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基四层境界,在如今的天目山,不高不低,上有罗汉下有真人,中有诸多筑基圆满大修,只算得中流砥柱,有四五百号人等。
    可若把这四五百号筑基中期大修, 分散在千万里之地,又显得十分稀少,每一位都是一方领袖,主持一地事务,当得一号人物。
    温铭步入筑基中期,鲁泓也不奇怪, 他常年炼丹,对于气机分辨侵之入骨, 先前就‘感应’温铭区区三层境界, 气机之浓烈,法力之雄厚,就尤为让他惊讶。
    如今温铭步入筑基中期,自是不再惊讶,只赠了些贺礼,便拉着他继续改进‘丹阵’。
    ‘丹阵’如今也稳定下来,寻常低阶灵丹,哪怕练气阶修士也能出丹千数,自分发下去后,整个‘叁丹池’出丹率每月达三十余万,半年可达近两百万之巨。
    又因管控严格,任何人出入‘叁丹池’都得有温铭或鲁泓法令,一旦擅自离开,不论身份皆可击杀。
    一来是为了防止妖魔潜入,二来是为了控制‘丹池’地址泄露,引来妖魔作乱。
    虽此地在‘天目山’诸派势力后方, 但也不可避免有妖魔潜入,总有那么一些倒霉蛋被杀。
    特别是双方开战以来, 各方真传皆以潜入对方腹地为衡量实力标准,更是加剧了不稳定性。
    这也导致,‘丹阵’被开发完成,至今除了‘叁丹池’丹师外,余者无人而知,否则必然引起轰动,甚至会让真人们垂目。
    虽然‘丹阵’只能炼制低阶丹丸,可架不住量大,如今‘天目山’伤亡最终的便是练气阶修士,消耗灵丹之数,颇为巨大,以一门之力都无法保障。
    “老师,您看看这个……这是我的一些丹道想法。”卢善之双手捧着一碟卷轴,恭敬递上。
    温铭接过来,先是打量了他几眼,微微颔首道:“修为也算进步,估计能在二十年内突破筑基二层。”
    “都是老师栽培,弟子不敢居功。”卢善之道。
    “好了, 你小子也变了,居然学会了阿谀奉承之气……”温铭打开卷轴,一边看一边道:“听说你最近和一女修走得很近?”
    卢善之支支吾吾,老脸难得一红,垂目不敢抬头,直让温铭摇头道:“一个大男人,如今又是筑基大修,说句话都吞吞吐吐。”
    卢善之慌忙道:“老师,我……我……”
    温铭皱了皱眉头,合上卷轴,一锤他脑袋:“好了,要不是那女修老师前来拜见,我也懒得管你这些琐事。”
    卢善之羞愧道:“打扰老师清修了,我回去就不再与她联系就是。”
    温铭面色一落,冷目哼道:“我且听说,你都把人家带回私室了,现在说不联系就不联系,让你师母知道,恐怕少不得一顿好打。”旋即一摆手道:“如今在这天目山中,不知几时能归,寻一道侣也不碍大事,只是莫要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她老师来访,也只是为其前途获一承诺,并非恶意来告状,或攀附高贵。”
    卢善之无言,只躬身作揖,然后慢慢退去。温铭笑了笑,喃喃道:“这小子,居然也开始跟我玩心眼,看样子是有了自己主见了。”
    他不信卢善之不知女修老师前来拜访,作得这般姿态,只是想求得支持,挡他训斥之口。
    “倒是有一两年未见采薇了,艾宁这丫头,也不知有没有闯祸……”
    温铭叹了口气,如今主持‘叁丹池’轻易不得离去,又有苏能之辈看得紧,否则当是要去看看的。
    抬眼看了下‘水钟’,估摸着鲁泓也该回来了,此次去‘壹丹池’验点丹丸,鲁泓自告奋勇前去,扬言要让苏能长长见识。
    如此想着,就听得外面喧哗,出来一看,就见鲁泓浑身是血,被一名灰袍修士搀扶而来,当即走近道:“发生何事?”
