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不屈亦步亦趋的跟在一行人身后。
    他发现自己的阿翁好似瞬间老了十岁不止,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做错了,可想到那么好的阿耶死得不明不白,又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更何况大理寺的人已经来了,他们不查清楚,也是不会离开的。”袁不屈一个人小声嘀咕,“你一个人在念叨什么呢, 他们人都快找不着了。”冷不防背后有人说话,他吓得魂不附体的。
    袁不屈委屈的回头,这人怎么走路都没动静的,若非声音不对,他还以为是阿耶想不通,回过头来想要带他一起走呢,他鼓了鼓嘴, 正要说话就发现, 嘴像是被什么铁一样的钳子夹住了, 他呜呜呜的瞪向了对方。
    道一感受手心的柔软,眉眼弯弯,又凑近几分,“你在这儿磨蹭什么呢,大家都走远了,我不识路,就有劳袁小郎君给我带个路了。“她似乎没有听到袁不屈的自言自语,也没看到他强自安慰后,仍旧为难的神色。
    “阿翁好像很为难,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可是阿耶就这么死了,他前日里还同我说过,要带我去拜师,他希望将来做一个有学问的人,不要像他一样,我想不通阿耶有什么不好,他对我可好了,每次说话都算数, 只有这一次失约,所以我不相信他的死是意外。“
    道一的手终于放过红彤彤的脸,又对发髻发难了,她伸出魔爪,将对方的送头顶揉得乱糟糟的,“小小年纪想那么多干啥,你想到要做的就去做,年纪轻轻的弄得暮气沉沉的,前怕狼后又怕虎,没有一点儿朝气。更何况那是你的阿耶,替他查明真相,免得死后有怨气,也是一种孝道嘛。“
    袁不屈顶着新筑的'鸟窝'仰起头,“可他是我阿翁,也是阿耶的父亲,我违背他的意思,也是不孝。“
    看着一手弄出来的杰作, 道一满意的点点头, “两人皆是你的长辈,你都要尽孝, 可是令尊已经去世,人死为大,想来你阿翁也能理解的,否则又如何会请王寺卿去查看尸首呢。“
    袁不屈总感觉哪里不对,可能是因为他的脑子太小,一时竟想不出其中的问题来,但这道人仵作说的话,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他狠狠的一点头,“嗯,等阿耶死因查明,我再向阿翁赔礼道歉。“
    道一轻晃着脑袋'嗯'了声,尽显高人风范的说,“如此甚好,“又装模作样的唱喝道:“袁家小儿,还不速速前头带路,尽早为令尊洗清冤屈。“
    袁不屈眉眼狠狠一跳,这人莫非才是他阿耶盯上的对象,才多久的功夫,就突然变得不太正经了,他猛的一甩头,阿耶是正经人家,应当是这人生来如此的。
    小童风中凌乱的背影,令道一安心许多,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她不识路的事了吧?
    不良人都在家中休息,一一通知还需要些时辰,为了双管齐下,她特落后一为等袁不屈,二是为了查探袁家情况。
    直接她想要追上前面的人,这才发现自个儿有些托大了,前面的路不好走,因为她不记得是从哪条路拐过去的了。
    万幸袁不屈是个贴心小郎君。
    ——
    “怎的来得这般迟,客人是你邀请来的,自个儿却客人忘记了,若是如此你即刻回房,阿翁替你款待客人。”袁青柏手高抬,又放了下去,手边是漆黑的棺椁,并非是平日的扶手,面上怒容更甚。
    “道仵作,我叫你来是替袁小郎君做事的,你怎么可以带着他在院子里游玩,袁府有丧,怎的如此无礼。”王玄之看似责备,实则偏袒,又拐弯抹角的表明此行来意。
    道一愣了一瞬,又立即反应过来,低眉顺眼的说,“是我的不是,袁府景致宜人,一不小心拉着袁小郎君多看了会儿,差点儿误了正事,还请寺卿责罚。”
    “罚你本月的俸禄!”道一震惊,她以眼神询问,这也是假的吧。
    袁青柏尴尬在了原地,他就是像借机发泄下不满,哪里有深夜上门的客人,对方失礼在先,他无礼在后,倒也公平。
    可他忘了大理寺上门真正的目的,可不是来他袁家做客。论官职,他家只有一个左司郎的掾属,论家世,更是高攀不上了。
    他老脸皮厚黑,也看不出红不红,青不青的,“既然王寺卿他们如此看重于你,还不过来帮忙,等着阿翁一把老骨头动手吗。”
    阿翁真的同意了,袁不屈的欣喜在触摸到棺椁之时,变得荡然无存。
    双方并不是真的需要他帮忙,只是给袁青柏一个台阶下而已。
    事实上,道一独自就揭开了笨重的盖子,棺椁并未封钉,她以灵力轻托起盖子,放置在一旁,不管惊呆了的祖孙,她开始查看棺椁里的人,准备来说是,死者。
    那张脸前不久才见过,袁大朗畏畏缩缩的形象深入人心,可是这才过多久,今日正好立夏,不过一个春夏而已,便是阴阳两相隔。
    不过一瞬,她收起这些杂七杂八的心思,仔细验看棺椁里的人,“死者男,年约二七,死亡时辰两日前,除了眉心的致命伤,身上并无其他外伤。”
    “眉心的伤口是棠儿跌进池塘摔出来的伤口。”袁青柏仍旧拿出那套说服袁家上下的说辞来。
    道一对他摇了摇头,“许是这场丧事来得及,你们办得也仓促,所以身上死者还有脏东西——”
    “什么脏东西?”袁青柏在问,心里却犯嘀咕,这外头的人拿了钱竟然不好好办事,连他儿子的身子都不擦洗干净。
    道一拿出一片极小的红色羽毛,“寺卿你说,什么样的池塘里才会有这种羽毛?莫非是长安集市里那种,专门给家禽拔毛的温水盆子?”
    王玄之没懂为什么给鸡拔毛就要温水盆子,但不妨碍他推敲其他的,“袁大郎死时,你们说是前儿儿个夜里,既是起夜,必然身着寝衣,何以会沾了平日根本触碰不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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