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冰勉强一笑:我知道的。
    送走王医生,谢小冰用指纹锁进屋,此时还是白天,窗帘都被拉上,但屋内所有灯都被打开,墙壁光洁,地面一尘不染,洗衣机、烘干机、扫地机器人等清洁机器同时启动。
    严斯韫赤脚坐在地毯上,背对玄关,正专心致志拼一款极径直复杂的乐高。谢小冰扫了眼包装,认出那是特别定制的纪念款,超过三万块积木,售价高昂不说,全世界只此一款。
    谢小冰不是乐高发烧友,不会知道什么纪念款、积木总数目,只是因为严斯韫十岁开始玩乐高,从简单到复杂,心理疾病一发作或者心情不好时就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人安静地拼乐高,所以他才会了解一部分的乐高知识。
    严斯韫有两个房间都装满拼好的乐高,其中一个房间专门用德国定制的三米高玻璃柜安放一个巨大的机械模型,那是严斯韫最喜欢的模型,也是谢小冰觉得所有模型中最酷的一个。
    严严,我刚在门口遇见王姐,和她聊了会儿。谢小冰坐在严斯韫身边,注意力被他手里的机械积木吸引:这不是你最宝贝的乐高?怎么拆下来重新拼了?
    严斯韫:不是乐高。
    谢小冰愣住:啊?不都是积木拼贴游戏?
    严斯韫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拼块卡进凹槽里,头也不回地问:找我有事?
    谢小冰正色道:我这次是认真的,严斯韫,请你和我交往。
    严斯韫兀自拼机械模型的手臂,冷漠的无视让谢小冰无法接受,他忍不住心烦意乱。在谢小冰烦躁不已时,严斯韫开口,堪堪卡在谢小冰爆发的当口。
    你上回也说过这话,然后劈腿、出国,等你跟我分手了,我才知道。
    谢小冰脸色不好看:我当时年轻爱玩
    前两个月你才跟认识的人旅游、夜游车河,也是年轻爱玩?别跟说你们是关系纯洁的成年人,没上过床。
    谢小冰忍无可忍:你说话能别这么阴阳怪气吗?冲着我撒什么气?你敢冲秦毓撒吗?
    严斯韫动作一顿,扭头盯着谢小冰。
    谢小冰被那阴沉无机质的目光吓到,随即怒气疯涌,噌地站起,竭力克制发火:严斯韫,我们能不能别闹了?我承认以前是爱玩,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但你觉得你没问题吗?你没给我足够的安全感,我有时候感觉不到你的内心!你喜欢我,这毋庸置疑,我当年定不下心但现在可以,我也喜欢你,复合有什么不对?你还在纠结什么?
    严斯韫:我没办法信你。
    谢小冰火冒三丈:你说你从十几岁就开始喜欢我,喜欢了十几年,你让我觉得你会永远喜欢我、爱我,现在又跟我说没办法信我!那这些年至少半个月前,你表现出一副非我不可的深情样子是给谁看?给秦毓看?哈!别告诉我是你发现秦毓没想象中那么爱你,而你突然发现你深爱秦毓?
    谢小冰捧起严斯韫的脸,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告诉我,严斯韫,告诉我你没犯贱!你没学那些俗人玩什么追妻火葬场!你聪明、敏锐,具有洞悉人心的天赋,你早就知道秦毓追魏骁十年都是为了接近你,为了光明正大的留在你身边,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被感动了?
    严斯韫情绪似被压在深海里,对比激动的谢小冰,反而更像个正常人。
    你一会儿说我犯贱玩追妻,一会儿说我被感动,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他像是个没有主见的木偶,听取谢小冰的意见,选择一个让他心满意足的回答。
    放在平时,谢小冰会认为这是严斯韫爱他、保护他,宠他、纵容他的表现,但是任他再蠢也意识到这种时候表现出来的予取予求很不正常。
    没有任何一个爱你、在乎你的人,会面对这种质问选择以你情绪为中心的回答,因为那不是真实的答案,而是他特意编织出来的答案。
    严斯韫避而不谈他的内心,也许更残酷的是他从未对谢小冰真正敞开过内心,但他种种表现让谢小冰以为他是最了解他的人,是唯一走入他内心的救赎。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谢小冰是严斯韫的救赎,如果真相只是严斯韫想让他们以为而表演出来的样子呢?
