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没搭理蔡京与他的一干党羽,李乾直接就定下了廷议。
    “还有别的卿家要奏事吗?”
    李乾环视着下方群臣。
    过了片刻也没人开口,他便直接宣布了退朝。
    朝臣们出了乾阳殿,有些人心里还犯嘀咕。
    未时不是个好时候。
    皇帝陛下为何要选这么个时刻,在承天门外廷议呢?
    只是吃完中午饭,到了未时、来到承天门广场的时候,大家才纷纷回过味儿来。
    陛下也太踏马缺德了!
    承天门五凤门楼上, 李乾一席赤黄色龙袍,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群臣。
    他头顶上是老太监叫人搭起来的圆顶华盖伞,两侧还有小宫女手持黄龙团扇给他扇着风。
    放在前世,未时也叫下午一点。
    即便李乾有遮阳伞,还是热的头上渗出几滴细汗,正拿着一碗冰镇枇杷露小口地喝着。
    嗯, 等会儿肯定得跟这些人好好掰扯掰扯, 得先保护保护嗓子。
    而在下方, 朝臣们却没他这么好的待遇了。
    朝臣们吃完了午膳,来到了承天门前,往常满是朱色的人群里,也混入了一个个青袍的谏议大夫、给事中、御史。
    今天的阳光格外毒辣,直直地照在大臣们身上,只是站了一会儿,就感觉头顶的乌纱大帽仿佛成了一块正在燃烧的火碳,灼的人脑门发红。
    而裹在身上的绯袍似乎也快要烧起来,挣不脱,甩不掉,白单中衣早已被汗水浸透了大半,湿哒哒地粘在身上。
    水火两重天。
    看着日晷上的针影缓缓挪动,最终来到了未时,外围的殿中侍御史扫视了一眼在场大臣,放下手中纸笔。
    人都到齐了。
    李乾瞥了一眼下方已经开始渐渐汗流浃背的百官, 也没继续为难他们。
    他又不喜欢虐待人, 只是想借此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
    程度适当就行了。
    万一有个中暑昏过去的, 这廷议还开不开了?
    整的李乾像个昏君似的。
    “大伴,给他们上座椅,伞盖,冰饮。”
    “是,陛下。”
    老太监躬身应声,随后才扯着嗓子对下面喊道:“陛下有旨,赐座椅、伞盖、冰饮!”
    随即就有宦官们抬着一顶一顶伞盖、椅子,还有一桶桶冒着白气的酸梅汤从城门楼里出来,给诸位大人们安排上。
    瘫在椅子上,用宦官递过来的绢布抹着汗,一口冰冰凉的甘甜酸梅汤下肚,大臣们就仿佛重新活过来一样,纷纷抬起眼,望向上方的皇帝陛下,说不出是个什么复杂的心情。
    “诸位卿家。”
    李乾站起身来,走到阳光下,朗声道:“今日朕选这么一个时候,并非是故意要为难你们。”
    “而是此事之蹊跷, 在朕看来实在匪夷所思也。”
    “古有刽子手午时三刻,开刀问斩,就是要借着煌煌天光, 令惨死之人魂飞魄散。”
    “今日朕也有此心思,欲借日光,好好地驱一驱这肆无忌惮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大臣们沉默了片刻,还是蔡京擦了一把汗,颤颤巍巍地首先站出来,拱手道:“臣谢陛下赐座,陛下携天威,定可扫清朝中污秽,还我大乾一个朗朗乾坤!”
    他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照皇帝陛下这语气,廷议选的不是最激烈的午时三刻,而是后面的未时,说明皇帝陛下还是想留一线的,并非真正地要让人“魂飞魄散”。
    文武百官们也随之起身,感谢皇帝陛下的赐的伞盖、椅子和酸梅汤。
    “都坐吧。”
    李乾也摆了摆手,回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带宋昪上来之前,朕还是想问问诸位卿家,对昨日陇西郡丞上的奏章怎么看?”
    大乾也有“邸报”这玩意儿,也叫做邸抄。
    大臣们的奏章过通政司的时候,就会被专人再抄录下来,整理成一份报纸,发放给京官们,再送到全国各地,发给各地郡县长官。
    这也是各地州郡官员了解朝廷前沿政治动态的一个途径。
    昨日的奏章,外地官员或许没看到报,但这些消息灵通的京官们肯定早就知道了。
    “回陛下,臣以为天火之说,乃无稽之谈。”
    魏征起身,沉声道:“不外乎有人贪墨常平仓粮食,如今赈灾需要用粮,然常平仓却都是空的。”
    “这些人害怕行径败露,便一把火烧了空仓,对外宣称粮食也被烧光了,如此便可免去贪墨之罚!”
