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担心皇嗣。”
    “也许是个小公主,朕比你长不了几岁,皇嗣一事,群臣又何必替朕心急?”
    君臣各怀心思,话里机锋往来,只故作不知。
    陈行德欠了欠身:“是臣失言,天色渐晚,臣也该回府了。”
    在这风口浪尖上贤妃意外怀孕,对于定国公一脉来说是大喜,只要挟皇嗣以令群臣,篡位就更有把握,就算是个小公主,也不妨偷龙转凤。他们清楚这点,李承明也明白,故此陈行德绝不敢在宫内留宿。
    意料之外地,皇帝没留他去当值处过夜,而是平和道:“也好,你走的时候顺便看看咱们贺兰将军醉到哪儿去了,这一夜都不见人影。朕传他来喝酒,他倒好,不仅不给朕道喜,还要劳烦朕去找他。”
    陈行德心头忽而一动:“方才经过偏殿门前时,隐约看见门前有个灰扑扑的影子,莫不是什么冻死的动物?天气湿冷,贺兰腿上有伤,别是冻得行动不便了罢?”
    念及此处,陈行德立刻就要告辞,起身寻人。李承明淡淡地看着他这个心急火燎的样子,却见金秉笔赔笑着上前来报:“启禀陛下、陈将军,贺兰将军今晚听闻海化寺佛音清寂,颇为感念,便在殿前为贤妃娘娘和皇嗣康健祈福至今,大约是太心诚了,没听陛下亲口嘉许,不肯起来呢。”
    李承明讶异地挑眉:“他倒有这份好心?好心是不坏,但这献媚也太急了些,让人把他搀进来吧。”
    陈行德眉头急皱,隐含愠怒,但见皇帝坦然自若,也只得暂且按捺下。
    李承明原以为贺兰雁又在拿乔做戏,叫三四个人抬进来已是夸张,不想只去了一个侍卫就把贺兰雁带了回来――
    贺兰雁早已昏迷,是被人横在臂弯里像一缕轻烟似地捧回来的。
    李承明见贺兰雁面色泛出蛋壳青灰,虚弱里透着死气,心下狐疑,以为是他吞了什么药来逼自己愧疚,当下便沏了一盏茶捧在手中,缓步向贺兰雁走去。
    陈行德则是又惊又怒,大跨步上前把贺兰雁抢夺在怀,只觉手中一片滑腻湿润,阴森森的风雪是深海中的水草,纠缠撕扯着贺兰雁微弱的呼吸,随时要陷他于万劫不复。
    李承明素知贺兰雁狡猾,又不比陈行德会相信贺兰雁还有仁善之心,只当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口中“啧啧”怜惜,手上却毫不留情地拨开贺兰雁的衣服,拿着茶盏向他心口烫去。
    “住手――!”
    陈行德一声断喝未落,便见贺兰雁蹙起眉头呻吟了一声,随即头颈无力地一垂,心口彻底没了热气。
    李承明是见过死人的,现下贺兰雁整个人蜷缩得极小,像是被水与雪清清静静地隔绝了起来,修长身躯一如少年时,虽是柔弱,却有一种奇异的回光返照般的美,凛然不可欺。
    皇帝的手震了一震,他摔了茶盏试图用掌心去暖贺兰雁的脸,覆住那张面庞时却无论怎么摸索也摸不出一丝活气,胸膛更是单薄得没了起伏:“传、传太医……!”
    陈行德眼眶泛红,一拳沉沉砸在床沿上:“陛下,就算是献媚邀宠,也没有人傻到用自己的命来献吧?!”
