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于荒芜星的贫民窟,没人教他诚实那些美好品质。对张鹤来说,撒谎算不得撒谎,只是达成目的的一种方式而已。
    那几年为了博得相月的同情和偏爱,他不知道扯了多少谎。虽然,最后都以相月的惩罚教育告终。
    ……但是,她的惩罚,其实都很舒服。
    发现他真实身份那次,把他踩在船舱地板上,军靴踏在胸口,转而专心处理军务,任他兴奋到高潮也吝啬一个眼神;
    他撒谎身体不舒服好让她陪他,揭穿过几次后相月也恼他装病,随手撕了一长条床单,捆住他的性器不许他射,就丢下他去了军部……
    张鹤舔了舔唇,精虫上脑的时候连反省都在想色色的事情。
    最近撒了什么谎吗?……是平时黏着她说“不亲他就要死掉”,还是入珠那次说不疼?还是上上个月说“怎么弄他都会很舒服”?其实她给的疼也是舒服的……
    啊,得赶紧想起来是什么事,不然她会真的生气的……最近的事,最近的事,应该是今天才发现的,今天她和斯越在家……
    哦,原来是这个。
    “想起来了吗?”
    相月看他表情越来越不对劲,真想撬开他脑袋看看都装着什么黄色废料。又哭笑不得地手指一戳他脑门,想让他回回神。
    张鹤却一戳一个倒,顺势躺倒在她脚边碰瓷。
    “想起来了……我撒谎了,我不该在斯越的事上骗你的。”
    “……那你这是在干嘛?”
    相月轻轻踢了下他腰侧,顿感不妙——张鹤果然得寸进尺,捉住她的脚踝,托着让她踩在他的胸口,一副伏低做小任她惩处的样子。
    “他没有想去军校,又不听话,一个人带孩子真的好难啊……”
    张鹤熟练地卖可怜,准确把握住相月温柔心善。
    没有人比他更懂怎么挑起她的同情怜悯,引诱她施舍爱意。
    “月月……斯越都不叫我爸爸的,也不怎么爱吃我做的饭,我明明好好学了的,我有学着怎么当一个好爸爸的……”
    虽然很多年没有装哭了,但只要想想这些年失去她的委屈,生怕她又抛下他的痛苦,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大狗这样眸光水润地望着她,又替她脱了拖鞋,温顺地脸贴着她的裸足,还偏过脸去吻她的内踝。
    相月也是踢他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越踩他越兴奋的变态。但见他这个样子,顿时又心软得一塌糊涂,也就放任他的小动作。
    “好啦,好啦……怎么比以前更爱哭了,起来吧?”
    张鹤又磨蹭了一会儿——这个姿势不仅可以被她踩着,还可以看到她浴巾底下什么都没穿的风景——才恋恋不舍地起来,抱住她一起倒在床上。
    “可以吗?”
    性器硬挺得撑起裤子,张鹤难耐地抱着她蹭,想解开浴巾。
    “不行哦。”
    相月笑得狡黠,轻松将他推开,以绝对的武力值镇压。
    “撒谎要有惩罚,今天不做。”
    她趴在张鹤身上,看他想要却只能憋着的样子,笑着吻了吻他的唇。桃花眼望着他,眼神和声音都是一样的温柔缱绻。
    “再跟我说说你和斯越的事情吧,我想听。”
    张鹤其实不太喜欢对着相月卖惨——不包括为了获得她的疼爱的装可怜行为,那些姑且只是情趣——之前他曾无意间提过儿时流离失所的生活,就被相月抱在怀里很久,她还心疼得哭了。
    他不想看她难过,她该永远是最飞扬跋扈的小将军,永远如当年在荒芜星上的惊鸿一面。
    这样的相月,肯喜欢他就足够了。
    后来在她身边待得久了,更懂些正常的人情世故,才知道自己曾经的那些经历有多落魄,便更加绝口不提。
    如今要剖白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也是一样。
    “嗯……你失踪后不久,医院就通知我,有小孩了。”
    军医医院那边其实尝试过几次都没有健康发育的受精卵,怕通知了相小将军却夭折会让她失望,便打算等胎儿在体外子宫里稳定下来再告诉她。
    只是没想到,正要传达这个好消息,军部却宣布了相月的死亡。
