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那里有位新进的成员需要你的开导。」
    林哲进微笑点头,「好,我马上去。」
    他自玻璃宫的大堂内走出,来到一栋办公楼的某间会议室。
    会议室内,无数资深教徒正在一对一地,替新进教徒或欲入教者解除心中的困惑。
    一名有着浓重黑眼圈的疏发男子,被志工引导到林哲进面前。
    林哲进对他礼貌一笑,带着他到一旁的空位坐下,「您好,先生贵姓?」
    「呃,我姓陈。」
    「陈先生您好,您是神教的教徒吗?」
    陈先生摇头,「我太太是。」
    「那么您来到此处是希望寻求什么帮助?」
    陈先生压低声音,并用手掌遮住嘴巴,说:「我太太整个人都变了,以前她是很爱家人的人,现在她整个人天天往这里跑……我和儿子女儿都希望她回来,你能给我提供个办法吗?小孩不能没有妈妈啊。」
    一个人会突然变成虔诚教徒的理由有很多。
    可能是因为玻璃神教席捲全球,个人的意志无法抵抗这股磅礡的浪潮,便糊里糊涂地入教。
    也有可能是看见玻璃神的恐怖威吓,为了自保而加入,久而久之,思维就產生变化。
    林哲进很想帮眼前这个人,一个家庭就这样被神教给扯得四分五裂,实在太悲惨了。
    但他最后还是选择按照教内流程来办。
    「陈先生,你太太的名字是?」
    林哲进给了他纸笔,纸上写着李晓宛。
    林哲进叫了个志工,并告诉她,「这个先生是来找家人的,我不负责这种工作,下次来找我之前,希望你们先确认好来客的请求。麻烦你带陈先生去找叶老师。」
    陈先生迟疑道:「这样可以吗?我听说来玻璃宫这,不能直接说要找家人。」
    林哲进没有多谈,要他跟着志工走。
    林哲进曾看过不少人来找家人。
    这些人通通都会被送到叶老师那里,有的人隔天就跟着成为教徒,有的人则是人间蒸发,再也找不着。
    他很想帮这位陈先生,但他更怕陈先生是教徒假扮的,为了测验他对神教是否有二心。
    林哲进已经大学毕业两年了,大学毕业后他受到阿姨引荐,直接来玻璃宫工作。
    事实上,他没有选择,他必须来这。
    他摸摸自己的右腿,冷冰冰而光滑,连一根细毛都没有。
    当年,林哲进被阿姨施以幻觉,以为自己的脚消失,便恳求阿姨还回他的脚。
    脚是回来了,却永远变成了玻璃脚,而在旁人眼里,他的脚毫无异样。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玻璃脚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逐渐出现裂痕。
    为了防止脚碎裂,阿姨告诉他,要他把全身心都奉献给玻璃神。
    受到这样子的煎熬与要胁,他不得不入教服务,也无法再起任何反抗之心。
    林哲进还记得,自己还是高中生时,曾想过孤身一人破解玻璃幻觉之谜,然后帮助阿姨解除幻觉。
    然而,他的阿姨变成了圣女,转眼间就把他推入深渊。
    鐘声响起,各处的志工开始呼喊大家有序地进到室内,躲避玻璃暴雨。
    玻璃暴雨,顾名思义就是天上会落下大量的碎玻璃。
    被这些玻璃砸到,可不是开玩笑,绝对会重伤致死。
    这些玻璃十分神奇,并不会破坏人类以外的生命、物体。
    落在地上,过几个小时就会消失,所以藏于室内是玻璃暴雨来临时唯一的选择。
    玻璃暴雨的起因在于外国的冒犯。
    由于玻璃幻觉日益严重,实体的玻璃也更频繁地出现。
    好几个国家于公于私决定一起对台湾施压,要台湾政府管制玻璃神教。
    透过圣女的代述,玻璃神怒火中烧,施以小惩警告人类的踰矩行为。
    玻璃暴雨因而在全球不定时地随机落下。
    台湾身为玻璃神教所在之地,为何也要面临这暴雨?
    林哲进并不知晓原因,他只知道教内高层很高兴,能够近距离观赏神蹟。
    当然,那些施压的国家灾情是最严重的,玻璃暴雨甚至会猝不及防在室内落下,弄得人民伤亡惨重。
    玻璃神是仁慈的,但别奢望祂对所有国家都完全公平。
    林哲进面对玻璃神,只能感谢台湾有幸成为祂的传教圣地。
    玻璃暴雨不停落下,各国许多人民争相来台避难。台湾地狭人稠,空间有限,无数民眾注定只能失望,继续留在自己的国家,过着晦暗不明的生活。
    至此,国家与国家只剩下明面的界线。
    或者说,以人类的眼光来看,界线依旧存在。
    而至高的玻璃神用了玻璃暴雨,轻而易举将全球化为祂的神国国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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