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阳喝了口琥珀色的酒润了润喉咙。
    “竟有如此说法,我还是头一次听闻。”狐狸听闻惊叹得一拳捶了下食案,“这倒是要和家里人说说,以后还是少吃这鱼鲙,免得也糟了这虫病。”
    墨阳点头,随即又夹起一片海鱼鱼鲙细细地咀嚼品位,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了。
    “话说你今天跟踪王霸有什么收获?”墨阳咽下食物后主动问道。
    狐狸摆摆手,连着“哎呀”了三声,才说道:“你是不知,这家伙好生狡猾,在城里兜了好几个圈子,要不是我机灵跟得快,肯定就被他甩下了。你猜他最后去了哪里?”
    墨阳奇道:“是什么犄角旮旯匪夷所思的地方吗?总不会就是这里吧?”
    “当然不是,那家伙来青楼楚馆有什么稀奇。”狐狸撇撇嘴,“他去的竟然是一处破庙。”
    墨阳的脊背都坐直了,将本来因为跪坐而有些发酸的腿脚都抛之脑后了。
    “他去见谁?”墨阳连忙追问。
    “一群流民匪徒吧,人我倒是不认识,不过为首的那个很好辨认。”狐狸的手指擦着自己的下巴,回忆道,“是个桀骜的紫红脸壮汉,我听王霸叫他‘雷大当家的’。”
    墨阳的拳头轻轻砸在了食案上,他的语气略微有些兴奋——那一定是雷安。
    “只是这王霸去见雷安做什么?”墨阳疑惑不解。
    “似乎是在表示感谢,他看起来挺客气的,将一大包东西都塞给了雷安。”狐狸挠了挠头,“不过因为他们人太多了,我没敢靠太近,只是看了个大概。”
    “这雷安和这失踪案看来的确是有瓜葛的。”墨阳停箸断言道。
    “这雷安最多就算是个流匪,王霸这个车行的管事会利用他做些什么呢?”狐狸挠挠头。
    “对此我倒是掌握了一点信息。”墨阳转了转自己面前装着酒的碗,让原本挂壁的酒流了下去。
    他将破庙的情况,当初何大柱窥探、雷安挖眼等事情一一和狐狸道明。
    “这样看来早有人和雷安他们联系,和你说是购买男童的行踪信息,保不准就直接动手了。”狐狸忿然骂道,“这该死的天灾,把人都逼成流寇了,为了生存,什么都干得出来。”
    这时下方大厅里传来了满堂喝彩声。
    墨阳循声望去,就见一女子抱着琵琶款款登上了舞台。
    这个姑娘年约二十岁左右,身上环佩叮当,身穿一件蛋清缎子银鼠皮披帛,内衬淡雪妃湖绉长襦裙。
    虽然天气寒冷,但裙子的领口采用了“袒领”,开得很低,锁骨和前胸半露。
    而裙子里是天蓝色裤子,足上一双红色绣花鞋,不过脚的尺寸看起来和现代女孩子并无分别。
    不长不短的身材配着一张鹅蛋脸,薄施脂粉,只是眼角画成了向上挑的妆容。
    这形容正如《全唐诗》方干《赠美人四首》中所言:“粉胸半掩疑晴雪,醉眼斜回小样刀。”
    “那就是舒五娘。”狐狸的手指弹了弹面前的食案,“人不是顶漂亮,但擅做诗,再加上一手好琴技,虽然放到京都排不上号,但是在这小地方便被奉为才女,受人追捧。”
    舒五娘对着台下的客官们微微颔首盈盈一礼,便将琵琶横抱,叮叮咚咚的音乐便流淌而出。
    墨阳觉得她手中这种琵琶造型古朴、音色铿锵,表现力虽然比不上现代琵琶,然而却也拥有独特魅力。
    “那王霸找雷安他们究竟谈了什么?”狐狸闷闷地喝了一大口酒,“那一包东西是酬谢雷安,还是再度给予的定金?可惜我当时离得太远,什么都听不到。”
    狐狸的心思可不在下方的表演上,这些日子来他已经听得疲乏了。
    更何况这舒五娘的颜色技艺在齐地尚可,但换在京都就显得十分平凡了。
    “问问就知道了。”墨阳低声说道,语气果决。
    “问雷安?”狐狸有些咋舌,“他能说实话?”
    “这个人看似彪悍,实则非常懂得明哲保身。”墨阳摸了摸下巴,回想着当初雷安的反应,“只要让他意识到自己不说实话就会有生命危险,他会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的。”
    “那我们现在过去?”狐狸嘴上说着,但是人却没有动。
    “再晚一些才好动手。”墨阳嘴角翘起,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咚咚……他们的房门骤然被敲响,一位女子出现在他们房门前。
    这女子头上钗着的银簪在灯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披着赤褐色相间的披帛,片金绿朝裙下露着一对天足。
    年纪看上去三十岁上下,但形容却依然俏丽俊爽,两条细眉笼住一双含情眼,笑盈盈地进入了室内,身子一软就坐在了狐狸身边。
    “郎君来此怎不找我,倒是让奴家好生难过。”她右边的胳膊都攀在了狐狸的肩膀上。
    “今天这不是带朋友来照顾你生意来了,当然什么时候也不能忘记你。”狐狸习以为常地揽住了对方的腰部。
    墨阳暗抽一口冷气,心里连呼好家伙,别人来是为了女支女,这家伙是冲着假母来的。
    “这位郎君既是清蜉的朋友,来此便不要客气。除了五娘我答应了一切随她自己的意愿,不能代她做主,其他人你想要谁来陪,尽管提。”假母笑得愈发灿烂,同时下巴也靠上了狐狸的肩头,吐气如兰地说。
    这倒是让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的墨阳有些窘迫了,他的脸腾地红了,尴尬地笑道:“我就是来长长见识,谢谢您的慷慨。”
    这假母迎来送往,什么样的人不曾见过,一见到墨阳这幅情态,便知道对方还从未经历过这种阵仗。
    她捂着嘴媚笑道:“怪不得清蜉带您过来,这要是换做您自己来,肯定是要被收取双倍的费用。”
    “这地方的潜规则就是‘新郎君嫖资加倍’。”狐狸咧开嘴解释,整个人半边身子都快被那假母抱住了,“所以还是得我这个老手带着你花天酒地比较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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