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终还是分别了,夏尔派人帮他们偷渡出了古枞,并将人送到了法国。
    其实纪墨觉得,罗兰还是手下留情了,他和颜晴在村庄定居后,几乎感觉不到罗兰的追查力度,可能罗兰的内心也在纠结吧,也在赌,纪墨活不了几天了,她就不去下杀手了。
    罗兰的魄力还是不足,还是难撑大权,虽然很擅长计谋。令纪墨意料之外的是,海勒竟然还坚定的站在他这边,只发誓效忠国王利昂,不会听从其他皇室成员的指挥。纪墨有许多背叛者,但仍旧有很多支持者。
    到了法国后,夏尔给了颜晴一大笔钱,纪墨让她拿着钱回到中国去,日常生活中要小心,等着他回去找她。纪墨再叁告诫颜晴,接下来,他就要面对腥风血雨了,对颜晴最有利的,就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安全的地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来找自己。
    颜晴的精气神好像一下子就没有了,结婚那天开开心心的模样再也不见了,她沉默异常,眼睛肿的像核桃,人也恍恍惚惚的,好像生命都被抽干了,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不再哀求纪墨,眼里没有一丝光芒,嘴唇好久没擦了,一直泛着白,她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她只带走了那束塑料花,一个人孤单的上路了。
    送走颜晴之后,纪墨登上了手术台。
    十年后
    古枞国王利昂.泰菲尔代表国家访问多国,商谈政治、经贸、军事等问题,虽然古枞经过改革,由人民政府来掌管国家,但君主立宪制的根基还在,并且他们有了一位杰出的国王,这位国王不但在古枞境内大刀阔斧的进行了改革,还对古枞社会积累的诸多弊端进行了修正。
    在过去的十年间,在国王的带领下,古枞的国际地位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从政治边缘逐渐走到了政治中心,国家实力也有了极大的提升,开始涉及更多的现代科技,一时间,竟欣欣向荣。
    当然,小国的命运与大国博弈有着密切的关系,不过也能看的出,古枞的国王有一双慧眼,找到了好时机,改变了古枞的国运。
    因此,大众对于这个国王是十分尊敬的、爱慕的,他的声望和威严也是历届国王中最高的。
    而国王并非一直这么的一帆风顺,他的继位史就十分的精彩,从势单力薄到发动政变,再到被大众排斥,远逃他乡。在十年前,他还得过一场大病,蹉跎了很久,但也正是因为这场病,他更加清晰的看清了政治局势,而在这场病痛中,他曾一度脱离政治中心,成为边缘人物,失去对皇室和国家的掌控力,但是很快,他又重新杀了回来,并将背叛他的人送上了绞刑架。
    再那之后,权利牢牢的被他掌握在手中,他也成为了国际政坛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但第二任王后被处死后,国王再也没有娶过妻子,身边形影不离的一直是一位男性,古枞民间议论纷纷,都说国王自始至终更喜欢的都是男性,而那位男士,与他在幼年起,就是非常好的好友了。
    国王是一位具有现代化民主思想的伟人,他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上说过,他会在合适的时间解散皇室,让拂逆神殿成为景区,因为平等的社会不需要君主,君主立宪制最终将会被推翻,人类社会的未来应当是平等的、公正的,应当是是属于每一个社会公民的。
    夏尔依靠在门框上,幽幽的看着在纪墨在整理东西,忽然轻哼了一声,说道:“你真的很厉害,颜晴做过手术后,一直没有想起来过,为什么你能想起来?”
    纪墨仍旧认真的忙碌着,对他漠不关心:“我留了很多线索,只是你没发现罢了”
    夏尔侧过身,仰着头,百无聊赖的看着天花板,说道:“你觉得,颜晴这十年是怎么过的?”
    “不知道,所以我现在要去找她”
    “万一找不到呢?”
    “不管怎么样!”纪墨看着夏尔,“你我都要分道扬镳了”
    夏尔忽然笑了:“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
    他看着面容决绝的纪墨,苦笑道:“你还是那么绝情,不过你真的很厉害,永远都是那么厉害”
    “我们很小的时候做游戏,你总是能赢,无论深陷怎样的泥潭,只要一点助力,你就能爬上来”
    “你不会畏惧任何人,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你感到害怕,除了关于颜晴的,但自从你忘记了她之后,你就像焕发了新的生命,你无所顾忌,才能重回巅峰”
    “所以你没有发现吗利昂,颜晴是你的牵绊,她既然过的很好,你干嘛又要去打扰她呢,你知道你今年多大了,你知道她今年多大了吗?”
