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张辽寻到阿蝉时,看见她呆呆坐在草甸子上,衣衫凌乱得抱着自己的身子。
    他几乎是踉跄翻下马去的,一把将那姑娘揽在自己怀里,用手捋过她的头发,“他怎么你了,他呢?他人呢?!”
    蝉却摇摇头,“文远叔叔……”她好似个孤苦无依的孩子,不知所措的盯着他。她不是个傻的,纵然未曾经历太多世事,可是她明白方才那人的种种,连同看待自己的眼神,都代表什么。
    阿蝉忽然慌了,她揪着张辽的衣服,瑟瑟发抖,她要张辽狠狠抱着自己,仿佛只有如此,才能缓解她犯下的一个荒谬的错误一样。
    她是需要一些亲密的抚慰的,于是便主动去蹭张辽的脸,让他的嘴唇和下巴上的胡青去蹭自己的皮肤。
    “我是不是做错了……”她抬头看向张辽,“那个人说,他不想做我爹爹。”
    张辽心中默叹,原来该暴露的迟早会暴露。
    可是他是个自私的,或者说男人都是自私的,他心里的担忧和盘算的那些不比吕奉先少——所以现在这算什么呢?
    他拦腰抱起阿蝉,把她放在马背上。
    翻身上马,将女孩子搂到自己怀里。
    “若是不想回去,我就带你去别的地方。”他冷静了声音轻声说。“这些年我生意做得大,攒了好多钱。要是你想去中原,也可以……我娶你,阿蝉,你不嫌弃我是比你大那么多岁的老男人的话,我娶你,真的。”
    可是他终于听见女孩子的哭泣声,好似小猫一样响起了。
    这算是如愿以偿吗?
    或者说,在心中他早就意识到了迟早有一天,会遇见如此境地。
    他当然也不是个傻的,虽然不似那些个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可是他心悦于她,看她长大,关注她一颦一笑,自然而然,也就明白那逐渐放慢的手、立在练武场不远处的少女,紧紧盯着吕布看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并不意外,只是多少有些怅然,他以为自己捷足先登要了那小姑娘的身子,她便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他当然知道她也喜欢自己,只是心里总还有另外一个人的位置罢了。
    女孩子没说话,只是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阿蝉生了场大病,高烧不退、烧到胡言乱语。
    有时候会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有时候又会像小孩子一样不停喊着妈妈。
    马家主人听了要砍人,连忙命人把阿蝉接回家。可是吕布闭门不见,张辽彻夜未眠,马家来的使者说要带阿蝉回家,气得张辽直接把使者扔出门外,最后只留下来贴身照顾阿蝉的命妇。
    急得众人不知如何是好,重金求医,却看见那些医生捏着山羊胡子,站在院子里感慨此女命不久矣。
    一把方天画戟戳到地上,利刃上闪着寒光。
    张辽定睛一看是出现在一旁的吕布,一脸阴霾。冲着跌坐在地上吓尿了的医者说,“她死了你们都得给她陪葬。”
    张辽轻骂了一声,挥着拳头就要去揍他。
    到头来将军和将军扭打在一起,那一地的医者顺势四散,被一旁的兵卒抓来涂了一宿的金疮药。
    那两位浑身缠着绷带的将军不肯乖乖休息,在那马家养女的门口盘腿而坐。
    有那马家来的命妇端水进出吓了一跳,心想这军队里怎么回事,将军亲自来把门么?
    可是刚出门就被俩人高马大的给堵了,“她怎么样了?”
    “小姐还是昏昏沉沉的,到是不那么热了,刚刚替小姐换了衫子。”说着说着那命妇脸上一红,马家送来的是那上了年纪的命妇,一看就知道那些个红痕是怎么回事。命妇看了眼吕布,又扫了眼张辽,一时半会儿搞不清楚是谁的杰作。再三思索,狠下心来,“两位将军,恕我直言,两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两人不解。
    “小姐那是金贵的身子,哪能……哪能!”终究是妇女,又羞又气,干脆说不下去,冲着那两人狠狠“唉”了一声。
    听罢之后张辽和吕布又彼此有了误解,互相揪起对方的领子——
    “你对她怎么了!”