    “你怀疑朕故意要杀了他?”李承明一面紧攥着贺兰雁的手腕反复揉搓,一面把人抱上了龙床,无形地逼得陈行德不得不远远退后:“朕爱重他还来不及,怎会对他起杀心。”
    “这就要问陛下了,莫不是陛下觉得,我们走得太近了些。”陈行德眉目低垂,眼神阴沉,双手负在背后,不断急促地来回踱步。
    “此言荒唐。”李承明双眼紧张地直视着贺兰雁,不断催促速传当值太医,显然是无暇分神应付愤怒得六神无主的陈行德:“你怕是喝酒喝太多了,贤妃已经命人打扫好了兵部的值宿处,你现在就去醒醒酒。”
    一语毕,李承明便潇洒挥手,数名持戟卫士赫然而立。
    陈行德又气又急,但也只来得及深深看贺兰雁一眼,便咬牙去了。
    李承明见四下无人,又探了探贺兰雁的脉息,只觉确实是到了紧要关头,不像骗人。纵是国手在此,也应回天乏术。
    他没有考虑太久,便自床边暗格内取出一枚清香药丸,亲自像捏泥巴似地一小块一小块掰碎了,又就着温热茶水送进了贺兰雁口中。
    “贺兰雁,你骗了朕一粒百年难遇的返魂香去,就算是阎王要你下地狱,此刻也得给朕回来!”
    “咳,咳咳咳――”
    贺兰雁本是沉梦黑甜,舒适中甚至觉得这样死了也不错。谁想有人当头棒喝,又觉灵台贯入一股清明之气,四肢也迅速回暖,竟是逼着他飞快地睁开了眼睛。
    李承明已经命人把他剥得精光,暖洋洋地放在鹅白锦被里用汤婆子伺候着,还不间断地替他擦拭手足。见他醒了,极轻地叹了口气,随即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低声道:“做得不错。”
    贺兰雁死里逃生,自己还一无所知,只觉膝盖以下全无知觉,麻痹得像拖了两根稻草棍,故此人也有些茫然:“谢陛下……陈行德信任我了吗?”
    “此前你表忠心朕以为他会有三分信,苦肉计该有五分。不过方才朕看他那个样子,像是要把太极殿踏碎似的,怕是有八分了。”
    “那就好。”
    李承明沉吟着抚摸贺兰雁发起烧的额头:“这个变故朕没料到,你还和他说了什么才让他这么动摇?”
    “臣已经豁出性命,对陛下自然是知无不言,难道陛下还信不过臣?”贺兰雁只觉有柄黄铜钟槌一下下敲打着自己的脑仁,剧痛让他神志震荡,连句狠话也说得语调缱绻,倒像是撒娇讨饶:“若陛下还是不信,只管把我再丢回雪地里去……”
    皇帝方才能眼都不眨地用保命丹药救他,现下却又恢复了无情本色,只挑着他下颔怜惜地吻了又吻:“朕要你的性命干什么?如果你再不听话,朕也没必要保你。”
    “既然你发愿要替朕剿灭叛贼平定外邦,朕就得信你能成就一番事业。可朕信你,你却不诚实。”
    贺兰雁被皇帝抚摸得很舒服,像只被人挠肚皮的猫咪一样呼噜噜呻吟了几声,然而还没待他彻底沉浸在这太阳般的光辉之中,便被一盆冷水兜头浇醒――
    “爱卿不妨和朕解释一下,一段日子没招幸你,你倒显得有些丰腴了?”
    “奇怪,除了这里,别的地方倒和从前一样,反倒还消瘦了些,真是异事一桩。”
    李承明凑近他耳畔,手掌覆在他小腹上,微笑着问了一句:“你该不是有了身孕罢?”
    第12章
    陈行德并没有走远,侍卫们不敢强求他,只得屏息肃立在侧。
    事实上,他甚至连偏殿的暖阁都没走出去,脚步就像生了根一样死死凝视着帷帐中的皇帝和贺兰雁。
    贺兰雁虽然多疑又心狠手辣,可对他们总还是忌惮的,被玩得骨酥体软时也只有哭求的份,而陈行德毫不怀疑这当中对自己敬有三分,对皇帝惧有七分,贺兰雁理应是更向着自己的。
    三人从前曾并肩同游花街柳巷,贺兰雁心惊胆战地陪着二位主子,鞍前马后敢怒不敢言,听他们点评姑娘颜色,觉得没有可心的就欺上身来隔着衣服亵玩自己,脸上火辣辣一片,也不知是羞是愧。
    贺兰雁自己厌憎自己,就更加爱洁,板着一张脸,等闲不肯让青楼女子近身,两人便起了狭促心调戏他:“今日有斗花会,不是客人挑姑娘,倒是姑娘挑客人,哪位俊俏少年得的簪花掷果最多,哪位就能进花魁的闺房,你何不去试上一试?”
