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鱼错过了早餐,她起的太晚了。若是往常在家,她肯定一起床就去找吃的。
    可现在这个家太大了,那道门像是个封印,将她牢牢地禁锢在这小小房间。
    她拉开窗帘,一眼就看到了色彩缤纷的郁金香花园。
    一年只开一次的花,却在非花期粲然绽放,这就是超能力吗?
    她在感慨之际,忽然想到昨晚吃饭时,她好像也看见了这花,缤纷的花被装在长颈玻璃瓶中,隐约能看到一抹黑色。
    阮鱼像想起什么,她推开房门,飞奔下楼,来到昨晚吃饭的地方。
    那花被摆放在靠近主位的地方,昨天被挡住了些,所以她印象不怎么深。
    粉红、鲜红、橙黄、淡紫、红黄双色,簇拥中那朵夜皇后,像是簇拥着它们的王。
    这是妈妈的惯常摆法,不讲求颜色搭配、色彩协调,只是想实现一个瓶子里能放更多她喜欢的颜色。
    她开始满楼乱跑,快速避开试图阻拦的仆人,耳边充斥着各种尖叫“阮小姐,你要干什么啊”,“快停下快停下”。
    她不去理会,只想抓紧时间搜寻关于妈妈的蛛丝马迹。在看到糖醋排骨时的预感,现在变得更加强烈,妈妈来过这里,甚至住过一段时间。
    直到昨天那位来接她们的李姨出现在她的面前,“请问,阮小姐要做什么呢?如此行事,可不是为客之道。”
    她的这番动静不小,昨天那位老者也出来了,他旁边站着阮明烛。
    不知为何,阮明烛的脸色比昨天苍白了许多,且久违地穿了件黑色衬衣,比之前更添病弱。
    “这是怎么回事?”老者当没看见阮鱼,径直走到李姨面前。
    “回家主,阮鱼小姐四处跑闹,仆正询问她缘由。”李姨全然不见刚才的严肃,恭恭敬敬的像是电视里的人物。
    阮鱼被他们的一问一答弄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她真受不了这个。
    “你怎么回事?”老者声音不大,威严甚重。
    “我饿了。”阮鱼一板一眼地回答,她不看老者,只看着阮明烛,这样她才能稍微减轻内心的害怕。
    手心抑制不住地往外冒汗,整个心提到了嗓子眼,刚刚她也就是看没管事人在家加上情绪一上头,才敢如此胆大。
    阮鱼在心里止不住地骂自己,欺软怕硬、见风使舵、表里不一、里外都不是人。
    “也快到饭点了,李姨让人去准备准备吧,顺便也给她拿点点心垫一垫。”阮明烛笑的温和,但看得阮鱼心堵,那苍白的脸加上这笑,感觉他快要不行了。
    老者扫了一眼阮明烛和阮鱼没再说话,独自转身离去。
    见人走了,阮鱼立马跑到阮明烛身边,唤了声阮叔叔。
    虽然阮明烛在这个家话语权不多,但好歹也是有,该示弱的时候就得示弱。连吃饭时,阮鱼都靠着阮明烛坐。
    但很奇怪,落座的时候,阮明烛身体明显有些不自然。
    她悄悄靠近,“阮叔叔,你怎么了?”
    阮明烛摇头,示意他没事。
    等所有人都落座后,阮程钰才从楼上下来,和他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人。
    听谈话才知道,原来阮程钰一上午都在上课。
    老者问他学得怎么样,阮程钰规规矩矩答了。反观一旁的阮明烛除了给她布点菜,其余时候就安静吃饭,半点眼神也没分给阮程钰。
    这一幕让阮鱼觉得,比起阮明烛,阮程钰和他爷爷倒更像是一对父子。
    变故是在老者说“下午的马术课也好好上”时发生的,原先还好好回话的阮程钰闭嘴不答。
    今天是中秋,下午要去永安墓园看妈妈。
    “爷爷,下午……下午我想去永安。”
    老者不答话,看向阮明烛,“你,也要去吗?”
    阮明烛放下筷子,“以往每年中秋都去。”
    “明烛,你别忘了,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阮鱼竖起耳朵,听他们在这儿打哑迷,为了什么?当然是继承家产,不然为了什么。
    沉吟了好一会儿,阮明烛答道:“我明白了。”
    这是不去了的意思?哼,果然阮明烛从不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那你呢?”
    阮鱼埋头干饭,只竖着耳朵听,只是这句话问了好久,也不见阮程钰答,心里赞叹,少侠,好胆量。
    直到李姨唤了声,“阮小姐,家主问你话呢。”
    好家伙,原来她才是那个少侠。
    秉持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阮鱼只说了个去字。
    说完后,她才反应过来,那老头不会是觉得她也会说不去,然后转而给阮程钰施压吧。如果这样,那他可真是疼这个孙子,这可能就是隔辈亲吧。
    阮鱼在心里吐槽,莫不是看她像个软柿子,故意挑的她吧。只可惜,估计错了,她只是看上去熟了。
    “你可一点也不像你妈妈。”
    忽然听了这么一句,一直低头看饭的阮鱼蓦地抬起头了,对老者露出个甜美的笑:“当然了,我妈养我就是为了让我不像她。”
    “那这可真是她的失职,没有教清你,人要有自知之明,时时刻刻都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阮鱼不明白为什么人说话可以做到既拐弯抹角又直来直往,但她知道她还是不要惹他微妙。
    她转头望向阮程钰,“哥,你下午好好上课,等你没课的时候咱们再一起去也不迟,不差这几天。”
    说这话时,她满脸带笑,看不出丝毫难过,像烈日下的向日葵,朝气蓬勃,充满活力。
    一旁的阮明烛把手伸过来,放在她腿上,阮鱼反手握了回去。你看啊,我多喜欢你啊,为了你连我妈的墓也不去扫了,为了你我还在这儿打圆场,我可真是个恋爱脑。
    “那你……”阮程钰望着她,阮鱼立马反应过来,“你们都不去的话,我也不去了,正好我也想四处转转……”
    阮鱼停顿了一下,思考着用词,她不想叫家主,太封建主义了,但叫爷爷,可能又会被讥讽识不清自己的身份。停了一会儿,她才开口:“可以吗,阮先生?”
    老者看了她一会儿,嘴角浮现个笑,好像对她的识趣很满意,“李嫂,你回头找人安排一下。”
    听到这儿,阮程钰才像放下心来,“好,那我们回头有空再去。”
    这场涟漪终究没有掀起大浪,而是回归平静。
    饭后,人就散了,该上课的上课,该继承家业的继承家业,徒留阮鱼一人还有李姨在客厅不知去向何方。
    “阮小姐,你要现在逛吗?”
    阮鱼发现了,只要是家主的命令,李姨都会老实执行,不会给她半分脸色瞧。
    “等会吧,先睡个午觉。”
    虽然她刚起也没多久,但她需要一个封闭的,只有她一人的空间来暂时放空自己。
    等躺在床上那一刻,阮鱼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房子大了就容易找不到方向,尤其是对她这个无所事事的幽灵来说。
    阮鱼没有睡觉,只是望着天花板,像失忆时在家那样。她什么也不去想,只是躺着、看着,用心体会并享受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了敲门声。
    “阮小姐,李姨让我带您四处转转。”
    是郑负雪,他才是无处不在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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