    “别他妈的废话,我还要问问你到底对她怎么了!”
    “操你个祖宗的,吕奉先!那天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又是一顿打架斗殴,有那听见声音的兵卒跑过来拉架,互相感慨,这两位到底怎么个意思,这是要拆伙吗??
    打水的命妇回来之后一看,那剑拔弩张一脸青紫的男人们被人架着拦着,连忙叫到,“干嘛呢?你们这都是在干嘛呢!”
    却在离着近了的时候听见屋里有人小声唤着,“水……妈妈……我好烫,妈妈……”
    连忙挣了身子,那两个男的冲了进去。
    纵然是在那西凉,命妇也没见过这种不守礼俗的——那是小姐的闺房,臭汉子怎么能随便进出?!
    她赶紧加快脚步也端着盆进去,大约阿蝉又做噩梦了,梦见小时候的事情——女人和孩子被扔进煮沸的鼎里,她被母亲高举托起。
    怎么能有那样的记忆呢?
    连阿蝉都不知道。
    她被人抱在怀里,紧紧的。
    周围的热水火烧火燎的,热气烫破了她身上娇嫩的皮肤。
    随即有人接过她。
    “阿蝉,阿蝉……”
    熟悉的声音自她耳边响起了。
    “文远叔叔……”她嘴唇轻启,伸手去寻。“……渴……”
    命妇连忙端了碗,用勺子舀起,往阿蝉的口边送。
    无济于事。
    女孩子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张辽心急如焚,心想这怎么办才好。干脆就拿了碗,反正他大大方方,不怕别人说些什么。
    仰头要喝,却被人一把夺走。
    女孩子还未呢喃出下一个渴字,就听见那陶碗当啷落地,命妇一阵惊呼。
    有人捏着那女孩的下巴撬开她的口,附身下去,心对心、口对口。
    甘甜的井水自那人的口中传进女孩小巧的口中,力道太大流速太快,于是那来不及收纳于口中的,打得女孩唇边颈前一片濡湿。
    “再来——!”
    吕布伸手,朝着身后的人说。
    张辽和命妇一愣,来不及反驳,只能又倒了一碗。
    女孩如饥似渴,张着口,去寻那水源,可以让她不那样热的甘甜。
    便再俯下身子,用手臂轻轻柔柔揽住她的脖子。
    甘甜凛冽的水沿着口腔再度灌入进女孩的嘴,还有别的什么,是嘴唇与嘴唇的相交,是小巧灵活的舌,轻轻柔柔勾着吕布的欲念。
    他不忍离开。
    “再来。”
    真是懦夫,只能借由如此场景,去靠近她,去碰触她。
    又是一碗水,那二人好似认命了一般。
    命妇皱着眉头嘀咕,张辽却一言不发,用身子挡住门口,不让那些场景被外人看了去。
    吕布三度垂首,口中连同津液落进了阿蝉的嘴,舌终于按捺不住对方的诱惑,被勾了去。
    又是一种热,和口干舌燥不同,湿漉漉的。
    他恋恋不舍,才从那女孩的唇上离开。
    她就那样无力的倚靠在他怀里,吕布胸中擂鼓如同雷霆万钧。
    “将军,你还是将她放下吧,小姐还病着。”
    命妇斗胆上前。
    吕布看了她一阵,好似挣扎,最后终于抱着她的肩,让她重新躺回在床上。
    颓唐起身,却在迈步的刹那停滞了身子。
    “别走。”
    有那纤纤玉手抓住了他的长袍。
    他一愣,回头望,刹那间无数想法浮涌而出,念起念灭,不过刹那之间。
    即可成魔,亦可成佛。
    “爹……”床上的女孩睁着眼,病恹恹的看他,却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将那要吞吐而出的称谓吞进口中。“奉先……你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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