    灰袍修士抬目,见了温铭拱手道:“在下虚剑山子音,见过这位道友。”
    温铭一愣,左右打量一二,这名满头白发,略显沧桑的剑修,居然是数百年前,在‘启明城’结识的子音。
    见温铭不说话,眼神奇怪,子音暗皱眉头道:“鲁道友在回来时,被人埋伏,如今身受重伤,还请这位道友看顾一二,子音告辞了。”
    温铭方醒,抬手一拦道:“且慢。”
    子音眼露警惕,凝目而视道:“这位道友,有何赐教?”
    温铭一拍脑袋,笑道:“你看我倒是忘了……咱不说这些了,先安顿好鲁泓道友再说。”当即吩咐一二练气修士搀扶鲁泓入了室内,观其气色,有分别服下灵丹,敷上各色‘灵散’。待他气息稳定后,方才走了出来。
    子音端坐在外间,也不吃茶,只闭目养神,见温铭出来站起来道:“不知这位道友,留我何事?”
    温铭好笑的摇头,自己这些年的变化太大,难怪子音未认出他来,当即笑道:“子音,你当真不认识我?”
    子音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温铭,略有些诧异,又有些疑惑的道:“还恕我眼拙,在下未曾记得与你相识。”
    温铭大笑,提醒道:“‘仙桃城’‘启明城’‘灵引丹铺’……”
    子音愕然,再仔细打量温铭,还是满头雾水,但能知道这些的,想必是旧识,面色略微缓和,拱手苦笑道:“子音眼拙,当真是不记得了。”
    温铭佯怒道:“好你一个子音,想当初我也颇为照顾你等师兄妹九人的……我再提醒你,‘灵引丹铺’还是你等筹钱为我买下的铺子。”
    子音目瞪口呆,指着温铭,久久不能语,他方才就觉得温铭这名字耳熟,但却不敢认,毕竟那老修如何能与眼前近两丈巨人对比?
    温铭道:“想起来了?认出来了?”
    子音拱手作揖:“原来是温大哥,子音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温铭一摆手:“伱我兄弟,就不必这般客套。相隔数百年,再遇故人,当真是天大喜事……来来来,快快进去。”
    说罢,引子音进殿,亲自煮茶斟满,道:“我观你气息,想必早入筑基,不知王慧他们如何?可有来天目山?”
    子音一顿,放下茶盏,沉默半响后,道:“我等九人,柏然二人早已身死道消,余者七人,又有三四人未能筑基,老死山中,王慧师妹倒是筑基了,可却是服用‘筑基丹’,也是道途断了。”
    温铭愕然,看着子音,道:“你等七人,皆是虚剑山天才弟子,如何过不得道关?”
    子音摇头苦笑:“我虚剑山一向讲究自立自生,宁愿破不得道关,也不想做一二蠹虫,服用‘筑基丹’晋入筑基之境……至于王慧小师妹,她……如今也是儿孙满堂了。”
    温铭叹气,当真是时隔数百年物是人非了,曾经故人一个個离去。
    子音见之,道:“温大哥,如若王师妹知道,你还活着,肯定高兴得很。记得我们最后一次离别,其实我等七人就来了蛮荒闯荡,五十年后方才回去,届时你已不在……王师妹他们还时常念叨呢。”
    温铭微微点头,露出笑容道:“如若有机会,定要去看一看那丫头,一转眼数百年,当年那个小丫头,如今也是儿孙满堂了。”
    沉吟后,摆了摆手道:“不说这些了,还未问你,鲁泓道友如何受伤的?”
    子音道:“我本是从‘屠魔殿’交接任务后回来,四处巡视后,见得三四大修围攻鲁道友,便出手斩杀一二……”说到这,他迟疑了下道:“我观之那几人,不似妖魔之辈,反倒是像散修。”
    温铭面目一冷,轻按桌面道:“当真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此地行凶,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论后面是谁,都得有个交代。”
    子音点头:“自是如此,此事我已上报‘屠魔殿’应真人,想必不日便有结果。”
    温铭一愣,没想到子音这般快速,诧异的道:“子音,还未问你,如今在何处任职?”