    贺兰雁不敢违抗,规规矩矩起身,手指紧攥着答了声“是”,便站上了斗花会的擂台。
    若陈李二人上台,一望即知是阔客,花自然是少不了的,而贺兰雁一脸倨傲,本不是受欢迎的客人,故此二人也只当拿他打趣。谁知贺兰雁站在台子中间暗自神伤,只觉自己也是娼妓一流,折腰事人并无分别,紧抿嘴唇隐忍地抱臂站定,神态欲语还休,姿容更有侧帽风流。
    这一亮相惊得满楼花娘齐齐跑来向他挥手绢,涉世未深的只当他是有情伤的小公子,女儿心思缱绻不已;久在欢场的一眼就看出他多半有难言之隐,偏生生得这样玉树临风,眉如含黛,洒脱动人,倒激起了几分调戏的欲望,也向他丢果子,还专捡大个儿的木瓜佛手等掷去。
    贺兰雁的身手本是轻如燕的,可陷在脂粉英雄队里他慌了神,下意识地抬起臂膀无力抵挡,登时便被砸到了手背。他不欲引起别人注意,只是更狼狈地试图把脸庞藏起来,谁料这幅含羞忍辱的样子连场上登徒子的兴致也调动了,不少权贵“嘿嘿”窃笑几声,合了扇子也向他丢瓜果。
    李承明自在地看着好戏,陈行德冷眼看去,却见皇帝握着扇柄的骨节已经气到泛白了。为免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陈行德便自告奋勇,洒脱地一掀衣摆,登楼飘然而下,搂着贺兰雁柔韧腰肢扬长而去。
    “不好意思就把脸埋我怀里。”
    千里不留行,怀中美人心,人间还能有更得意的事吗?
    那晚陈行德进了花魁的闺房,却带着贺兰雁一起。两人翻云覆雨,别有情浓,贺兰雁甚至没拒绝陈行德强行要他穿上轻薄的舞衫,露出一身莹白如玉的肌肤。按理说贺兰雁什么阵仗都见过了,同时承欢两人也做得来,此刻却显得十万分的委屈后怕,让陈行德很得趣味。
    陈行德觉得他傻,见他只晓得攀附着自己,却又难免怜爱。
    “我今天可是救了你,否则你就要在这些庶民面前出丑了。”
    “……多,多谢陈将军。”
    “叫我什么?”
    “……行德。”
    陈行德还记得自己当时的陶醉,骨头都泡在了花酒里,只想醉死销魂帐中。贺兰雁轻易不说软话,可若能逗他说上一句,个中妙处,纵粉身碎骨也值得。
    从那时起陈行德确认贺兰雁对自己有情,只不过是别扭。两人脾气都不太好,难免磕绊,但贺兰雁总会是自己的,毕竟李承明可没有这样情趣,他不信贺兰雁会对李承明情意绵绵。
    然而事实俱在眼前,相隔他几十步的距离,帷幕中每个动作都能看得清楚,语声虽模糊,也听得出是笑。
    贺兰雁方才刚受了重伤,无力地伏在李承明臂弯里像是再也醒不过来的样子,陈行德呼吸急促,只想奔上前去,偏生又不能,只能看着贺兰雁任人摆布,像张白绢般供皇帝肆意揉搓。
    贺兰雁乍醒,气都还喘不匀,皇帝就又开始动手动脚,和当日花楼里的登徒子无甚分别,而且更加可恶,因为贺兰雁连挣都不敢挣扎,还要强笑着小心翼翼地应和。
    陈行德看得目眦欲裂,直要把帷帐烧出个洞来,侍卫们警惕地交换了眼神,都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皇帝不知问了贺兰雁什么问题,贺兰雁很是虚弱地点着头,随后皇帝便一脸虚情假意地吻了他的头发,不顾身下人的推拒一把按住贺兰雁双手,直接捻弄上了受伤的乳首,口中还隐约调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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