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余静好紧蹙眉心,总觉得很多事情好像都不一样了,变了,真的变了,和记忆里的一切,都背道而驰。
    到底她记忆里的一切,其实都是她的一场梦,还是因为她的出现,出现了蝴蝶效应?
    还有此时躺在病床上的陈逸洲,这让她心里一阵恐慌。
    也许,在曾经的那个世界里,陈逸洲一生无忧,家庭和美,儿女双全,可如今,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额角便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全身轻颤,在这个深秋,一阵一阵的寒意从心里不停地往外冒。
    止都止不住。
    “余静好?”
    严肃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余静好回神,发现老师和教室里的同学都在盯着自己看,顿时一囧,起身,看着老师。
    “对不起老师,我刚刚走神了。”
    年长的老师眉心紧锁,对于像余静好这样竟然在上课时间走神的学生极其不喜,哪怕这个学生平日里的表现确实还不错,但这也不能成为上课走神的借口。
    “课堂是用来学习知识的,如果心思不在这里,我建议,”说着,老师目光凌厉的从每一位学生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余静好的脸上,“还不如趁早回家,把学习的机会让给更需要的人。”
    被老师当众批评,还是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这让余静好的脸颊通红,脸上发着烧,好像周遭所有人都在用谴责的眼神看着自己。
    太难堪了。
    前所未有的难堪。
    坐在教室里,如坐针毡。
    因此,下课铃刚一响起,老师说了下课,她都顾不上老师还在教室里,拿起书本就离开了教室,脚步匆匆的径直回了宿舍。
    “咦?你不去食堂吃饭吗?”
    余静好一回宿舍,舍友奇怪的问道。
    她看了眼腕表,十一点四十,正好是放学吃午饭的时间。她一拍额头,被老师在教室里那么一批评,脑子里只剩下离开,哪里还记得吃饭这件事?
    她笑了笑,“人太多了,索性回来把书放了,等人少一些的时候再去。”
    舍友了然的点头,“刚好,一会儿咱俩一块儿去。”
    最后,余静好也没能跟舍友一起去食堂吃饭。
    “人已经清醒了?”
    林奶奶电话打到女生宿舍楼下的门卫室里,说陈逸洲醒了。一听到这个消息,余静好什么都顾不上了,扔下一句“有事儿”,就离开了学校,甚至都忘了让舍友帮忙给请个假。
    手术室门口,余静好申请不安地问一旁的林奶奶。
    林奶奶轻轻拍了拍余静好地肩膀,轻柔地掌心划过她的脑袋,传来一阵一阵的暖意,余静好终于平静了稍许,只是,目光里仍然慌乱。
    “上午的时候睁眼了,人都认全了。”林奶奶温和一笑,眸子里尽是柔软地平和。
    再一次抚平了余静好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奶奶......”
    余静好轻喊了一声,嗓音压的很低,像是无声的低喃,本就白皙的肌肤在医院手术室门口的白炽灯下一照,越发显得惨白,纤瘦的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睁着一双湿漉漉地大眼睛看着你,让人心底柔软一片,溃不成军。
    林瑞立和前妻离婚时,女儿才两三岁,林奶奶都还没教会她用筷子,小孙女儿就跟着前儿媳妇去了国外,没多久,移民了。
    这许多年,她再没见过那个说话口齿不清,但却会用着软糯的嗓音叫着奶奶的小孙女儿了,她时长怀疑,在b市的街道,她和她或许曾经有擦肩而过过,只是,相见不相识而已。
    如今,身边多了个小女孩,是自己儿子的继女,原本不该是如此亲近的关系,谁知道,家里的老头子竟然意外的看上了眼。
    接触多了,感情自然有了。她经常看着这个女孩儿在院子的墙角下,一本正经的咬着牙坚持着蹲马步,老头子在一旁拿着一根柳条装模作样的“监工”。
    自然,每次这个小姑娘都能坚持住,然后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对着老头子龇牙,“挑衅”的样子,活泼又可爱。
    她偶尔会恍惚,好像这就是多年前那个两岁多的小孙女,在这个院子里满院子的爬,不消停,看见桌子要咬两口,角落里的花儿就没有一颗不惨招毒手的。
    此时,这声“奶奶”真真儿的戳进了她的心里。
    林奶奶倾身向前,一把将余静好揽进怀里,安抚的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压低嗓音,“好孩子,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人醒过来了,就好了。”
    余静好埋首在林奶奶的肩颈处,闷闷地“嗯”了一声,只是,眼泪到底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林奶奶轻叹了一声,不再言语,抬头时,就看见刚刚被叫走的陈爷爷和陈奶奶走了过来。
    甫一走进,陈奶奶就看见了缩在林奶奶怀里的余静好。
    正准备说话时,就看见林奶奶对自己轻轻摇了摇头。陈奶奶张了张嘴,到底将已经滚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上前,坐在了余静好旁边的位置上。
    一时,手术室门口一片安静,除了护士偶尔经过时走路的声响,再没一个人开口。
    大家的目光全都齐齐的落在紧闭的手术室大门上,脸上俱是担忧。
    陈逸洲是清醒过来了,还能认人,可这没从手术室出来,没得到医生一句“没事儿”了,心里到底不安。
    就好像头顶被悬挂了一把随时会掉落的剑一样,让人一颗心紧紧的高悬着。
    长时间的等待,往往会让人忘了时间。
    你不知道你在这里坐了多长时间,你甚至会遗忘干渴与饥饿,一切似乎反人类的不寻常只会在手术室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恢复正常。
    第一个起身的是陈爷爷。
    在陈逸洲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回来的时间,陈爷爷不小心摔了一跤,最近都借着拐杖。可此时,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他却好像忘了自己腿脚不便,一下子冲到了移动的手术床旁,目光紧紧地盯着闭眼躺在白色病床上的陈逸洲脸上。
    “医生,我孙子......”
