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伸手一把扯开挡在路上的人,站在安戎冉旁边,仰头冷眼看着钟广汉道:“钟将军找我做什么?要我磕头赔罪?你受得起吗?”
    钟广汉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几眼,先前没有留意,这会儿细看,确实有几分白玉卿的样子。
    “太子殿下喊我舅舅,你也算是小辈,我怎么就受不起了?”
    昭昭道:“我若说不呢?”
    “那就得罪了,免不了尽尽地主之谊,长辈之责,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安戎冉伸手拉住昭昭,看着钟广汉道:“钟将军莫不是觉得我是个死的。还是说钟将军在安阳呆久了,真的拥兵自重,成了安阳的地头蛇,谁都不惧了?”
    钟广汉大怒,抬手就朝安戎冉抓过去。
    安戎冉拉着昭昭后退一步,躲过了他这一掌,然后才迎了上去。
    钟广汉武功是高,可安戎冉也不差,何况他还伤了一只手,如何是安戎冉的对手。
    安戎冉倒是还给他留了颜面,及时收手,没有一掌将他扫出去,落地之后道:“我和二殿下在安阳还要盘桓些日子,钟将军想要与我切磋机会多的是,不过这之前钟将军还是好好养伤吧!还有,钟将军奉命驻守浮罗山,守护铁矿,想必事务繁忙,就不用在操心城内的事情了。”
    钟广汉不傻,自然听出来,这是以钦差的身份压制他,不许他再进安阳城。
    其实,他进不进城都没有关系,他改办的事情已经办完,只不过他现在心里很不舒服。
    安阳郡守死了,他第一时间写了折子送往京城,折子里头将西夏人潜入安阳的事情也提了提。
    皇上任命新的郡守,派人来查看这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来人是二皇子李云朝,这就不得不让他多想了。
    思来想去,他明白了,皇上这是不信他了。
    他戊守安西二十载,兢兢业业,有家不能回,到头来,皇帝却不信自己了。
    没有什么比这更剜心的了。
    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院子里的人也呼啦啦的撤了出去。
    铖一带人将院子里的尸体搬了下去,从别院后门送了出去。
    李云朝道:“如今已经到了明面上,我们还不如搬出去,搬进郡守府,行事也方便一些。”
    安戎冉道:“安阳公主先前的行馆就在城西,离上林苑不远,我们大概是要去那边落脚的。至于郡守府,想来皇上已经有了决断,新来的郡守怕是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再住进去就有些不合适了。”
    李云朝点点头:“也好。”
    如此,在别院里头就住了两夜便又换了地方,去了城西行馆。
    行馆建立至今十余年,安阳公主一次都没有来住过,里头的管事都是由内务府统一调派,还有杂使的人也都是安阳公主庄子上送过来的。
    如今安阳公主的封地改去了清溪,清溪郡那边重新建公主府,建成之后,这边的人都是要挪过去的。
    昭昭让识香去前院寻了行馆里头的胡总管,让他约束好下人,没有吩咐,不许到恒香院这边乱走。
    等安顿妥当,天已经黑了,备好了晚饭,安戎冉却出了府,就连李云朝也没有了踪影,昭昭便只能自己用了,然后和两个丫头在屋子里说话。
    安戎冉是后半夜才回来的,身上带着血腥味儿,内室里头还留着灯,值夜的识香拥着被子在隔间打盹。安戎冉放缓了步子,在门外解了染血的披风然后才进屋。昭昭从睡梦中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利索的下地,喊了一声“识香”,然后就瞧见安戎冉正在外头解袍子。
    黑色的袍子上头瞧不见旁的颜色,可那血腥味却不是作假的。
    “将军,你受伤了?”
    安戎冉道:“无事,旁人的血,先去睡,我洗一下。”
    昭昭点头进屋,翻了一套干净的单衣给他拿到了盥洗室里头。
    识香去了大厨房要了热水,很快便有婆子送了热水来,铖一帮着提进屋,倒了满满一浴桶,兑好之后,安戎冉才坐了进去。
    被热水包围,鼻尖依旧有那股腥味萦绕,坐了许久,他才将那一股子躁动压了下去,然后起身擦了水,换了衣裳,在外面将头发擦干,去了内室。
    昭昭靠在床头没睡,头一点点的打盹,这个时候三更已过,最困的时候,想等,却有些熬不住。
    在安西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人一旦杀了人见了血,回来都要好好的泡一泡,从头到脚的洗一遍,不会很快出来。
    安戎冉进了内室,帐子合着,只当她睡了,还没有到床沿跟前昭昭就醒了,伸手掀了帐子道:“将军,你好了?”
    说完掩嘴打哈欠。
    安戎冉脱了脚上的木屐上床揽了她,一起裹进被子里头:“睡吧!”
    昭昭在他怀里拱了拱,问道:“你出城去找那个钟广汉了?”
    安戎冉道:“没有,在城内,和阿垚碰了个头,清理了一批钉子。”
    说完又道:“昭昭,我这段时间有些忙,让许小姐过来给你作伴如何?”
    昭昭点点头,然后又道:“你出门的话,如果方便能不能带上我?比如这种杀人放火的事情,我可以帮忙的。”
    安戎冉失笑,点头应了:“好!”当然,他只是说说而已,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让昭昭去参与那些事情。哪怕她武艺够好,本领够强,身上的奇特之处足以让她自保,他依旧放心不下。
    那种随时会死人的地方,谁也不能保证没有意外。
    昭昭的眼皮子开始打架,迷迷糊糊的在他怀里蹭了蹭道:“嘉行哥,你和那个钟广汉,到底谁厉害一些?”
    安戎冉抱着她,将她没有一丝热度的脚夹住道:“不知道谁厉害,但是我不怕他的。睡吧,不要担心。”
    他知道昭昭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伤了钟广汉,又和他闹的不愉快。
    这真的不算什么。
    若是钟广汉想死,他真的不介意趁此机会成全。
    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最清楚,他安戎冉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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