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留意着贾母的神色,小心翼翼道:“老太太,王公子还劝宝玉搬到外面住一段时间呢,我看挺靠谱的。”
    “怎么回事?为何让宝玉搬到外面?”
    贾母立刻眼一瞪。
    薛蟠心知不妙,可话已出口了,再也收不回,只得道:“王公子觉得宝玉十指不食春神水,缺了历练,就提议宝玉到外面赁个小院,一个月花五两银子,带个小厮和两个丫鬟,我觉得在理啊,宝玉不知底层的艰辛,出去体验下也好,横竖就几个月时间。”
    “胡闹!”
    贾母大怒:“他胡闹,你们怎么也跟着胡闹,宝玉啊,你去问问你老子娘肯不肯?我们家的老脸都要被你丢尽了,不许搬出去!”
    宝玉讪讪道:“老祖宗,我也想试试自个儿能不能在外面过日子。”
    “你胡涂啊!”
    贾母顿着龙头拐杖咚咚响,恨铁不成钢道:“那小子是什么家庭,我们是什么家庭?他家小门小户,也不能说他有坏心,只是目光短浅。
    而你呢,你姐姐是皇太后,临朝称制,你自小与北静王交好,你爹是国丈,你是国舅,稍微寒碜点,丢的就不仅是我们家的脸,还是朝廷的体面,哪能容你出去自吃自住,还只五两银子一个月?你就给我在家里呆着,好好读书。”
    宝玉扭扭捏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贾母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还不是觉得在外面自在了,可以摸去那小子家里找林丫头?
    告诉你,想都别想,她出了这个门,就不是我们家人了,赶明儿让你老子在朝中打探打探,有合适的人家,给你说门亲,也该收收心了。”
    宝玉脸苦了下来,却不敢辩驳,其实他心里有数,与黛玉的缘份基本上断了,可是心里放不下啊。
    ‘哎~~’
    宝玉暗暗叹了口气,心情沉闷,说到底,还是自己弱小,在家做不得主,不比王宵,一个人就能撑起门户,突然他羡慕起了王宵的自由自在。
    “走罢!”
    薛蟠忙扯了扯宝玉,向老太太告辞离去。
    出了荣敬堂,薛蟠没脸再留了,匆匆回了家,大声唤道:“娘,娘!”
    “嘘!”
    薛姨妈的丫鬟,同喜匆匆从屋中奔出,不悦道:“太太午睡了,大少爷有什么事儿不能过会儿说?”
    宝钗也从侧屋走出,眉头一皱道:“哥,怎么了?”
    “进来吧!”
    屋里,传出薛姨妈有气无力的声音。
    薛蟠和宝钗进了屋子。
    屋里门窗洞开,薛姨妈躺在竹榻上,另一个丫鬟同贵在一边打着凉扇。
    “哎~~”
    薛姨妈看着薛蟠那风风火火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跑哪儿去了?家里的生意也不知道多照看着些,就知道出去胡闹,这些年来,月月亏空,帐尽着下面的那些黑心货胡乱报,娘是妇道人家,你妹妹还未出阁,都不便于抛头露面,就指你呢,可你倒好,整日厮混,倒不如趁着还能卖几个钱,把家产赶早发卖算了,免得到头来一文银子都落不到。”
    薛蟠低着头不敢吱声。
    宝钗眸中,也流露出一抹忧色。
    原指着贾家发达了,能稍微提携下自己家,可贾家生就一副刻薄性子,王夫人是自家老娘的亲姐姐,没一句过问,更别提府里的其他人,老太太开心了,除了赏些吃剩的饭菜,衣服料子,也没了下文。
    这倒不是宝钗背后腹诽,看看焦大的下场就知道。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没有焦大,就没有老宁国公,更不会有宁国府子孙后代的富贵奢华,可宁国府是怎么对待焦大的?
    不闻不问,冷处理!
    赖大的儿子赖尚荣都去了奴籍,给捐了个官,而焦大这么大的功劳,不说去奴籍捐官,再不济,外放个庄头管事,配个漂亮点的丫鬟,红红火火过日子并不过份。
    可贾家什么都没做,焦大当了一辈子奴才,打了一辈子光棍!
    宝钗又想起张文墨,自从夏家被王宵狠狠削了一通之后,张文墨不大来往了,还不是看到了薛家随时朝不保夕?让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悲哀。
    “哥,你手上拿的什么?”
    宝钗留意到薛蟠提的包裹,不禁问道。
    薛蟠道:“我去王宵家做客,在他家喝了碗凉茶,觉得不错,找他包了些回来,给娘和妹妹解解暑。”
    薛姨妈眼神柔和了些,这败家子再混账,再不是东西,好歹心里还是有娘和妹妹的。
    “哦?你去了王公子家里?”
