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专心备菜的尹眉被女儿咋咋呼呼的叫嚷吓了一跳,菜刀差点脱手而出,她惊讶地扭头看向穿校服的少女:“你怎么回来了?今天周四,还没到周五。”
    丁蜜随手拈了块炸好的带鱼,送进嘴里,烫得嘴巴合不拢,直哈气:“快高考了,学校想方设法给我们毕业班搞突击训练,安排明后两天考试。我提前一天回来,明晚就不回来吃饭了。”
    “你怎么没提前说啊?”尹眉看不惯她的馋嘴样子,打了下她的手背,“洗手了没就吃,也不怕脏。跟你说,虞虞在家,你别像刚才那样吵吵嚷嚷的。”
    “安初虞吗?”丁蜜眨了眨眼,手扒住厨房门框往外张望,客厅里无人。
    尹眉拉住她一只手,纠结片刻,为难道:“蜜蜜,你去同学家借住一晚好不好?我不知道你今晚会回来。你安叔和他女儿好不容易见一面、说说话,你别添乱。”
    “妈,我是大人了,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怎么会添乱?”丁蜜看不过去老妈的卑微做派,又不欠别人什么,何至于卑躬屈膝到这种地步,“我少说话行吧?”
    她在嘴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绝不让她难做。
    尹老师就是讲究太多。以前她给安初虞当钢琴老师时,遇上安初虞生日,安致和邀请尹老师家人来别墅做客,尹老师担心女儿乱了分寸,不肯让她来雇主家。后来她和安致和好上了,丁蜜能正经出入这里,尹老师又给她立规矩,但凡安初虞回家的日子,不许她过来,怕惹安初虞不开心。
    丁蜜时常想,到底谁才是她亲女儿。
    尹眉不放心她,再三叮嘱:“那你别捣乱,举止文雅点。除了虞虞,她丈夫也过来了,可不许在别人面前出洋相。”
    “谁?安初虞的丈夫?她结婚了?”丁蜜三连问后,抬手捂住嘴,一副吃到大瓜了的表情,“真的假的,我没听说过!”
    尹眉拧紧眉心:“都说不许大呼小叫了。”
    丁蜜:“……”
    规矩好多,她还是去好闺蜜家凑合一晚算了。
    然而她也只是这么想想,催促老妈赶紧做菜,她晚上还有好多功课要复习。
    尹眉把炸好的带鱼分出来一部分,装进垫了吸油纸的小竹篮里,剩下的留着做糖醋带鱼:“你帮我看着锅里烧的水,等会儿用来给木耳焯水的,我上去给虞虞送点吃的。”
    “我去送就好了。”
    丁蜜抢过她手里的小竹篮,出了厨房,尹眉在后面喊了两声都没喊住她,无奈极了。她这女儿小时候野惯了,样貌随了她,性格却截然相反,从来与“文静”二字不沾边。
    丁蜜看到被自己丢在地板上的书包,单手拾起来甩到肩上,没在客厅找见人,顺着楼梯径直上二楼。
    安初虞正带着席筝参观她以前住的房间。
    席筝在这里看到她和她妈妈的合照,早就知道她们母女俩长得有几分相似,当两张脸挨在一起,更像了。
    “那位尹老师是?”他从进门起就心存疑惑。
    安初虞盯着相框里已故的妈妈,声音略低:“尹老师是我的钢琴老师,每周四节课,来家里授课,我以前很喜欢她。后来,她和我爸爸在一起了。你在升学宴上撞见我和爸爸吵架,是我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一时无法接受。”
    席筝没追问下去,手搂着她的肩。
    外面响起敲门声,安初虞收敛心思,放下相框:“进。”
    丁蜜推开虚掩的房门,时刻谨记老妈叮嘱的话,要讲规矩,于是她规规矩矩地把甩到肩上的书包放下来,递给安初虞一篮炸带鱼:“我妈说得趁热吃,叫我给你端上来。”
    因为尹老师的阻拦,她至今没与安初虞正面打过交道,对她的了解依旧停留在大银幕和网络上。除此之外,就是家里随处可见的安初虞小时候的照片。
    同样的,安初虞也是第一次见尹老师的女儿,先前只听说她跟随妈妈住在这里,性格有趣,很会逗安致和开心。
    她长得很像尹老师,细眉杏眼,皮肤白嫩,扎着学生时代简单的高马尾。
    安初虞示意她把东西放桌上,丁蜜这才抬步迈进她的房间。
    “你去帮我晾杯茶吧,我等会儿下去喝。”安初虞拉了拉席筝的袖子,朝他眨眼。
    席筝心领神会,她是想支开他,有话跟这个女孩说。他点了点头,错开身出了房间,留她们在二楼,先下了楼梯。
    支开席筝是真,但安初虞并没有话要跟丁蜜说,她是看出来丁蜜有话跟她说。
    “想跟我说什么?”安初虞靠着桌沿,拿起一块炸带鱼。
    丁蜜到底年轻,对上一个比她大了八岁、气场十足的成年人,显得底气不足,原本准备好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你结婚啦?”
    安初虞咳了声,差点被鱼刺卡到:“你是来找我八卦的?”