    “她也许已经结婚生子了”
    “她不会的!”纪墨打断了夏尔,目光坚毅的看着他,“她不会背叛我的,她一定在等我去找她”
    见纪墨要离开,夏尔伸手拦住了他,语气中略带恳求的说道:“最后一次,我们去个地方好吗?就当是分别了,看在。。。看在我们这十年朝夕相处的情谊上”
    纪墨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
    车子越开越偏僻,纪墨皱着眉头道:“你敢把我带去奇怪的地方,我就杀了你”
    “哼,我相信,你是敢的,哪怕和我的家族反目,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古枞现在的经济,可离不开我家族的效力”
    车停后,纪墨发现,这里竟然是泰利亚德的家,自从艾尔文在这里手刃了泰利亚德后,这里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鬼屋,根本没有人来,但是夏尔说这块地的地势不错,可以利用起来,便把房子买了。
    他该不会是要在这,把自己给碎尸万段吧?
    还真有可能会出这么极端的事,纪墨这么想着,捏紧了兜里的手枪,并给后车的保镖们使了个颜色,让他们小心行事。
    二人进了泰利亚德的旧宅,径直走向了大厅,站在大厅的门前,夏尔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给了纪墨一个古怪的笑容。
    “准备好了吗?打开这扇门”
    他的语气极具诱惑性,就像是女巫在蛊惑人类打开潘多拉的墨盒。
    不知为何,纪墨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他忽然的,对门后的事物产生了恐惧。
    为什么,是因为。。。艾尔文的那场谋杀吗?
    不是,他并不害怕那些,哪怕泰利亚德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害怕的,所以,到底害怕什么呢。。。。
    后面。。。到底是什么,是什么让他如此不安?
    纪墨踌躇了许久,还是鼓足了勇气,使劲的推开了那扇尘封已久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颜晴。
    但是。。。。是成为标本的颜晴。
    人类呢,不是动物,没有厚厚的皮毛,所以没有福尔马林的话,就只能成为干尸的状态做成标本。
    血红的肌理清晰可见,连眼球都是明亮的。
    纪墨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很多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一片空白之上。
    他愣了许久许久,才缓缓的蹲了下来,却依旧保持着那个视角,呆呆的看着颜晴,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看着自己的神。
    他好像在和颜晴交流,又好像在和自己交流。
    那一刻,他忘记了很多东西了,忘记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忘记了自己叫什么,忘记自己今天吃了什么,忘记自己还有什么事,他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人和事,名字、天气、日期,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甚至他在平静的想着,啊,这就是颜晴啊。
    啊,颜晴就在她的面前。
    好像。。。好像忘记了该怎么发脾气了,忘记了该怎么暴怒了。
    从15岁到35岁,他一直在追逐的人,就在他的面前啊。
    可她死了。。。。。
    她怎么就死了呢,上次分别的时候,她明明还很好,在那之前的几天,她还和自己撒娇、笑闹、亲吻,那么的有活力。
    她怎么就死了呢。。。
    她不在了对吗?
    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对吗?
    这就是。。。死亡吗?
    彻底的。。。消失不见了,不会再有声音,不会再笑,不能再说话了,不会再有任何反应了。
    她死了,这就是死亡。
    原来,这就是死亡啊。。。。
    夏尔幽幽的说道:“你的病好了回到古枞后没多久,颜晴就回来了,她甚至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悄悄的钻进了密道里进入了拂逆神殿,我想你还记得,那晚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吵,我告诉你说,隔壁有老鼠”
    “那个老鼠,就是颜晴”
    “我指责她不应该回来的,她应当遵守约定,但是她在挑衅我,她说我永远都是那个机关算尽的女巫,用尽了所有的歪门邪道也不会得到你的爱,你早晚会回到她的身边”
    “她怎么能这么说呢,那可是女巫的梦想啊,女巫一直在找他幼年时丢失的珍宝,甚至不惜付出一切代价,所以她怎么能这么说呢,如此的。。。。残忍”夏尔忽然笑了,笑的很开心,他似乎控制不住情绪,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
    “她和我争执了起来,我失手杀了她,但我一开始。。。真的没想要杀她,谁让她不听劝,非要见你,非要回来,我给她的钱,足够她挥霍下半生”
