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喊冤者,正是先前拦在梁宗宪马前的农妇刘二女。
    只见她挤出人群,扑通一下跪在梁宗宪面前,大声呼道:“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张老财贪图我女儿的美貌,想要强娶我家女儿为妾,因我们不同意,他就找人将我丈夫两腿打断,现在还躺在床上……然后又把我女儿捉过来送死,今日要不是大人,我女儿早被投河淹死了。”
    河神每次娶妻,都有水妖相迎,接入水浪之中缓缓沉没。
    两岸百姓并不知晓水府的真实情景,只当新娘入河就被淹死,是以刘二女才会这样讲。
    话说到一半,她才猛然想起自家女儿,跟着又磕头不已:“大人,还望大人让他们放过我家女儿。”
    “新娘现在何处?”梁宗宪此刻也想起新娘一事。今日来河神庙前,只为斩杀邪神,至于新娘倒是其次。
    到现在为止,众人还没有见过新娘的模样。
    “在……庙里面捆着。”这时,有百姓小声道。因害怕新娘子在河神娶妻前逃走,每次庙祝都会让人都用绳索将对方捆住,直到迎亲时才解开的。
    “速速把新娘抬出来”梁宗宪急忙命令左右军士。随即他又将老妇搀起道:“老人家,还请起身,站在旁边看本官为你申冤。”
    片刻,几名军士从庙内抬出一顶花轿,有位身穿喜服的年轻女子跌在其中。这女子不过十六七岁,手脚四肢都被捆住,口中塞着白布,呜呜作响,满脸泪痕,眼睛中充满惊恐,剧烈的挣扎着。
    她刚才一直待在河神庙内,根本不清楚外边发生了什么。只当河神娶妻已经开始,自己就要被投入河中。
    “女儿,我那苦命的女儿……你没事吧?”老妇见到女儿,再也忍不住,急冲入轿前,手忙脚乱把绳子解开。
    “娘”年轻女子拿出口中的白布,抱着母亲痛哭起来,声音凄厉无比。
    一时间,场中百姓有很多也悄然落泪。
    “张老财,你等因一己私利,使?别人家破人亡,难道一点内疚都没有吗?”梁宗宪盯着场内下跪的几人问道。
    “大人,我们冤枉呀”几人只是不断扣头,死不认账。
    “女儿,那作恶的河神已经被杀死,你不用再当新娘了。快谢谢这几位恩公,是他们救了你。”这会儿功夫,刘二女简单把事情讲述一遍,随即拉着女儿的手跪下,让她给常晋和梁宗宪磕头。
    “老人家,无需如此,还是听梁大人审案吧”常晋伸手一挥,阻止住她们下跪的姿势。
    刘二女领头出言告状,接下来有冤情的百姓纷纷挤出人群,跪地控诉这些胥吏乡老的不法行径。巧取豪夺良田、强征暴敛、欺男霸女、鱼肉乡里……一件件不法之事被人讲出,听者无不义愤填膺,怒气冲冲,恨不得立刻上前将他们撕个粉碎。
    连常晋听完也有些惊讶,这些人借助河神之威,行事无所顾忌,简直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人证物证俱在,张老财等人随百般抵赖,但结局早已经定下。
    这时又有人哭跪在地,让张老财赔自家女儿。听他一讲,才知这家女儿在前些年被选做新娘,如今不知是死是活。
    听到此事,梁宗宪又扭头看着常晋,对于神道种种,他也不知。
    “老人家别哭了,待我进入水府查看一番。”常晋回答一句,跟着纵身从高台上跃下。
    在众人惊呼声中,他已经稳稳落在浪头之上
    常晋身穿儒衫,手持宝剑,长袖飘飘,虽然面相不嫌,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及的韵味,不知不觉间,让两岸百姓心中多了几分信任和期待。
    他身形微动,眨眼便奔出十余丈远,整个人完全在水面消失。
    以他如今对水脉的了解,自然不需要用避水珠之类的法宝,几个呼吸,已经来到水底洞府。河神被杀,此刻水底群龙无首,乱成一团。
    见到常晋手持宝剑奔来,这些尚未化形的水妖哪里敢阻拦,口中惊叫不已,四散逃窜。
    常晋也不加理会,径直进入水府通道。
    原本装修华丽的水府现在异常狼藉,各种装饰散落一地,连带河神宝座也断为两截。宫殿上方还裂出一道二指宽的缝隙,淤泥污水顺着缝隙不断渗下。这般异状,正是河神被杀,水府也受到气息牵引,遭受牵连。
    只见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待在一角,瑟瑟发抖。
    看常晋提剑进来,为首一名女子惊叫威胁道:“你是什么人,这里是河神水府,赶紧离开,否则等我家相公回来,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难道你们还不知晓,河神无道,强娶民间女子,已经被我斩杀了吗?”常晋冷声道。
    看这些女子的穿着打扮,以及眉目间风姿气韵,显然在水府内生活的不错,已经认可了河神为夫。
    “什么,你杀了我们的夫君?”又一女子惊叫出声。
    “不可能,夫君法力高强,掌管细沙河水域,怎么可能被你杀死……”
    先前水府内地动山摇,她们心中也恐慌不已,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河神被杀了。此刻陡然听到,犹不相信。
    “哼,”常晋伸手一挥,一段虚幻的画面展现在几个女子面前,正是河神被杀的情景。
    “你杀了我们的夫君,要如何处置我们?”为首那名女子反问道。
    见对方虽然有些惊慌,但言语清晰,常晋不由高看几眼。如何处理这些女子,他也没有万全之策。
    这些女子本是苦命之人,被强行征娶为新娘,困于冰冷的水府。至于之后的心理变化,无非是天长日久,认命了,外加贪图享乐而已。
    不过她们本身并无法力,没做下什么歹事,也谈不上邪祟怨念加身。
    该如何处理,还是交给梁宗宪吧。
    略微思索,常晋又开口道:“如今你等的家人已经在外边等候,诸位可随我上岸,听从官府处理。”</?>
    “家,我们还有家吗?”一个女子突然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该死,还是慢了一步”汝宁府河伯庙外,几个存真道修士盯着不远处的气运,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只见河神庙前,一根合抱粗的柱子倒塌在地。虽然四面八方仍有香火念力投向神庙,只是已经不能凝聚,反而在丝丝消退。
    种种迹象,都表明河伯已经跌下神位。
    不过几个呼吸间,原本的淡黄完全消退,降低到赤青之色。这只是初始,若一直无神灵就位,庙宇上方气运还会再降,变成赤白。
    “师兄,下一步该怎么做?”有道人率先开口问。
    “走,我们去沙洋县,看看到底是哪家道院在背后算计。”中允道人强压着怒意回答,跟着祭出飞舟。河伯身死,在此地多留无益,还是尽快找到那修士,跟对方理论一番,逼迫他交出河伯敕符。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要动手。
    “是”几个道人口中回答着,齐齐跳上飞舟。
    中允道人捏了个法决,灵光闪烁,那飞舟跃至半空,化作一道流光,顷刻消失在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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