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阙清月感受到东方青枫心情低落。
    他头埋在她颈间,那么高的个子,委屈地弯着腰,像个大狗狗。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元樱小时候每次受了委屈,难过,都会低下头,她就会摸摸她的头,摸一会就好了。
    后来元樱就有个习惯,难过的时候,就要她给她摸头,好在人现在长大了,难过的时候较少。
    东方青枫的头发不同于她的柔软,又硬又刺手,不太好摸,但他好像与元樱一样,都喜欢让她摸头,不但弯下腰让她摸,还拉她到塌上,让她给他好好摸。
    阙清月:……
    摸了两下,她便腻了,无聊地收回手,抚着袖子看向他,开口问道:“你进宫后,发生了什么事?怎会如此?”
    东方青枫可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这样,难道是被他爹给训了?
    东方青枫缓缓坐直了身体,人坐在塌上,安静了片刻,本是不想将这件事说出来,惹人担忧,但在阙清月的那双丹凤目的目光下。
    就像她说的,谁又能骗得了阙氏天师呢,就算瞒得过一时,也瞒不了一世。
    于是便将宫里的事,说给她听。
    听完,她不但没有对国师一事有什么反应,甚至连差点成为他“母后”这件事,也毫无反应。
    反而对他无意中提起,在玉室看到的那幅江山玉图,倒是在意得很,连声问他:“就是七皇子送皇上的那幅大聂江山图?”
    “嗯。”提起老七,东方青枫目光看向别处,显然不悦,也不想听她提起。
    阙清月想了下,单手转动食指上的羊脂扳指,她道:“狗儿。”
    东方青枫怒目而视。
    阙清月赶紧改口,像安抚元樱一样安抚他道:“哦不对,是麟儿,麟儿!”
    “你还记得吗?那大聂江山图的玉,是在哪里采的?”
    东方青枫看向阙清月:“当然是在玉霞山。”他们是在玉霞山听说的江山图。
    “对。”阙清月低头望着衣袖,“准确地说,是玉霞山,青花镇,附近的那个青花山,采到的墨绿羊脂玉,而我们回京的路上,正好路过那里。”她看向东方青枫,“你记得吧?”
    东方青枫没忘,就是因为青花镇王宝库开采了那座青花山,采出了羊脂,被老七搜刮到宫里,所以青花镇短短一年,人满为患。
    “这么说,大聂江山图的玉,是采自那里。”现在想来,就是那座,挖出灵脉灵泉水的青花山,“可这又如何?”他看向她。
    阙清月摆弄了下袖子道:“你说,为何这么巧,青花山,墨绿玉,大聂江山图,灵脉,灵泉,还有……”她看向东方青枫:“还出了一个半步天灾,西丰贺图。”
    这么连在一起,好似是有些不妥,但是,青花山是因地下有灵脉,所以才有了灵泉与玉石,至于西丰贺图,那是他们藏在地下灵脉中,以灵泉的灵气隐藏自身,才没有被发现。
    这与那大聂江山图有什么关系呢?
    阙清月道:“我只是觉得,哪里不对,尤记当初,那西丰贺图,他完全可以继续躲在青花山,等到自己进入天灾再出山,到那时谁还能灭杀它?可它为什么那么着急出现呢?还以灵泉引路,急迫地要杀死青花镇上所有人?”这是为什么?
    “你还记得贺图他死前,说的那句话?他说,主君,臣不能再辅佐君左右,愿主君灭世之行顺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东方青枫:“灭世之行……”
    “我猜,除了贺图,应该还有位主君,这位主君,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贺图辅佐的那位新君吧?西丰他只在位六年,就被大聂灭国了,听说逃亡的路上病亡,这两者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东方青枫看着她坐在那里,凝思苦想,小嘴巴巴。
    他叹了口气。
    “不过这些也只是猜测而已,小青山的东西,连泉水都有煞气,出土的玉中不知是否也含有煞气?你有时间进宫,可以查验一番。”
    东方青枫应声:“好,待有时间,我仔细看看那玉,是否真有煞气。”
    说完,他终于忍不住,问她:“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只记得那玉,就未听到其它的吗?”
    阙清懒洋洋道:“哦,我都听到了,不就是你父皇要我做你的母后吗?”
