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博里里门遭遇到猛烈的进攻。
    八百中垒甲士以屯为单位,分成了十六个方阵,将博里围得水泄不通。
    低矮的黑墙根本挡不住这群想军功想疯了的疯子,比起灵活凶狠的匈奴骑兵,博里的里民简直就是一群待宰的羊羔。
    攻门屯分工有序:十人下蹲持手弩,远远瞄准门内, 对企图护门的里民轮番照顾;二十人扛着两根刚砍断的树对门疯狂撞击,栅栏门摇摇欲坠,门上的铜钟响个没完;还有二十人骑在马上,就等门破的那刻发起冲锋。
    赵禹骑在马上眺望后山,见山腰处有凌乱的火光,回头命令:“待会进去, 若有胆敢反抗者, 杀!投降者暂活,等廷尉安排人审讯。”
    亲兵即刻出发通知各屯屯长。
    赵禹的目光又放在满头大汗的啬夫身上, 面无表情问道:“冬十月的信是你写的?”
    伯彦低着头,颤巍巍回答:“正是下吏。”
    “虽然你的办事效率不如茂陵亭,但能发现南军那群病秧子发病源头,也算功不可没!去一旁等着领功吧。”
    伯彦连连点头,退了下去。
    赵禹目光移开,继续放在里门上,不耐烦地喊道:“再攻不下来就换人!一个时辰后,我要见到扰乱此地的罪魁祸首!”
    领导发话速战速决。
    围里诸屯不约而同地做出一个决定:放弃战马、翻墙进攻。
    蓦然,无数血红色身影在黑暗中张开了獠牙,博里围墙形同虚设,被轻而易举突破,一柄柄汉剑开始见血。
    “咣!”
    一声巨响,里门被突破了,二十名大汉铁骑沿着里中主干道,一路向后山方向冲锋, 数不清的甲士紧跟其后,挨家挨户搜人。
    轰隆隆的马蹄声震醒了做着富贵梦的博里老人。他们与不明情况的孩童被甲士从家中赶了出来,押到里门后的空地,聚成一堆。而随军功曹也毫不吝啬地在功劳簿上记上一笔:元光二年八月,张三于博里俘虏叛乱者两名。
    这群随军功曹的绩效考核方式大概与现在企业的人力资源部门差不多,看今年的记录数量。
    “今夜所记录的功绩数量赶得上去年一整年的了!下年上计不愁啦!”
    “登记完的兄弟赶紧再去里中转悠,多找一个就是一点军功!升官发财就在今夜!”
    博里也就八十多户四五百人,参加围剿的甲士却有八百人之多,典型的僧多粥少,尤其是还有很多农户正在后山……这就导致中垒甲士的行动速度匪夷所思的快,不到两刻,全里的房舍都被搜过了,于是他们把发光的眼睛挪到山的方向。
    在谌洛五人边战边突围的时候,发了疯的甲士不拘泥于道路,在林中穿梭攻上了后山,谁手里有火把,他们就搞谁。
    “茂陵亭长何在?”
    谌洛一脚踢开一个企图偷袭的农户,放声高呼:“我在这!”
    “毋慌!我乃中垒丞路博德,奉命援救!”
    林中,一粗犷汉子领着数十个穿着红甲的身影飞速靠近,把茂陵亭众人围了起来,企图再度进攻的博里农户被震慑住,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徐乐杀红了眼,擦掉脸上的血,不顾背后开裂的伤口喊道:“亭长,援军来了,下令反攻吧!”
    “他奶奶的!敢围攻乃翁!”谌洛啐了口带血丝的唾沫,提着剑,对大虎、猛、小瞒挥手,“咱们的人来了,杀回去!”
    “战!”
    谌洛对路博德拱手:“上吏,军功就在山上,再不上就要被后续之人抢了。”
    “他们想得美!”路博德尖叫一声,“上面有多少人?我要和这几个兄弟全部吃下!”
    “不下百人!”
    百人?
    路博德两眼发光,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按照一人一万的额度,这群人全都换算成四铢钱都有一百万。
    至于人数差距,他根本没考虑过。
    南军是精锐,北军则是精锐中的精锐。
    “还愣着干什么?杀啊!”
    这个豪爽的汉子一马当先,冲了上去,茂陵亭诸吏紧跟其后。
    他们虽然不足二十人,却一路平推,重返山顶。
    路博德在农户面前路面,四周的火光照亮了他腰间的铜印黑绶。
    是千石之官!
    “尔等赶紧放下武器!本丞在山脚安排了一十六屯的中垒甲士,中垒令有命:负隅顽抗者,死!”
    十六屯?
    刚被救出来的伍长头晕目眩,重新倒了下去。
    里正田虎率领里监门伯贤出现在众人面前,指着谌洛道:“上吏,此人入我博里、杀我百姓,君为何不拿下?”
    “放下武器!”路博德冷笑,指着田虎三人对诸农户道:“把他们三个捆起来,反抗者视为叛国,别逼我中垒营屠里!”
    里民面面相觑。
    突然,有一人丢下手中的锄头。
    顿时引起连锁反应,一百多人皆无再战之心,全都缴械投降。
    如果是南军,硬碰硬还能谈,北军逼急了,真的会进行屠杀。
    “尔等!”
    田虎惊慌之际,突然觉得头一痛,有人在背后敲了闷棍,手脚被人绑住,带有熟悉酸甜味道的袜子,被塞进了嘴里。
    他脸一痛,原来是大虎在抡他嘴巴子,关键是其嘴里还振振有词:“一山不容二虎!”
    ……
    次日清晨,渭水西南五十里。
    一支打着旗号“李”的队伍驶入了靠近河流的乡。
    见田边有一老农,着银色铠甲的年轻将领挥手令部队停下,自个儿则亲自下马,跑到田里作揖请教:“敢问老丈,此地是何处?”
    老农愣神,下意识回答:“这里是郿县。”
    “郿县?”青年沉默片刻,挑了挑眉,“沣水乡可在此地?”
    “不在。”
    青年从怀里摸出舆图,看了半天,抬头又道:“此地不是茂陵所在的槐里县吗?”
    老农身后缩了下脖子,上下打量这个身着银甲的将领,对这个问题感到惊疑:“茂陵在渭水北哩,这里是右内史……将军,你走错路了吧?”
    “不能啊,我按照父亲说的方向走的呀。”
    李椒一头雾水,和老农道了声谢,带着疑惑重新返回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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