    陈爷爷强硬了一辈子,难得的说话只敢说一个开头。
    余静好扶着林奶奶的胳膊,站在另一侧,陈爷爷刚一开口询问,她立即转过头看向医生。
    看着有些年轻的主治医生翻了翻手里的病历本,轻松地一笑,“病人只是失血过多,身上并没有致命点,多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那为什么昏迷了这么久?”不等陈爷爷和陈奶奶开口,余静好越过他们问道。
    主治医生倒是没有不高兴,“因为失血过多,出现了低血容量性休克,血氧血压的下降,再加上,人是直接从边境送回来的,路上到底耽搁了点时间。所幸,病人身体底子好,只是昏迷的时间长了点。”
    什么叫所幸病人身体底子好,只是昏迷的时间长了点?难不成,病人因为失血过多真有个什么了,还得怪别人身体底子不好吗?
    余静好嘴唇动了动,看一眼病床上脸色依然惨白的陈逸洲,到底没有开口。
    第114章 正文完结
    病房的门一关, 隔绝了过道上来回行走的脚步声, 间或的言语声,一道墙, 一堵门,屋内屋外, 像是两个世界。
    深秋的阳光带着微醺的暖意,半开的窗, 几缕微风偶尔闯了进来,像是误入禁地的孩子, 嬉闹一圈,苍茫逃离, 徒留下摇摆不定的枝芽。
    余静好坐在病床前,却看着窗外,从三楼看出去,只能看见梧桐树的顶端,枯黄的枝叶已经所剩无几, 摇摇欲坠,似是风稍大一些,就会远离枝头,投进大地的怀抱。
    而此时躺在病床上的陈逸洲,和顶端摇摇欲坠的树叶如出一辙。
    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 轻缓到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安静的, 犹如沉睡了一般躺在雪白的病床上。
    “水, 水......”
    声音低沉暗哑,带着几分艰涩,惊扰了一室的静谧。
    余静好慌乱地起身,身后的椅子重重的摔倒。她转头倒水时,差点被椅子带倒,小腿狠狠地踢在了椅子腿上,刺疼瞬间从小腿蹿到了大脑,可她顾不得这些暂时而言的“细枝末节”。
    顾不上去看一眼小腿给撞成了什么样,给陈逸洲倒了小半杯特意放到半凉的温开水。
    陈逸洲眼睛闭着,像是呓语一般,不停地喊着“水,水......”
    一时,余静好端着一杯水无从下手,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是陈爷爷一行人。
    刚刚他们一起去楼下吃饭了,本来家里给送饭了,可因为陈逸洲还在手术里,大家都没心思吃,等他从病房里出来时,饭菜已然冷了。
    他们本来是打算,下午就熬一熬,等晚上家里人送饭来时再吃好了。
    可余静好没同意,特意去到医院门口,把家里送来的饭菜麻烦别人给热一热,又点了道爽口的酸菜老鸭汤给几位老人家喝。
    她自己便先回了病房。
    其实,她也没有吃午饭。
    “怎么了?”林奶奶看着余静好一手端着水杯,一脸的不知所措。
    余静好怔怔地看了眼“突然闯入”的四个人,忙道:“陈逸洲说要喝水,可是,”她低头看着陈逸洲,黯然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喂。”
    脸上是掩藏不住地失落与自责。
    是的,你躺在床上,我却连一杯水都无法喂你喝,而你,刚刚才浴血归来。
    陈奶奶上前,温和的笑了笑,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傻孩子。”
    她从余静好手里接过水杯,又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棉签来,一点一点的滋润着陈逸洲已经干裂到起皮的嘴唇。
    余静好傻傻的看着,懊恼着,她怎么就想不到用棉签呢?
    林奶奶睨她一眼,故意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到底是沉不住气,明明医生都交待过的事儿,也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担心什么,竟然都记不住。喂杯水,不知道地还以为要架着她上手术台呢。”
    顿时,余静好囧的满脸通红,站在病床旁,手足无措。
    陈奶奶抬头看了眼余静好,又侧过头看向林奶奶,有些无奈:“大家都是多少年的邻居了,谁不知道谁,说话还这么遮遮掩掩地,何必呐。”
    林奶奶拢了拢厚外套,知道陈奶奶听懂了自己的话,浅浅一笑,倒是没再接话。
    陈逸洲是当天夜里醒来的,下午时,林爷爷安排人去学校给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当然,林爷爷是一万个不同意余静好请假的。
    隔壁的小子再厉害,也有自家的小孙女可爱呀。所以,隔壁小子受伤了,凭什么让咱家小孙女照顾?
    只是,小孙女一双杏仁儿似的圆眼镜湿漉漉地看着你,一声爷爷叠一声的喊着,就是再硬的心,也软啦。
    林爷爷安排人去学校请假时,狠狠地瞪了眼病床上毫无知觉的陈逸洲一眼,心想,哼,小子,等你醒了,老子一定要让你后悔醒过来。
    余静好趴在病床的边缘睡的并不踏实,半梦半醒,梦里兵荒马乱地。
    她慌不择路的不停地的奔跑,好像后面有什么人在追她一般。一座阴暗地孤山上,毫不停歇的跑着,很快,就到了悬崖边,后面的人步伐越来越近,很快,看不清脸的一大群人就来到了眼前。
    “你跑呀,你再跑呀......”
    “哈哈哈哈......没路了吧,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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