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越郃回房,看见陆涟坐在椅子上用花油抹头发,回忆起当初服侍的日子,一时间有些感慨。惯性使然,他接过陆涟手上的花油,倒在掌心旋转抹开,一层一层从发干往下抹。
    “轻点,疼。”陆涟乐得有人伺候,不过越郃做武将数年,手上偶时有些没轻没重的,这时候她就不满地嗔怪几句,换得手头上的动作轻柔几分。
    “我们去腹地寻天师可否绕道?如果有小道可以从它处走,你就随我一齐去,调拨护卫侍去前线。我看他们也撑不过多久,我们不需要那么多人。”陆涟摆弄着抹好的发丝,凑近鼻尖闻了闻。
    “殿下,想好了吗?”越郃在她身后为她捏肩,听到陆涟的命令却毫无异议。
    “越将军在我身边,我可以放心大胆地睡到天明不是吗?你的军队不是吃素的,这点我是知道的,何况都是赤眉军。前线打紧,我也是为北地考虑,我不需要那么多人马,天灾人祸还是早些遏制。”
    “需要多早?”越郃的手停住了,在她的肩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好像在盘算着如何打算。
    ,
    “最快多久?”陆涟和他相处至今,知道越郃的雷厉风行,如她所料大概后日就可准备妥当。
    越郃私下令承行的官员专办行程所需,打点了一整日就准备出发。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用了几架使用颇久的轮船,被灰尘蒙得又灰又脏,不过却异常结实,内舱做了翻新,看着和外头迥然不同,洞穴状的小舱内铺着柔软的榻子。
    陆涟来这里没多睡上几个好觉,随着小船摇曳反倒沉稳睡去,一觉醒来却不知是何时岁,一抬头就看见越郃就守在旁边,见她醒了连忙将视线移开。看好文请到:h eh uan6.c om
    “到哪里了?”陆涟一阵腰酸背痛,想掀开帘卷透气,却被越郃扣住手。
    “殿下。”越郃说得异常平静,“不可掀开帘子,窗外都是毒瘴,若是还是不适,月牙儿为你捏捏肩。”
    “我睡了多久?好不容易睡了这么久,醒来倒不舒服,真奇怪。”她听罢赶忙把手缩回来,如今也是半个肉体凡胎,想来受不了毒气的侵蚀。
    “从前殿下外出时总是睡不安稳,我都会点助眠的香,这次来北地是月牙儿一时疏忽没有备上,昨日叫人寻了熏香,如今看来效果很好。”越郃闻言淡淡一笑,他直勾勾地看着陆涟,像个摇尾乞功的小狗。某种思绪一旦孕育除开,他就容易为之激动。
    陆涟皱皱眉,把手托在额角审视着越郃,她不习惯这样亲昵的表现,就好像复杂的情感单一化为一种浅显的表达。
    况且这样直抒胸臆的好感和爱慕并不是给她的,她真是……受之有愧……
    她睡得还是太少了,太阳穴突突的跳着,没由来的烦躁。“我睡了多久。”
    “嗯?”她又挑眉,“我想你可以肆意一点,越将军,我和你坦白过了。”
    “两天。”越郃的语气里带着丝泄气。
    “还有几天到达?”看好文请到:h eh ua n6.c om
    “顺水流一日或者两日?”越郃很会审时度势,恢复到那副淡漠的模样。
    “那这是从哪里走?阿斧就在前舱,根本无人掌舵,难道是在顺水流吗?之前有这条道可以走为什么还要再在那里浪费几天?”陆涟看着越郃的这副模样反而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她走到越郃的身前。
    她半屈左膝,撑着船舱内壁,勾起他的下巴猛地抬起,逼迫他们对视。
    陆涟可以从他的瞳孔里看到闪烁的火光,也可以从那里看到自己略带愠怒的表情。
    你失态了,陆涟。你怎么可以失态?
    她深吸一口气,捏合指腹挤压着越郃的皮肤,在那上面留下一道红痕。
    “因为……这片河域……”
    越郃还未说完,船外忽然传来剧烈的浮荡感,船体小幅度地摆动起来。他立刻闭上嘴,和陆涟对视一眼,快速从案几的暗格里拿出了滤毒的巾帛递给她。
    “殿下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怎么样。”说罢就抽出他的剑挂在肩上就往前舱赶去。
    陆涟心疑是触碰了礁石或岸边,于是只靠着案几小眯了片刻,她用手挡住光线,想要再度睡去。却感觉船舱又砰然一动,这下睡思荡然无存,裹好巾帛掀开舱帘往前奔去。
    到了前舱视野开阔起来,她都能感觉到前方送来的风带着些咸腥的味道。
    前舱和甲板中间隔着厚重的门,门阀上挂着极重的锁,陆涟把它扯下,推开门。
    笨重的船体在河道上仍顺着水流徐徐向前,往下望就能看见污浊的河水像是巨嘴般一波又一波舔舐着船体。一团团因水汽胀大的黑烟扑面而来,熏得陆涟眼睛疼,水花打在甲板上留下乌黑的暗渍。
    她有些站不稳,不住地喊着越郃的名字,笨拙地掉头想往左舷走。
    舷帆猎猎而响,盖过了水流响声,水速不慢,她压低重心想要绕道甲板后面。偌大的甲板上空无一人,四处都氤氲着黑团烟,视野并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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