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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树做果。
    一连三天靡靡细雨,打湿了东京……
    护龙河岸边的数行杨柳,在雨中摇曳。汴河、蔡河、五丈河、金水河上的几十座飞桥,在雨中若隐若现。朱雀门外的驿馆、酒楼、妓院高悬秀旗低垂,宣德门前壮阔的御街,在雨中亮成了一条玉带。
    大相国寺传来晨钟暮鼓,曲院街骚乱的市井买卖声,汴河漕运船队腾起的船夫号子,都似乎被这缠绵不尽的淫雨浸透,失去了往日的洪亮。
    几枝红杏,从观音院的墙上露出头来,影影憧憧。
    一棵桃树上已结了果子,压得枝头低垂,探进* 了玉家小院。
    “二姐,你说小乙哥近来在忙些什么?”
    坐在檐下,看着雨水顺着屋檐瓦楞流淌下来,周燕奴痴呆呆的问道。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少,可债务仍旧差着一个巨大的数字。
    燕奴快要急疯了!
    偏偏玉尹,好似无事人一样,一点也不着慌。
    每天除了练功之外,便是进进出出,看上去很忙,却又不知道在忙什么。
    昨日,他买来许多白马毛,在屋中编制琴弦。
    燕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心里暗自埋怨。可是今天一大早,玉尹又跑了出去。外面下着雨,他却显得兴致勃勃,让周燕奴心里有些不开怀。
    张二姐在一旁坐着,缝补衣裳。
    这几日肉铺里的生意有些冷清,所以她也忙里偷闲,没有去铺子里见工。
    听到燕奴的抱怨,二姐抬起头,用绣花针在头发上滑了两下。
    “九儿姐在担心?”
    “是啊!”燕奴叹了口气,那张俏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委屈的表情,“小乙哥怎恁大的心?眼看着这日子一天天逼近,他却一点都不急。
    昨日奴问他,有什么打算?
    可他却不回答,只是傻笑……”
    在玉家住了一段日子,二姐多少也清楚了玉家的状况。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而后搬了张凳子,在燕奴身边坐下。
    “九儿姐,自家是粗人,有些话也不知当不当讲。”
    “二姐请说。”
    “这家里啊,有个男人当家,便够了!
    人说男主外,女主内……九儿姐是个好强的人,自家清楚。只是男人的事情,女人家不懂。自家只知道,做好本份的事情,其他就由着男人做主便是。问的多了,反而不好!男人好面子,你总是问他,他就觉着,你不信他,这心里就会有疙瘩。自家这些话,也不知是对是错。
    九儿姐听听便是,莫心里去。”
    张二姐和燕奴的情况不一样,是个道道地地,本本分分的农家出身女子。
    所受的教育,多是三纲五常。
    夫为妻纲,什么事都以丈夫和孩子为重。
    而燕奴呢?
    外表看去柔弱,内心实则刚强。
    她有她的做人准则,也有她的生活方式。从小在开封城里长大,周侗又是老来得女,自然万分宠爱,寄予了诸多期望……刚开始听二姐的话,燕奴心里面感觉确有些不快。但如果认真想来,却也有一些道理。
    燕奴虽然正视了她和玉尹的这段婚姻,可是在方方面面,却总是依照着她的准则,要求玉尹。
    如今想来,似乎有些太宽了!
    她管的太宽了……换句话说,不正是对玉尹的不信任,或者说不了解吗?