    宝钗美眸也讶色微闪。
    “今儿一早,听说国子监和翰林院往午门请愿,闹的沸沸扬扬,于是和柳湘莲去看热闹,路上又遇到了宝二爷和冯紫英……”
    薛蟠口才还是不错的,把经过和盘托出。
    末了,补充道:“妹妹,我怀疑此事是王宵在背后搞的鬼,从头到尾,就他嚷嚷的最凶,你是不在现场,我可是听的真真切切,我听了都想打他,更何况那些拿着棍子的锦衣卫,可回到家里呢,又生龙活虎了。”
    “其实王宵还是不错的,为宝玉出了点子,可惜老太太放不下身段,把我和宝玉大骂一顿,不许宝玉出府……”
    兴许是说到了兴头上,薛蟠喋喋不休起来。
    薛姨妈却是和宝钗相视一眼,没想到薛蟠这个傻憨子还能和王宵重新有了交往,这着实是个意外之喜。
    薛姨妈打断道:“听说你前一阵子捣鼓,要和张文墨一起对付王宵,事情办了没有?”
    “娘,你放心吧!”
    薛蟠也不是真傻,忙道:“王公子做事滴水不漏,拿不到他的把柄,只是口头说说而己。”
    “没露出什么吧?”
    薛姨妈不放心的追问。
    “没,好象是没!”
    薛蟠挠了挠后脑壳。
    “阿弥陀佛,没就好!”
    薛姨妈双手合什,又道:“宝玉的那块玉,可能真有古怪,我看王公子不是信口雌黄的人,今后你离贾家远点,免得出了意外被波及,反正他们家也看不上我们。
    若有工夫,多和王公子来往来往,人家不说学识本事,做生意也有一套,你若是能从他身上学得一二,我们家也算祖宗保偌啦!”
    薛姨妈眼神中有了光彩,打开始,她就对王宵的印象不错,可惜薛蟠和王宵交恶,而宝钗中意的张文墨她始终看不上,与贾家亲上加亲也泡汤了,正彷徨无计时,王宵又出现在了视线中。
    宝钗也暗暗回忆,自己与张文墨间的相处尺度,随即松了口气,亏得够矜持,怕是连张文墨都不清楚,自己曾中意过他。
    “娘,我听您的!”
    薛蟠嘿嘿一笑,把包裹递给同喜道:“去煮些茶来,取五钱配两斤水,加些冰糖,水沸了再小火煨半个时辰,然后放井水里冰着。”
    “是!”
    同喜接过,去往外面。
    ……
    次日,朝廷正式下诏,裁撤东厂,所有人等,下狱待查,老百姓欢欣雀跃,大呼皇上圣明!
    朝廷不仅威望暴涨,也大发一笔!
    东厂有千人左右,从掌印太监,到掌刑千户,理刑百户,再到下层的掌班、领班、司房、役长和番役,个个身家不俗。
    寻常一个番子,都有几千两的身家,稍微带点职务的,没个上万两,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东厂的人。
    至于高层的百户、千户与掌印太监,哪个家里没个几十上百万两?
    整整三天!
    朝廷抄东厂的家花了三天时间!
    内阁!
    五位阁臣全都面带笑容,看着呈上来的单子,有现银一千两百万两,黄金八十万两,一到三进的房产三千余处,大宅园林近两百座,土地田庄五万余顷,奴婢妻妾两万多名,还有珠宝玉器、古玩字画,家什杂物无数。
    这可是东厂跌倒,朝廷吃饱啊!
    至少一两年内,都不担心钱不够用的问题了。
    “先把朝廷各部衙欠的薪俸发放!”
    “不错,几条堤坝也要拨银子啦!”
    “先皇帝的陵,可以修的再大些!”
    ……
    内阁里,一派欢声笑语。
    历朝历代,无论古今,朝廷有钱了,都要搞工程,还是大工程,越大越好!
    阁臣们你一言我一语,一项项浩大的工程被列举出来。
    这时候,最多争论规模先后,没人去否决别人提的工程,不然就是砸人饭碗,断人财路!
    “几位大人,出事啦!”
    这时,马督公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哦?何事?”
    北静王问道。
    马督公道:“昨晚有个国子监的学子在青楼杀人,他相好的姑娘被人点了,可能是喝了几两酒,仗着神通闯入那相好的屋里,正见着不堪的一幕,一怒之下,把恩客和他的相好给杀了,老鸨一看出了人命案子,不让他走,他把老鸨也杀了,还有龟公、帮闲,足足十来人,姑娘们和客人有好几个受了波及,都被他杀死啦!”
    “混帐!”
    北静王大怒,猛一拍桌子!
    张成琳、高明与武恺面面相觑,这确实出乎意外,于悦的案子还没结,又出了读书人倚仗神通胡乱杀人的案子,让他们头疼之极。
    王子腾哼道:“三位大人,此事绝不可姑息,否则读书人将越发肆意妄为,国家非乱不可,王某以为,必须要请佛道二门出面协理朝廷,不能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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