    丁蜜摇头:“我就是随便问问。”
    她都看到了,安初虞和那个男人之间举止亲密,应该就是她的丈夫。
    我的天,安初虞居然结婚了!她身处在八卦中心,怎么从来不知道?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和我妈啊?”丁蜜把书包抱在怀里,强行拉回跑偏的话题,“她也不容易,任劳任怨照顾安叔,没想过要抢你妈妈的位置。”
    安初虞嘴里酥脆的炸带鱼忽然变得没有味道,就在她想出口打住的时候,丁蜜说:“我先前也不能接受她和安叔在一起,虽然称不上小三,跟那样一个有钱老男人在一起,别人难免会说闲话,但是她过得比以前开心,我就觉得无所谓了。我只想她好,别的都不重要。”
    安初虞觉得这小孩比她想象中成熟:“所以呢?”
    丁蜜咬咬唇,豁出去道:“我亲爸不是人,对她特不好,喝多了还会动手打人,打得头破血流那种。我妈好不容易脱离苦海,所以,我不想她再受苦。你可以不喜欢我妈,别挤兑她就行了,我脸皮厚,说我没关系的。”
    安初虞想笑:“我没挤兑她。”
    丁蜜:“我知道,是我妈太敏感,你稍微不开心,她就以为是她的问题。唉,我说了她很多次,她也听不进去。”
    顿了顿,丁蜜轻松道:“再说安叔,我平时看在眼里,只有你是他的宝贝疙瘩,你不乐意,他不可能给我妈名分的,而我妈也不在乎那些。”
    丁蜜紧攥住书包的手指松开了些,本来很紧张,现在一点也不。她觉得,安初虞没有银幕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疏离,她有在认真听她讲话。
    丁蜜是个话多的人,了解到对方没敌意后,一不小心就多说了几句:“安叔对我妈也不见得就是爱,他们一把年纪了,什么爱不爱的,无非就是搭伙过日子,图个回家后有人说几句贴心话。我们做子女的,翅膀硬了飞出去奔学业奔前程,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他们在家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多孤独,你说是不是?”
    安初虞抽了张纸巾,吐出鱼刺:“你倒是想的通透。”
    至少比她看得开,她得知安致和和尹老师在一起时,跟如今的丁蜜是一样的年纪,她想的却全是安致和对妈妈的背叛。
    她无法理解,无法忍受,只会竖起刺来反抗,从未试着从安致和的角度思考。
    哪怕到了今天,她看到尹老师,仍然没办法将她放在“继母”的位置。
    杜珑秋的死,不仅是安致和的枷锁,也是安初虞的枷锁,死去的人不可替代。
    丁蜜说完了想说的话,已经不再纠结,拉开书包拉链,拽出来一张卷子,放在安初虞面前的桌上:“我妈老在我面前念叨你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你能不能给我讲道题啊,我明天要考试了,万一遇到同类型的题就完蛋了。”
    安初虞嘴角微动,想说她未免太自来熟了。
    她视线下移,落在卷面上,丁蜜给她指了道数学题,抛物线画得跟蜘蛛网一样,她看一眼就头疼,直言道:“我不会。”
    “啊?不是吧?”
    “都毕业多少年了,公式全忘干净了。”
    “说的也是。”丁蜜嘴角咬了支中性笔,把卷子收起来塞回书包,“算了,我吃完饭再打电话问同学吧。”
    她提着书包准备出去,走到门口又退回来一步:“你什么时候结的婚?网上都没有你已婚的消息。你是隐婚吗?”
    安初虞:“……”
    丁蜜神秘兮兮地说:“我有个好闺蜜是你的影迷,特喜欢你的电影,不过你拍的电影题材都太沉重了,我比较爱看喜剧片。我顶多算你的颜粉。”
    她太热情,安初虞简直不知要怎么接话。
    正好席筝到二楼来叫她们吃饭,安初虞挽着他的手臂下楼,听他问都聊了些什么,她笑着摇头,贴近他耳朵低语:“回去再跟你说。”
    丁蜜下楼梯也不老实,走在他们前面,蹦蹦跳跳的,一步跨两级台阶,被尹眉逮个正着,横了她一眼,以示警告。
    丁蜜立马老实了,跑去厨房帮忙端菜。
    “你别毛手毛脚地摔了盘子,我来端,你去把红酒开了,倒进醒酒器里。”尹眉拍了下她后背,声音温温柔柔的,带着一股子嗔怪意味,“姑娘家家的没个形象,多大人了还上蹿下跳。”
    丁蜜吐舌,翻出柜子里的开瓶器,边干活边抱怨:“怎么每次都是我负责开红酒,这个真的很难弄啊。”
    她只会把开瓶器的螺旋钉转进木塞里,费老鼻子劲也拔不出来。
    “我来吧。”安初虞接过她手里的开瓶器,三两下旋开了木塞,将红酒倒进天鹅颈状的醒酒器里,轻轻摇晃,端到餐厅。
    丁蜜还杵在那里发呆,心道,不愧是影后,开个红酒这么好看。
    ------题外话------
    今天二更,还是晚上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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