    谢小冰毛骨悚然:严斯韫,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严斯韫握住谢小冰的手腕:当然。将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扯开。
    谢小冰追问:现在呢?现在你爱的人是我还是秦毓?
    严斯韫将注意力放回机械模型拼接上,答非所问:我不会离开你。
    谢小冰仍不安心,他想问既然不会离开,为什么不答应他的复合,又听严斯韫轻声说:我会继续追求你,继续爱而不得。
    作话:
    看到这里,严斯韫的态度应该挺明显的。
    以及,他有病。
    幼时的创伤,他妈有精神疾病,以及他对他人情绪相当敏感,这些理由构成严斯韫的疾病,他的情绪是藏得最深的,还有点表演人格,前文其实写到他的时候,有几个地方能看出他态度怪怪的。
    他的确喜欢过谢小冰,毕竟的确是陪他走过特别烂的少年时光,但谢小冰处理感情这方面又太差劲,秦毓的轻佻美丽甜言蜜语炽烈如扑火飞蛾,又很容易让人沉沦,严斯韫也恰好处于一个最适合接触爱情的时机,就移情别恋了。
    但他的这个过程,曲折别扭,不好写,主要我也没想详细写他和秦毓的过去,但那个过去能看清他别扭变化的感情之路,可我不太想写,毕竟是短篇,所以严斯韫的无情到有情的转折就有点不好写了,但是为了不突兀,后面几章会稍微铺开来讲一下,篇幅不会长。
    第15章
    谢小冰被气走了。
    严斯韫继续拼他复杂的机械模型,表现无动于衷。
    秦毓回家发现宋婶在厨房里准备晚餐,秦伯在打扫房屋,宋昭渊在吧台边处理公务,窗帘、地毯、沙发布都换了新的,还摆了鲜花。
    虽然他的窝也温馨可爱,但经过秦伯宋婶之手还是改头换面,变得内敛富含韵味,一看就是宋昭渊喜欢的风格。
    秦伯:小禾苗回来了?让我看看长高长胖了没有?哎呀,是高了不少,还是瘦,没你宋婶照顾就是吃不饱饭。
    秦毓的质问顿时吞回肚子里,扬起笑容回应秦伯和宋婶的热情。
    秦伯提到窗帘地毯和沙发布就说道:窗帘落满灰,地毯、沙发布和屋里的整体风格不太符合,伯伯自作主张替你换了。不过你要是不喜欢,等洗干净再回来就是。
    秦毓笑笑说:没有,我很喜欢。
    宋婶横了眼秦伯:放心了吧?你亲手教出来的学生能不爱你的风格吗?
    秦伯嘿嘿笑,欣慰地拍着秦毓的手:没忘本。
    秦毓的工作和设计沾点边,不是什么完全靠设计吃饭的活儿,别人都以为他没学过,事实是他本科就和设计有关,从小就感兴趣,审美受宋昭渊影响,而系统性的学习则由秦伯亲自教导。
    秦伯是设计大师,具体哪个行业就不说了,能力和他的高级审美品味相得益彰,教出来的学生自然也和他有相似的设计风格和审美品味。
    而宋昭渊任由秦伯管理他的日常吃穿住行,也是因秦伯的风格契合了他的审美。到最后,秦毓也分不清究竟是受宋昭渊影响而潜移默化地喜欢秦伯的风格,还是从秦伯手里出师因而带有宋昭渊的影子,他也懒得多想了。
    地毯和沙发布的确和房间里的风格不搭,那是魏骁挑选的,秦毓一开始不能接受,看久也就习惯了。
    宋昭渊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去,手撑着吧台说:地毯和沙发布的颜色太鲜亮了,不耐脏,用起来麻烦。
    秦毓:还好,两三天内有人上门来清洗。
    宋婶端菜出来,闻言说:这不是浪费吗?