    魏征说完,人群中一大片御史也跟着发声,纷纷附和魏征的话。
    “陛下,必须严惩贪墨的贼子!”
    “贪渎之举不可放任滋长,国朝纲纪败坏正是由此而来……”
    李乾放眼望去,果然说这些话的御史大都是年轻人。
    除了这些人之外,其他文武官员们基本都在保持沉默,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李乾望着这些年轻的御史,还有几分感慨,轻轻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带宋昪上来吧!”
    他话音落下,随后便有两名身强体壮的宦官领着一身绯袍的宋昪从侧朝房里出来。
    李乾也是第一次见到此人,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现任陇西郡守。
    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油光满面,脑满肠肥。
    只不过如今似乎是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所以有些畏畏缩缩。
    “都别愣着了,廷议不是得有人主笔吗?”
    李乾望着下方朝臣,朗声道:“该怎么商量就怎么商量吧,先当朕不存在就行!”
    朝臣们一下子愕然,对这转折没反应过来。
    方才那么严肃,兴师问罪的味道那么重,怎么又突然让大臣问了?
    朝臣们纷纷抬起头来,打量着皇帝陛下,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吏部左侍郎王亶望抹了把汗,一脸无奈地站起身,拱手道:“回陛下,值此时刻,执笔再记载又有何用?”
    “况且陛下圣驾在此,又哪里有下臣卖弄的份儿?”
    他没想到,这锅左转右转,又回到了他头上。
    下方的鄢懋卿则是狂喜,他觉得这阵子请假被拒的事儿肯定和这小子脱不了干系,如今看他终究没逃过去,不禁大喜。
    “该写还是得写,该主持还是得主持。”
    李乾却高声道:“不能因为朕在此,就坏了廷议的规矩。”
    王亶望左右瞧了瞧,见也没人出来给自己帮腔,也只得答应下来:“是,陛下,臣领旨。”
    宦官们给他上了纸笔,王亶望硬着头皮,来到群臣最前方。
    “犯官宋昪,如今当着陛下与满朝大人的面,还不将陇西郡常平仓、府兵大营被烧毁之事,如实道来!”
    那日被叫了一声犯官,宋昪还当场和那御史吵起来了。
    可如今被王亶望叫了一声犯官,他却是一点也不敢别苗头,低眉耷眼地一言一语,把那日在大理寺的说词又复述了一遍。
    当然,省去了那些给自己邀功的话。
    王亶望以笔墨记下他的话,随后抬头望向前方大臣们。
    他是被赶鸭子上架的,现在根本不想掰扯别的,只想赶紧走完流程,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廷议。
    “如今宋昪证词已经呈上,吏部觉得如何?”
    这廷议的过程,更像是一个投票的过程,看看百官意向如何,得票多者胜。
    当然,其中也允许争辩,要是能把人说服了,也算你牛笔。
    吏部右侍郎吴省兰一脸无奈,他就知道吏部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
    不过好在前阵子给和大人捎了信,此刻有了他的回复,心里也不慌了。
    他当即站起身,拱手回道:“吏部以为,天火之事过于蹊跷,此事应当不是像宋郡守说的那么简单,需要朝廷派钦差调查后,再行决定。”
    不少人品着这话,渐渐回过味儿来。
    王亶望简略几笔几下,又转头望向了户部方向。
    “户部如何以为?”
    户部右侍郎为韩木吕,是蔡京的姻亲,此刻动了动嘴唇,但终于还是没敢出声。
    一是于制不和,就算严嵩不在,户部也左侍郎说了算。
    二是今天他要是敢背刺了严嵩,他这个侍郎就当不下去了。
    门下省要是与中书省合起伙儿来,就算是蔡京也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户部左侍郎关鹏起身奏报道:“回大人,我户部与吏部的想法相似,往年里从不见天火,也未曾见祝融与白虎争斗,为何唯独今年要用粮的时候出了事儿呢?”
    “当然,其中也可能另有隐情,或许宋昪宋大人也是被冤枉的。”
    “是以,臣也觉得朝廷需派遣钦差至陇西,查办此案。”
    王亶望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在笔上记下了他的话,随后又转头望向礼部。
    不待他发问,王莽就回道:“礼部以为,我大乾天运昭昭,民心所向,国运正盛,陛下又是天子,就算有什么火神与白虎之战,只要陛下斋戒祭天,患难自然可不解而消。”
    李乾喝着酸梅汤,都差点喷出来。
    尼玛。
    他们在陇西贪的昏天黑地,现在反倒成了我的锅,要让我去斋戒祭天?