    子音道:“子音现在添为‘屠魔殿’行走,监察四方,有上报之职。”
    温铭面目一抽,顿感无语,据他所知‘屠魔殿’行走,修为境界大抵在筑基九层,或圆满之境,也就是说子音至少筑基九层。
    子音道:“怎么了?可有不妥?”
    温铭摇头,他只是感觉自己与之一比,当真弱得很,当年同为练气九层,如今人家都筑基九层了,而他不过堪勘入得筑基中期。
    也不愿再聊此话题,便道:“既然子音你已报得‘屠魔殿’,那我就不再多此一举。不过此事,还请子音盯着一二。”
    子音道:“这是应当的,不说你我关系,单是以我行走之职,此事就不得不过问。”
    “如此甚好,走……我等去喝酒。”
    “这个……鲁道友他……”
    “无事,方才我看过了,虽有些伤势,但并未伤及本源,又服得灵丹宝药,修养几年便可。”
    ……
    子音的来到,让温铭平淡的生活起了些波澜,来此天目山除了鲁泓,也无其余好友,再加上不能轻易出得‘叁丹池’,平日里除了修炼看书,便是炼丹打磨法力。
    子音乃是‘屠魔殿’行走,可四方监察,无有秘地能拦,自是可以常来‘叁丹池’。于是便借职务之能,常与温铭走动,时常带来好酒好菜,还有天目山如今局势信息。
    鲁泓也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报仇,要向玉壶山祖师真人禀报,扬言不把伏击凶手挫骨扬灰不罢休。他本就是火爆脾气,如今又吃得这般大亏,怎能不怒?
    此事也怪他疏忽大意,以为在腹地并无危险,也就没多少警惕,待发觉不对劲时已经迟了,如若不是子音恰巧路过,恐有陨落之危。
    这日,子音再来拜访,却让温铭和鲁泓惊怒:“你说什么?此事居然不了了之?”
    子音苦笑,愧疚道:“具体为何如此,我也不知。是应真人下达法旨,不让追查下去的。”
    鲁泓怒火万丈,掀翻座椅,骂道:“吾差点生死,还是被自己人伏击,此事不拿出个章程来,哪怕闹到‘屠魔殿’,吾也要问个明白。”旋即道:“我这就去寻玉壶山青玉祖师。”
    温铭摆了摆手,凝着眉头道:“恐怕此事另有隐情,否则应真人也不会下法旨……”
    鲁泓横目道:“怎么,你怕了?”
    温铭冷哼:“我是怕你再吃亏……你一旦冲入‘屠魔殿’,届时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只怕应真人面子也不好看,凭白得罪一真人,恐怕青玉真人也得让你吃挂落。”
    鲁泓一甩衣袖,道:“得罪了又如何?大不了我回玉壶山就是。”
    温铭摇头,道:“你且听听子音如何说吧。”旋即看向子音道:“子音,你当真没有任何消息?”
    子音迟疑,看了两人一眼,道:“我倒是有听闻,此事与‘火魔’真人有关。至于具体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
    ‘火魔’汤左?
    温铭心中一抽,以一真人之能,自不可能放下身段暗害一区区筑基修士,可为何‘火魔’汤左却要干预呢?
    鲁泓气急而笑,道:“好啊,又是你火焰洞……当真是觉得我玉壶山无人不成?”再也不听劝阻,一甩衣袖径直飞了出去。
    温铭也不再劝,毕竟此事涉及火焰洞,而他作为火焰洞门人,不管说什么都有偏颇之意。
    “算了,就让他闹上一闹吧。”温铭叹了口气,对子音拱手道:“我要坐镇丹池,却不能与他同去,还需子音路上看顾一二,免得再遭人暗算。”
    子音点头:“自是应当的。”言罢,拱手离去。
    温铭负手而立于殿外,看着天边万道晚霞,心中千丝万缕,始终摸不清头脑,忽地一愣,他想到了苏能,不会是他暗下黑手的吧?
    不可能啊,苏能与鲁泓素来无怨,又同属‘丹池’筑基丹师,不应该会下此黑手的。再说了,苏能有这个胆子么?
    再说了,苏能有这个胆子么?要知事情一旦败露,就算‘火魔’汤左也保不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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