    秦毓笑:习惯就好了。他同秦伯说:一开始也不能接受,后来就习惯了,发现居然还挺好看。
    秦伯不赞同:是吗?担忧他审美降级,审美风格变化。
    秦毓:我早该出师了,受影响的审美、习惯以为会是一辈子的烙印,出来接触多了就发现,没什么习惯永恒不变,慢慢也能接受其他。
    秦伯思索着,慢慢点头:也对。
    宋昭渊听懂秦毓的意有所指,笑意淡了点,只说时间不早,让宋婶和秦伯回主宅那边休息。秦毓说次卧可以住,宋昭渊回他次卧还没收拾。
    秦伯:次卧和主卧是你的私人地方,我们不好碰。
    宋昭渊淡淡说:你的次卧也不知道住过什么人,总不能没收拾就让两老人住进去吧?要是沾到什么脏东西,不太好清理。
    秦毓笑得很欢乐:次卧只让人住过几天,已经洗过床单枕套,也都拿去晒过太阳消毒了。我们一般住主卧,主卧倒是来不及换床单被套。
    硬挤进秦毓被窝睡主卧的宋昭渊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秦伯:要不让你宋婶换一换?
    秦毓:看宋叔介不介意,他住了几天了。
    宋昭渊有些洁癖,能在主卧里睡了几天,那说明还是挺干净的。秦伯顿时就安心,起身同宋婶准备离开,拒绝了秦毓的挽留。
    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主宅那边还等着我们两回去收拾。而且你宋婶睡觉前要泡脚,我也得吃点保养品,药材都放主宅里,下次再来你这儿住一晚。
    宋婶拍拍秦毓的手,朝里面看了眼,压低声音说:你现在年纪不小了,什么事都自己拿主意,想定定了再去做,别管你宋叔。他啊,聪明一世,唯独在你这儿犯糊涂,从不欠人,都是别人欠他,唯独亏欠你,不肯还、还不尽,你不一定也要他还我知道他每年都来看你,现在想求你回头,你别管他,别跟着犯心软的毛病,他就活该吃苦!
    秦毓诧异地看着宋婶,他是喜欢、尊敬宋婶,把她当母亲一样的角色来看待,宋婶也拿他当小辈来看,只是那些好都越不过宋昭渊。
    凡与宋昭渊有关,秦毓就得让步。
    这点从她当年二话不说随宋昭渊到外地去,留成年没多久的秦毓在首都就能看出。
    他没想到宋婶会把他放宋昭渊前面。
    我我知道了。
    宋婶握着秦毓的手,看他软软的、乖乖的样子,心柔软得不像样,也算看着秦毓长大,看他在宋昭渊的教养下成长为俊秀风华的少年郎,白白净净,安静乖巧,被宋昭渊拐到床上硬是开了情窍,还未来得及品尝果子的甜蜜幸福就被迫尝遍悲伤失意。
    当年他信任的人都走了,留他孤独一人,不亚于遗弃。
    她也知道宋昭渊后悔了。
    无非是发现听话的小孩被遗弃久了居然也会主动离开的事实,于是后悔,开始挽留。挽留也不尽心尽力,身段放不下、尊严放不下,远远的、高高的,抛出饵就以为能把人钓回来。一回到首都就用各种手段逼小孩留在身边,还刻意利用他们两个老的,实在是有些不要脸了。
    连愚忠的宋婶都知道宋昭渊心不诚,秦伯更不满宋昭渊的所作所为,站在旁边不时颔首赞同。
    秦毓笑眯眯地听着,乖乖点头,送走宋婶和秦伯就回屋,听宋昭渊问:聊这么久?