    王亶望记下了他这句话,继续转头向兵部:“大司马觉得此事如何?”
    兵部尚书的别称亦做大司马。
    当今兵部尚书并非传统文官科举出身,而是位文武双全的人,以战功拔擢,转迁文官,升到这个位子上。
    但若无意外,他如果不做改换回武将行列,一辈子也只能做个兵部尚书了,绝不会有再升迁的可能。
    兵部尚书李靖起身,捋了捋长须,沉声道:“如今吴越有战事,东北边疆又隐有动荡。”
    “此时当以稳为主,不宜再生波折。”
    “兵部以为,当革除宋昪陇西郡守之位,再寻能臣出任陇西郡守,再由朝廷调拨粮食,修缮府军大营,以稳军心、民心。”
    李靖话音刚落,户部左侍郎关鹏便下意识道:“户部没钱了。”
    没办法,严相如今不在京城,他得肩负起替严相喊穷的责任来,要不然他这个右侍郎就要换人了。
    回过神后,关鹏见周围人都在望着自己,急忙补充道:“之前十卫禁军出征预支的粮食,再加上赈济灾民的粮食,如今太仓存银、存粮都不多了,已经无力再支给陇西郡了。”
    有不少御史也纷纷发声,不满地望着李靖:“大司马只想着求稳,却忘了朝廷纲纪吗?”
    “只是将其革职,却不惩办奸臣吗?若是如此,如陇西郡这种事只会越来越多,朝廷便永无宁日了!”
    “焉有错放佞臣之理?大司马帮他说话,莫非陇西常平仓里的粮食,也进了大司马的口袋里……”
    御史们顶着脑门儿上的汗珠子,说的话也越来越过分。
    李靖气的脸色涨红,别过头去,根本不和他们理论。
    王亶望也不理会他们,只是把兵部的意见记在纸上。
    他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记录机器,什么幺蛾子也不想有,只想快点搞完这一切。
    “刑部有何见解?”
    刑部左侍郎邓洵武代替蔡京起身回话:“刑部以为,近来陇西火灾多发,且都为不明不白之时,确实有可能为天火陡降。”
    “宋昪治陇西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只因天变就将其革职,未免太过苛责了。”
    他还没说完,王亶望就已经记完了。
    早就知道你们刑部会这么说。
    只是还不待御史们开骂,李乾就在上面开口了:“邓侍郎,刑部觉得这天变究竟是因何而来?”
    他皱着眉头问道:“这么多年未有天变,如今朕刚登基,就来了这等天火降世,莫非此乃朕的原因?”
    邓洵武没料到皇帝会这么问,他滞了片刻,沉声回道:“回陛下,朝中有奸佞,勾结党羽,为祸朝纲,欲操持大权,将大乾变为他的一言堂,此天火乃上天降下的警兆!”
    说到一半,他再躬下身子,高声道:“只有除掉祸国之臣,陛下再持武修德,虔心侍天,方可令大乾受上天庇之,不再有这等烦扰。”
    李乾眉头挑了挑,这话不还是暗暗里刺他这个皇帝吗?
    只是他想了想,终究还是没问出那句,你说的祸国之臣究竟是谁。
    今天这个廷议,他是想完结这个事儿的,不是再来拱火的。
    李乾憋着一肚子火没出声,但下方的那些御史却再次忍不住了,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地站出来怼他:“邓侍郎说的这个奸佞,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邓侍郎当真开了好大的玩笑!你若从此辞官归乡,为朝廷除奸行动做的贡献比你前半生仕途加起来都要大得多!”
    “刑部果真烂到骨子里了,堂堂左侍郎竟然空口白牙地为奸臣说话……”
    李乾看着这些御史,渐渐觉得他们还是很可爱的嘛!
    说出了自己想说的。
    嗯,这些御史,能处。
    只是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听闻人群里又冒出这样的言论:“邓侍郎虽然狂悖无端,但也有些话说的确实在理。”
    “不错,陛下不修德性,不习经义,若真有天火,或许就是上天降下的警兆!”
    “陛下招摇放浪,无人君之稳重,如今当重开经筵,习圣人治世之道也……”
    李乾脸色又一黑,有心想把说这话的人的伞盖、座椅都撤了,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这样岂不显得他李乾太喜欢记仇?
    还是秋后再和这些愣头青算账。
    “大伴。”
    李乾悄悄扯了扯魏忠贤的衣服,指着方才叫的最欢的几个人,小声道:“你把他们几个的名字都记在小本子上,日后朕要重用这几人。”
    老太监一怔,虽然他也对这几人的行为很不齿,但既然陛下都发话了,他也不得不照办。
    “陛下真乃仁恕之君,不仅不治这些人的狂悖之罪,反倒要重要他们。”
    老太监躬身行了一礼,面上满是敬佩:“陛下当真海纳百川,幕天席地,令奴婢高山仰止。”
    李乾微微一笑:“记下来了没有?”