    “我将她做成了标本,放在了这里,我期盼有一天,你的心完全属于我,你不再是利用我,而是真的喜欢我,就像我们年少时的那个吻一样,然后我再带你来到这里,告诉你,这不过是个一辈子都傻乎乎的女人”
    纪墨平静的听完了这些话。
    这个世界,是属于庸人、骗子和投机者的。
    颜晴这样的女孩就不应当出现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上。
    她明明那么好啊,又善良又聪明,
    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死了就解脱了,不用再受世俗的磨难了。
    这个世界除了磨难,什么都没有给我们。
    什么都没有。
    或许我真的错了,我应该早点和你离开的,我应该答应你的,我们永远不分开,那样,至少在通向死亡的路上,我也能陪着你,不会让你太孤单。
    对不起,我还是没有完成约定。
    我们没有私奔到大海,我们不能去环游世界,甚至我们连正常的家庭都组建不了。
    如果。。。如果能重来。。。如果时间能重来。。。。我。。。
    我还是会很爱你的,但是我不会再去接近你了。。。。
    我就像是瘟疫,让每一个在我身边的人都感受到了痛苦。。。。
    大神官说的没错,魅魔这种妖怪,永远没办法得到幸福,他们会伤害身边所有的人,最终被人唾弃。
    他们不配拥有真爱,我。。。。不配拥有你。。。。。
    纪墨缓缓的张开了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沁到嘴里,满嘴的苦涩,他颤抖着抬起了手,摸了摸颜晴的脸庞。
    没关系,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纪墨缓缓地掏出枪,对准了夏尔,夏尔只是歪头一笑,没有任何反抗,他甚至是带着笑意倒在地上的。
    保镖们听到了室内的枪声,纷纷冲了进来,但在看到那具人体标本后,却又都愣住了。
    纪墨让所有人出去,现在就开车离开,不要回头,保镖们面面相觑,但还是执行了命令。
    待所有人离开后,纪墨用打火机点燃了窗帘。
    干燥的室内,火苗很快就蹿起来了,熊熊的烈火包围了整个房子,火光冲天之下,纪墨紧紧的抱住了颜晴。
    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我们终于,可以去寻找那片净土了。
    我们不用再受世俗的纷扰了,我们终于。。。可以快乐在一起了。
    就让我们安息于此吧。
    也许人间是场炼狱,我们都是来修行的,但现在,我们终于解脱了。
    我们一刻不停的在和世界斗争,但是最终,我们还是输了。
    或许命运生来就是不公的,或许我们注定是没有好结局的。
    不过没关系,我要去找你了,我要保护你,万一胆小的你又在那边被欺负了怎么办。
    没有什么能再将我们分开了。
    一年后,赫利庄园
    路德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园子里,那里面伫立着一块理石的大墓碑,合葬着纪墨和颜晴,这两个人死的时候都化成灰了,也找不出什么能下葬的东西了,所以干脆搞了个衣冠冢。
    因为国王一直坚持废掉皇室,所以下葬的时候连王冠和权杖都埋下去了,但那可不是埋在赫利庄园,而是埋在皇室的墓园里,现在在赫利庄园的墓碑,是路德修建的,他已经买下了这个庄园。
    国王那儿去皇宫里还能偷点遗物来,但也仅仅是一个烟杆,颜晴这儿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她过往的东西早就在纷乱中遗失了,衣服都找不到一件,只有墓碑上刻了个名字。
    路德扔了一束花在墓碑前,大喇喇的坐到了地上,念叨着:“这位女士,你下手可真狠,让我下半辈子都残疾了,还有这位先生,你害得我在外面流浪了十年”
    “我现在身体越来越差,我也很快要遭报应了吧,我会下地狱吧,你们会在那吗?”
    “嘛,算了,祝你们幸福吧,我应该是要下地狱的”
    路德说着,吃力的撑起了身体,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
    忽然的,一阵清风吹过,沙子迷了路德的眼。
    他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后,却发现原本冬季干枯的草坪竟然变得绿意盎然,空中竟然飘满了粉色的花瓣。
    这时,他听到了一阵悦耳的欢笑声,像是从花园里传来的,可这里,不应该有其他人了,他吃力的走到了花园的草墙旁,从缝隙里向内张望着,他看到了一个穿着藕粉色裙子的美丽少女,眼睛上围着白色的纱布,与另外一个美丽矜贵的少年在一起玩捉迷藏。
    少女抓到了少年,笑的格外的开心。
    这是谁呢,是谁家的孩子在这玩呢。。。。路德再次揉了揉眼,想看的更仔细些,结果再看过去的时候,什么少女,什么少年,通通都不见了,花园荒凉,一片冬色寂寥。
    路德摇摇头,只当时自己看错了。
    看错了,都看错了,全部都是错的。。。。。
    他念叨着,摇摇头,离开了这片无人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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