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原县,启程路上姑娘状告县丞不成一头撞死在县令马车上的惨案,祁琰未曾忘记。地方官的不作为,百姓苦不堪言。
    许是什么风吹到了京城里,没干好事的大臣是惶恐不已,生怕被陛下手中的那把剑查出什么来,剑尖一挑头上的官帽就再也保不住了啊!轻则丢官,重则,人头都得落地。
    尚书府里,姜志平像是屁股上扎了针眼一般,这回可再也坐不住了。
    “老爷,您都一整日没用饭了,再不吃身体可就熬不住了。”秦氏好心劝着,手里的筷子刚递过去却被姜志平一把扔在地上。
    吃吃吃!真是妇人之见!连眼前的富贵都要保不住了,还有心思用饭?!斜眼一扫,秦氏那装可怜的样子让他心烦不已。紧要关头,大祸将至,不免就又想起死去的发妻。
    楚氏……唉!楚家确实给他提供了许多了帮助,若是当下姜妤的母亲还活着……定是不能落得今天这般田地啊!几曾何时,那楚氏一心与他甜蜜,楚家也是不留余力地助他,他们的女儿天真可爱……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眼下姜娴在侯府不被重视,顶着侧妃的名分混得连侯夫人身边的婢女都不如,侯府能帮他吗?不能。大女儿的日子本就是如履薄冰,她有着身孕,不能给她施压。
    但是他是有两个女儿啊,那个女儿可是在宫里当差混得风生水起呢!对、对!姜志平的眼神逐渐亮了起来:“拿纸笔来!快拿纸笔来!”
    见他一扫愁容,秦氏又忙不迭地去了。只见墨行走在纸上留下几笔,开头的便是:吾儿亲启——
    晚膳已经摆,芙蓉蛋,蘑菇煨鸡,笋丝鸡皮汤……这些都是祁琰平日喜欢的。近些天来他心情不大好,即使从不在她面前表露,姜妤也能看得出来。
    祁琰喜好咸口的,做这道烩鸭丝的时候特意把酱汁调得偏咸了一些儿,往上一淋再放笼屉里一蒸。姜妤用筷子一番,她便感叹:“今日这鸭子做得不错,都入味了。”
    “软炸里脊的火候控制的也不错,听声音就知道是酥脆的。”
    “还有这酒……是我酿的,与您那日喝到的一样。”若不是为了多说几句让某人开怀一点儿,她才不会拿这点半吊子的功夫卖弄呢。考验功力的菜都是掌膳做的,她怎么能好意思点评?
    “我昨日尝着这酒,比上一坛的味道还要好,想着您也许会喜欢,就搬来了,您不会怪我吧?”姜妤举起酒壶,笑吟吟地看向他。
    怎么会?一见到她,便是心中有再多的不快,此刻也该烟消云散了。方才他得恍惚,却不曾仔细察觉屋内的人早早为他准备好了一切。他脚步一停,她也跟着停下来,扬起的裙摆轻轻抚上他的衣袍。
    “陛下是不喜欢我的酒吗?不然怎么那么长时间都不肯出声?我可是记得陛下上次与我在亭子里……”樱桃口一张一合喋喋不休。
    她眉眼生得温婉,一双桃花眼笑时眼尾轻微向上挑,就像是天边的弯月,明亮又动人,看人恨不得将月亮摘下狠狠拥在怀中。
    “喵。”倒是不合时宜的,外头传来了一声猫叫。那轮弯月被打扰渐渐落下,换上来的又是那双有神的桃花眼。
    “滋啦——”猫爪在挠门,六安小声开口向里面打了个招呼:“姜姑娘,有您的信。”
    这下门彻底被从里面打开,大摇大摆的猫儿身后跟着的是谨慎行事的六安。这架势,倒像是猫主子带着它的奴才招摇过市来了。畜生本不该进殿内的,但因着这是姜妤的猫,没人敢拦。
    那金黄的眸子来着不善对上祁琰的视线,不曾躲闪,破天荒的,一人一猫对视了,六安使劲揉了揉眼睛,娘诶,什么叫恃宠而骄他今日真是见识到了,这主人在宫里说得上话,连小动物的腰板都能挺得直直的。但是相比之下,他还是喜欢那只傻了吧唧的黄狗。
    “本来这信是送到了尚食局的,小福子打那过就拿了回来。”简要解释过一番后,六安便退了下去。但是小布还是僵在原地不肯走,一见姜妤便亲昵地贴了上去,扬起高傲的头颅睥睨着那个男人:看吧,铲屎的最爱的还是我小布!
    姜妤正在低头拆信,猫毛柔软蹭的她身上有些痒,下意识地制止它的动作:“祁小布,你不要闹了!”
    话一出口,周遭陷入了掉一根针就能听见的安静……
    她楞楞地抬起头,对上的却是一张抿着的唇,半晌,它终于张口一道缝:“祁小布?”连只畜生就能姓皇帝老子的姓氏了?
    谁给她惯的?
    完了……怎么私底下的爱称就说出口了呢。姜妤讪讪地笑缓解尴尬:“其实这只是一个称呼……那您还记不记得咱们的那只狗它叫姜耶楼??”
    她特意把“姜”字咬的很重,为的就是提醒祁琰,她都让狗跟她姓了,他怎么就不能大方一些把姓氏分给猫咪一点?
    “当然记得。”祁琰咬着牙,但说出口的话明显是带有宠溺,拉起她的手将人带入怀中,那轻飘飘的信自然就落到了地上。
    “哦。‘咱们的狗’,朕倒是不知你想的倒是这般周全。”可不是,统共就两只小畜生,一只姓姜一只姓祁,这其中的寓意不言而喻。姑娘家就是姑娘家,羞于说出口的话,倒是在行动上体现出来了。
    按捺住心中的欢喜,将人圈在怀里明知故问:“哪个祁?”
    还能有哪个祁?这人真是坏死了!姜妤眨眨眼,调皮道:“那当然是‘坐享齐人之福’的齐。”
    “唉。”祁琰先是叹了一口气,“你可知道欺君是何罪?”
    “不知道呢!”她笑得蔫坏,捡起地上的信一把抱起祁小不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管她什么罪名,只要她像六安一样溜得够快,那罪名就落不到她的头上!
    她一路小跑进来偏殿,“阿嚏!”在外面当茶的六安揉揉鼻子:这好端端地怎么就打喷嚏了呢?看来晚上得多加一床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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