    “已经记下来了。”
    “那就好。”李乾点了点头,又目不转睛地望向下方。
    此刻场面已经升级了,不再只是一干御史围攻邓洵武的局面,就连中书省的右谏议大夫们也加入了围攻的行列。
    当然,刑部的人也不能看着自家二把手被围攻,纷纷加入了反击的行列。
    “你御史台口口声声说,宋昪贪墨了陇西所有常平仓的存粮,可证据在何处?你们的巡按呢?你们的监察御史呢?为何不早上报?难不成这么多存粮都是一天贪墨的?”
    “御史台也都是些尸位素餐之辈,国朝将谏言忠正、纠察功过的重任交到尔等手里,尔等却不思己任,整日想着党争攻讦,当真无耻至极!”
    “贼子好胆!竟还敢提这件事!陇西的巡按与监察御史换了多少任?云亭兄只因不配合尔等掩盖罪证,便在陇西处处受挫,最终清名都被尔等毁去……”
    眼看着下方已经吵成了一锅烂粥,李乾不由有些庆幸。
    幸亏今天选了个热时候,这些人脸红脖子粗,一边吵架,一边抹汗,影响了发挥。
    要是放在乾阳殿里,还不把房顶都掀起来?
    双方渐渐骂出了真火,尤其是年轻气盛的御史们,早就看这些人不顺眼了。
    再加上这大热天儿的,心浮气躁,人群中渐渐有了推推搡搡的趋势。
    另一边的武将们安稳坐在椅子上,小口啜着碗里的酸梅汤,看着文臣们的架势,眼睛越来越亮。
    又要上演全武行的大戏了?
    不过李乾倒是不愿意见到这种事儿发生。
    望着下方斯文尽失的文官们,他向老太监使了个眼色。
    老太监上前一步,扯着嗓子对下方喝道:“肃静!!”
    这一声太监音让文官们也渐渐冷静下来。
    毕竟武将们都看着呢,皇帝也看着呢,而且太监也看着呢。
    可不能太丢人了。
    王亶望再次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心说赶紧整完这事儿吧!
    要是真打起来,那就完了!
    他望向最后一名工部尚书:“大司空,工部有何见解?”
    工部尚书宇文凯头发花白,直起腰身,缓缓道:“工部觉得,不如给宋昪宋郡守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他不是说正在陇西,斋敬西方白虎之神吗?若宋大人能在京城祭祀白虎之神,请天神将将祝融烧掉的粮食再反回来,那就定其无功无过。”
    “若不能,则再治其罪。”
    王亶望一怔,随后反映过来,急忙记下他的意见。
    众多朝臣也回味着宇文凯的话。
    还是这位老司空最为务实,只要能把粮食再吐出来,就可以免去宋昪的罪名。
    只是依旧有许多御史皱着眉头,想要再喷时,王亶望却已经再次开口了:“大理寺身为三法司,鄢廷尉又审理了这么多日天火之案,应当对此案有更深刻的了解吧?”
    王亶望看着鄢懋卿的眼神很不善,就是这货提出的要廷议,把锅成功地扣在了他的头上。
    如今要是让鄢懋卿成功混过去,那他王亶望就把姓倒过来写。
    鄢懋卿也知道今日不好混,硬着头皮起身回道:“大理寺觉得,此案情蹊跷甚多,应该再行调查审理。”
    老拖字诀了。
    王亶望微微一笑:“难道鄢廷尉审了这么多日,就没有一点见解心得吗?此时与众位同僚和陛下分享出来,也更方便大人们评判陇西案情啊!”
    鄢懋卿心中暗暗问候王亶望的家人,面上笑的勉强:“本官觉得,宋郡守或许是有所隐瞒,并未对大人们说出实情来。”
    “当然,也有可能他真是被冤枉的,被这天神之战殃及池鱼。”
    大臣们齐齐无语,你踏马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就是鄢懋卿说了,所以他没有没说。
    王亶望也不想和这个比老痰还黏糊的老倌儿继续掰扯了,急忙在五寺里挨个问下去。
    众人说法不一,但大多数无关人等还是在和稀泥。
    问完这些人,王亶望又硬着头皮,将视线转向身前,对上了魏征那双平淡不惊的眸子。
    “魏大夫,御史台是如何看此事的?”
    魏征语气平静:“武阳郡监察御史回京,本官已经命他绕道陇西,暗查此事,过几日就要到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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