    男人自有他们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
    作为妻子,应该尽力为他分担忧愁,而不是一个劲儿的询问,添乱……
    越是不信任,小乙的压力就越大。
    燕奴若有所思坐在那里,有些茫然。而张二姐看她不说话,也就不再赘言,站起来两手在腰间的碎花布上抹了一下后,便朝着厨房走去。
    差不多快午饭了,午后还要去铺子里见工。
    玉尹夫妇待张二姐夫妇很友善,可张二姐却不能忘了,这主从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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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笼罩开封城。
    又是一个热闹的夜晚,似乎比往日更加喧嚣。
    州桥夜市,人来人往;马行街上,更人山人海……而远在极远的北方,从白山黑水走出来的生女真们,已建立了大金国,正在强行吞咽着大辽所剩无几的元气。金太宗完颜晟那如同饿狼般的目光,正穿越千山万水,凝视着歌舞升平的大宋国都。不过此时,开封府上下,百万民众,却没有多少人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冷意,犹在狂歌乱舞,纸醉金迷。
    明天,就是三月初一。
    州城西顺天门外,将开放金明池、琼林苑,每日操练天子仪仗车驾前来金明池的仪规。这一天,士人庶民皆可前来观看,而御史台也会发出文告,不准弹劾这样的行为。对于开封府的老百姓而言,也是极难得,感受皇家气象的好机会。到二十日,天子亲临,则守卫也将严密。
    不少人前往金明池,准备占个好位子,观看皇家仪仗。
    而各式杂耍,叫卖也纷纷云集,让金明池更显繁华……
    玉尹没有去凑那热闹,而是非常自觉的在家里练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回到屋中,摆弄他那支嵇琴去了。他自有他的计划,要妥善安排方可。
    能否成事,只看明日。
    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疯狂事情,玉尹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成败与否,在此一举……
    若真是成了,说不得能改变目前的窘境。
    反复调试琴弦,不断拉奏,调整状态。不得不说,朱红的这支嵇琴,的确是一支好琴。如果放在市面上叫卖,少说也要有百余贯。如果卖出去,玉尹说不得也就不必再为债务烦恼。可他却不能这么做!朱红视他为知音,将这支嵇琴相送。若是卖了的话,岂不是辜负了知音二字。
    所以,玉尹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卖掉嵇琴。
    每天似宝贝一样的捧在手上,体会着嵇琴之中,所蕴含的灵魂……
    这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感受。
    玉尹就是觉得,这嵇琴之中蕴含着生命和灵魂。
    前世父亲曾说过,一张好琴,有制琴人的生命和情感在里面。只有感受到了其中的奥妙,才能用好那张琴。可是玉尹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受。
    那日大相国寺演奏,让他触摸到了一丝其中的奥妙。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试图感受嵇琴中的灵魂……为了这件事,几乎废寝忘食。喧嚣的开封府,对玉尹而言,显得是那样的庸俗。就连晚上燕奴和张二姐要去夜市游玩,他也没有跟随,而是在家中细细揣摩。
    吱呀,吱呀……
    琴声忽而响起,忽而停止。
    玉尹突然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忙站起身来,走出房门,就看到燕奴和张二姐杨廿九夫妇,兴高采烈的走进院门。
    “小乙哥还未歇息?”
    “哦,等会儿就去……对了,明天不必见工了,我已经告知小七他们。”
    “不见工?”
    “是啊!”
    燕奴连忙上来,轻声问道:“小乙哥,若不见工,岂不是要耽搁生意?”
    “忙里偷闲而已,反正少见一天工,也当不得大事。
    对了,九儿姐不是一直说,想要去看皇家仪规吗?一年才一次,机会难得,不如明天我陪你去金明池看看。正好我对那仪规,也非常好奇。”
    燕奴还想再说什么,脑海中却突然间,回响起了张二姐的那些话来……
    到了嘴边的话,还是硬生生的咽回去。
    小乙哥而今是一家之主,他既然这么说,那必然是有他的道理。
    做妻子的,只要默默的陪着,尽到自己的本份就好!
    本份?
    不知为何,想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燕奴不由得脸一红,立刻低下头来。
    自己,又何尝尽到了妻子的本份……
    内心里不住的劝说自己,可越是想,就越是觉得脸发烫,身子发热。十六岁,已经是情窦初开的年华。更不要说古代的女子,多发育较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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