?”
    “别闹了,要吃午饭了…你小心我告诉哥哥,让哥哥收拾你!”
    “哦…现在有哥哥撑腰了,腰杆子都硬了是吧。”楚闻宣伸手夹住她嘟起的嘴巴,给她拉老长,看她像只小鸭子一样可爱。
    以珍拍掉他捣乱的手,很傲娇地瞪了他一眼,“那可不!”
    楚闻宣宠溺一笑,把人直接打横抱起来,“好了,知道你厉害了,快来给你相公更衣吧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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