    很久没见了,话都说不完。心情好,秦毓就愿意搭理宋昭渊了。
    也是很久没和秦毓相处如此和平,宋昭渊有点受宠若惊,留在客厅的时间久了点,不时扯出些话题聊,直接把天聊冷了。
    他俩差着几个鸿沟,宋昭渊比同龄人早熟,又是位高权重,说话习惯带着命令,别人会怕他这份威严,秦毓不怕,表现还挺烦。
    不想说话、烦直接写脸上,宋昭渊渐渐聊不下去。
    这两天接触一个朋友,他家里人开了个工作室,网上挺有名,口碑也不错,工作环境和自由度都挺舒适,现在差个设计师。我觉得挺适合你
    秦毓把碗一扔就说:我吃饱了。等会儿你把其他空盘子扔洗碗机里就行。
    宋昭渊一腔好心被冷漠打断,表情僵在脸上,扶了扶眼镜,挺平心静气的,不生气也不气馁,扒了两口饭吃就把筷子扔下了,捏着鼻梁深吸口气,把空的碗盘都收拾进厨房的洗碗机,还帮忙擦桌子。
    出来又拎着秦毓扔出来的脏衣服放洗衣机里洗了,袜子和内裤都分开洗,颇为细致。
    十点左右,秦毓换身衣服出来,头发用摩丝定型,抓了抓,略卷曲,脸上洒了点亮晶晶的闪粉,看上去又诱又高级,下身穿紧身牛仔裤,托出腿型又长又直,上身一件宽大的牛仔外套,但里头是半透明的衬衫。
    宋昭渊看得目不转睛,声音嘶哑:去哪?
    秦毓在换鞋:有约。不用等门,今晚不回了。
    宋昭渊向前两步:敏敏,别在我面前玩夜不归宿这套。
    秦毓站在玄关处,对着宋昭渊笑:你不在我面前,我也经常玩这套的,宋叔叔。你说过不会干涉我在外面有多少个人,我知道您一向守信,就像当初说让我戒断,要是敢去找你就断我生活费,让我再也找不到你一样,要像那个时候一样,说到做到。
    一提当年的事,宋昭渊就难受得喘不过气来,没法理直气壮地要求秦毓必须听话。
    他只能目送秦毓去外面玩,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熬着夜,等天光大亮的时候,秦毓带着满身酒店沐浴露的味道回来。
    那普通大众的浓郁香味根本遮盖不了秦毓疯玩一夜的情欲味道。
    帮秦毓盖上辈子,宋昭渊在床沿边看他,窗帘拉扯上,屋里昏暗看不清他的神色。
    宋昭渊知道秦毓昨晚去见余烬了,那个男大学生,说来也和他有点亲戚关系。
    他的拇指摩挲秦毓的嘴唇,漫不经心地想着,反正已经回首都了,外头那些莺莺燕燕就该想法解决了。
    ***
    这些天,魏骁的牛角尖快钻破了脑袋,始终没想明白究竟是秦毓玩了他、还是他玩了秦毓,实在想不通就放弃了。
    他只需要明白一点,他放不下秦毓。
    过去的绿帽不要追究,否则你会发现更多的绿帽,难受自己、娱乐大众,还不如放下过去,别追究了。
    真正的男人应该着眼未来,毕竟未来可期。
    想通的魏骁重新来找秦毓,把秦毓堵在地下停车场和他说:我们还复合!
    秦毓难以置信:你刺激过度,脑子坏了?
    魏骁打开秦毓的手说:没疯,没病,我认真的,我不计较你的过去,不管你和多少人暧昧过,我只要你这个人,只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还跟以前那样当我是你唯一的挚爱来哄就行。当然,我也会把你当我的真爱来对待。
    秦毓:我不会跟余烬分手?
    魏骁重重点头:我能接受!不就是甥舅共享情人吗?圈里也不是没双飞没np的,再说余烬那小子就胜在年轻貌美,除此之外,哪点比得上他?
    秦毓:我也没法跟宋昭渊分。
    魏骁咬牙:我明白!我理解!老男人一个,岁数那么大,熬也能熬死他。
    秦毓扔下重磅炸弹:我跟严斯韫是炮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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