    他们无法,只好转而告知张鹤,同时也知会了军部那边——万一张鹤提交解除婚姻关系的申请,选择不要这个孩子,那ta未来就会被交给军部,这是作为相家最后一人的特权,也是不容自己主宰的命运。
    张鹤当时疯了一样在边境战场上找人,还是方渐元做主给医院回的消息。
    “然后,过了几个月,斯越就出生了。”
    那时候他正在殉情边缘痛苦挣扎,没有去参加联邦规定的新手父母培训,因此被判定为暂时缺乏监护人资格,相斯越被直接交给军部那边抚养。
    但还是允许他去探望的。张鹤去了,紧接着就去参加了培训,好能接相斯越回家。
    并不是什么被血缘纽带唤醒了父爱,单纯是因为,这是相月的孩子。
    “斯越很乖,照顾起来不算麻烦,只是有一点累。”
    但是他太笨了。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即便有各种现代化设备的帮助,军部也给他续上了育儿假,还是会面对相斯越含义不明的哭声束手无策。
    后来他为了搏军功,销假很早,家里家外两头跑。常常来不及泡修复液,就带着一身伤痕赶回家,又要忙着开始做辅食耐心喂饭哄睡再打扫卫生,忙得焦头烂额根本顾不过来,比和敌人厮杀叁天叁夜还累。
    可是,相斯越小小一只扒在摇篮边上,遗传了相月的桃花眼水汪汪地看着他,吐着口水泡泡叫他爸爸诶。
    他又觉得,为了孩子,他是什么都肯做的。
    “后来大一点可以送去托儿所,联邦帮忙养着,就好一些了。有时候忙,一天两天不去接也没关系。”
    其实他几乎每天都会去接的。相斯越总软软地说想他,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说想吃红烧带鱼。
    他就又摸索着钻研厨艺,去学那些相月给他做过的菜,也学那些没来得及做过的菜。看着相斯越满足得桃花眼都眯成月牙,他就又觉得心里安定许多了。
    他也开始忙里偷闲读很多书,研究怎么提供更好的教育。怕那点儿荒芜星的口音会带偏相斯越,还又精进了本身就已经说得不错的官话。
    他最喜欢的,还是相斯越问到“妈妈”的时候。不厌其烦地,讲那个离去的人,讲关于她的人和事,讲他心中永远高悬的月。
    “他小学也是在军部那边上的,环境安全,也教些基本功。”
    前几年是不错的,只是总有小孩听说相斯越是相小将军的儿子,非要来和他切磋。相斯越本来就对从军无感,这样年复一年,更加抗拒。
    而且,同学都是家里有人在军部的,也更了解那些风言风语。那天张鹤去接相斯越回家,小男孩带着打架后的一身灰,哭着问他,是不是靠妈妈才升官。
    他惊慌失措地解释,又内疚,为相斯越擦脸擦手换衣服。
    相斯越仍是信任他的,抱住他,说,爸爸,我不想在这里了。
    “之后……我做到了将军,也接手了第七军团,需要去别的驻地。我不想和斯越分开那么久,就带着他一起了。”
    其实也是为了逃避流言蜚语。即便他是靠军功扎扎实实升迁,仍然有许多人,那些当初就看不惯他和相月在一起的人,说他只是仰仗了相小将军的名头。
    相斯越跟着他换了很多个地方,很多个学校。纵使这样“相依为命”,但张鹤太忙,相斯越也愈发沉默,他们仍不可遏制地疏远了。
    他突然意识到相斯越很久没叫他爸爸,也很久没有抱着他,没再分享自己的日常。
    但好像太迟了。
    “去年,要去荒芜星驻守。你也知道,那边没有好点的学校,就还是送他回首都星继续上学。他也叛逆期,不爱和我说话。”
    相斯越那天久违地找他谈话,说的却是离开,回首都星,不再待在他身边。
    回首都星确实比跟着他要过得好,有更好的教育资源,也更安全。
    张鹤心里有愧,送他回去,又借职位福利争取到了第一中学的名额。后来,再下一次见面,就是送相斯越开学去学校。
    “然后你就回来啦。”
    张鹤声音还是笑着,不想被相月看到难看的表情,脸贴着她的颈窝,依恋地蹭了蹭。
    “我好想你啊。”
    在那几千个夜晚里,都是这样的,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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