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不了的思念,以信代传。
    她一笔一划的写下,木清家的遭遇和她的无奈全都化为了乌黑的墨水。
    「崋郎。」她向在远方的陈崋诉说。
    「进日朝中多变,父亲入狱遭受监禁。如今大势将倾,我家于朝中恐再无立足之地。朝廷间话多,民间流言蜚语亦同,望崋郎能置之耳后,切莫上心,我等尚且平安无事。」
    在这段信的最后,木清荷说了谎。木清家的现况是一日不如一日,自从木清权宫入狱后,无人掌管大小事物,家中收入也少了一大半。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木清权宫涉及欺君之罪,照理说木清家的所有在朝小辈即使没有被捲入风波,也会不受皇帝重用,或者久居家中避嫌。而木清炎却是当今圣上的眼前红人,官职越来越高,丝毫不见任何冷落。
    却也是因为木清炎,木清家才能撑到现在。木清橙玉与木清荷现在是事事都听木清炎,以他作主。
    然而收到这封信的陈崋,在一个礼拜前,随着七族第二次发动战争,杀进了沙场。
    若在以前,大余要打败外族,虽说称不上易如反掌,但也不会胜负难料。
    现在的战场却是一片混乱,黄沙飘扬,红血喷溅。我军与敌军皆损失惨重,僵持不下,却都不愿和谈,坚持打到底。
    在这样混乱之地,一封微小的信或是家书,能不能安全给到人的手里,都不好确定。
    所幸,陈崋确实收到了木清荷的信。
    一眼扫过,陈崋的心一下子坠入了谷底。
    木清家巨变,木清荷承受这样的遭遇,他却没能陪在她的身边。
    但如今的局面,他要顾好自己都是件难事。
    这是一天晚上,战争已经持续了数日,尚未平静下来。
    原本不算乾净但整齐的军营变的面目全非,军帐东倒西歪,弱小的火焰到处都是。
    陈崋能休息的时间不多,他匆匆找出纸笔,混乱的写了几笔。
    虽然歪扭的字让人难以下嚥,但那已是陈崋所有心思的匯聚。
    信上写道,「阿荷莫慌,现今当务之急,是洗清你父亲的嫌疑,好接他出狱,也可请木清炎多协助。边关战争已起,军兵皆无间暇,朝廷事无闻,现下才知此变。战火连天,混乱不已,可我也同荷一般尚安。」
    陈崋第一次主动提起木清炎,竟然是因为木清权宫下狱。
    而木清荷与陈崋两人都处于水深火热中,道自身平安。
    木清权宫下狱是为重事,整个朝廷人尽皆知,杜青萝的父亲当然也将此事说与她。
    当她父亲到邱府找她讲述时,脸上是一派云淡风轻,丝毫不见半点惊讶错愕,宛如早在预料之中。
    杜青萝一听到是木清家出事,甚么也顾不上,只一心想要赶去木清府,便也没有将这点小事置于心上太久。
    后来想想现如今身在邱家,这么大惊小怪不妥,才打算等上几天,再去木清府上。
    这天杜青萝终于动身探访木清荷,一路上,她脚步匆忙,紧蹙着眉,神色极差。
    在婆家,虽然不能三天两头的就往外跑,但是回个娘家还是可以的,邱家人不至于这么不通情理。
    前几日,杜青萝回了一趟杜府,阴差阳错的在她父亲房中看到了一封木清炎写给上都护,也就是她父亲的信。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封被摺起来的信,信上写道,「大人託付之事,以悉数准备完毕。两日后,事将成。」落款正是皇上勃然大怒的前两天。
    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在看到这封信后,一切都明瞭了。
    杜青萝不敢相信,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他的亲儿子。
    原来一个人的野心,可以强大到胜过亲情吗?
    撇开木清炎不谈,她的父亲,为了除掉木清权宫,竟教唆让他的亲儿子下手,光是这件事情,便能让杜家遗臭万年。
    若是把这件事告诉木清荷,也相当于杜家的名声将一落千丈。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她的脑海——她父亲的书房本就不是她可以随意进去的,她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现,无事发生。
    可这个想法只有那么一瞬间,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不愿意这样。
    木清权宫为人清廉,为国为民;木清橙玉贤良淑德,相夫教子;木清荷初见世事,不諳朝政。
    木清家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是木清炎不配。
    不应该就这么放任他逍遥法外,可思及此,杜青萝又想到了她的兄长。
    若说不该因为帮助木清炎的是自己父亲,而不告诉木清荷真相,那么告诉她真相以后,杜家堕落,彼时她的兄长杜挽嵐就会无故收到牵连。
    木清炎不应该,但杜挽嵐也不该理所当然受这个苦。
    本已逐渐清晰的答案又再度模糊。
    到底,该如何选择,才是对的。
    亦或是在她看到那封信时,一切都错了。
    杜青萝陷入两难,她遇上的种种,都让她心烦。
    为何世间的险恶无法逃避,我并不想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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