    “阙清月!”东方青枫伸手要捉她。
    “好了好了,别闹。”她打断他,丹凤眼瞥了他一眼,笑道:“你可真傻,你那父皇在套你的话都不知道,你父皇这个人,可不是你这样的性子,他是绝不会忍容另一后党出现的,就连你的母亲,若现在活着,他给不给后位还是两说呢。”
    文婴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只看他后位空悬这么久,只字不提皇后一事,就知他性情一二了,十分忌讳,也就他这第九个傻儿子,才会信以为真。
    东方青枫被她说傻,倒是不生气,父皇为人确是如此,他心情总算好了些,这一好,便心里一动,不作声地往她身边靠了靠,伸出手,从背后轻揽着她肩膀。
    “他还说了,要你做国师。”他看着她,声音委屈道:“你若做了国师,不能嫁娶,那我怎么办?”不能嫁人,他岂不是娶不到她?
    阙清月被他伸手轻揽,便懒洋洋地顺着他的力道,倚在他胸前,手里玩着自己的衣袖,漫不经心地道:“难道这不是好事吗?我做了国师,可以继续庇护族人,国师在宫中,你也能天天见到我,也可以来找我,我也可以找你,不是更好?”两人离得更近了。
    好什么好!哪里好了!
    东方青枫噎住,是,对她倒是挺好,能做国师,多威风,不嫁人也无所谓,他还得天天守着她,得陪着她,还得跟她说话淡心,还能让他继续护着她和她那太悟阙门的族人。
    她处处好,唯一不好的,只有自己,这个小祖宗,自己满足就行,是一点也不能体谅他身为男子的苦楚。
    她倒是只要每天见到他,说说话就行了,可他呢?怀抱空空,孤枕难眠,说句难听的,她这是要他一辈子只能看,不能碰,守活寡。
    他忍不住深吸口气。
    看向懒洋洋倚在他怀里,旁若无人地玩着自己衣袖的人,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心中有气,自然蠢蠢欲动,见她一脸不知人间险恶的样子,他抿了抿唇,决定今日便让她知道知道。
    想着便伸手握住她手腕。
    手腕被握住,阙清月抬头看他,两人正坐在塌上,靠在一起,他先握了一会,手感仿佛绵软无骨,都不敢握紧了,然后再轻轻将她手往自己身边轻扯了下。
    “你干嘛?”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唇,然后自己也舔了下唇,像大灰狼哄小白兔一样,轻声轻唤,“白衣,再亲一次,好不好。”
    “我不。”
    可他不听了,他低下头,靠近她。
    阙清月见她凑过来,微抿了下唇,想起上次,有些羞涩,想扭开脸,可有了第一次,肯定就有第二次,他虽商量的语气,但力道却不让她躲。
    很快两人的唇就碰到了,轻轻碰触间,彼此只觉心头颤抖,那感觉从未有过的美妙,二人唇轻微张开,亲得特别小心,碰触间,还能看到内里水光也在轻触,反复的进出试探,与微喘轻哼。
    不多时,便带着水声,东方青枫的手,也控制不住地向内滑去,滑嫩如脂,不知何时,竟是将她抱在腿上。
    两人亲密地贴在一起,皆耳朵红透,她轻嘤的声音,被东方青枫听到,如听仙乐,脑子里炸开花,将她搂得更紧,几乎进入忘我之境,不知今夕何年,只记得美妙的唇舍轻缠之间。
    直到外面院子里传来元樱与刘司晨的说话声,才如梦初醒。
    “元樱来了。”阙清月回过神,急忙推开他的手,情态之下,不自然地自他腿上站起身,有些慌乱地整理着身上的衣物。
    仿佛被孩子看到的父母一般。
    东方青枫坐在那儿,还未从刚才的绞缠中,回过神来,仍沉溺在情谷里,目光有些恍惚地看着她。
    阙清月怕元樱突然闯进来,她走了几步,到桌前椅子上坐下,平缓心跳。
    身后的东方青枫低了下头,看了下自己,然后又抬起,总算回过神,有了反应,他从塌上掩饰地站起身,但没有走过来。
    阙清月坐下后,整理好,这才从容地自桌上取了药碗,倒了杯茶。
    东方青枫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下,又坐回到塌上。
    元樱在厨房吃得嘴油肚圆,看了看天色,不早了,然后在门外喊道:“祖宗,好了没,该回去了。”
    “这傻丫头。”阙清月骂了句,在人家府里倒跟自己家一样,喊得这么大声,她拢着袖子,站起身,看向东方青枫,“狗儿,我得走了。”
    东方青枫已顾不上她又叫她狗儿,只听到她说要走,立即起身大步走过来:“天气晚了,还要回去吗?晚上就住在府里吧,房间多得很。”他们以前回京路上,都是住在一起的,现在却反而没办法像以前一样。
    阙清月望着他笑了:“这边有族里的店铺,我借口出来转转,晚上还是要回去的,否则族长要担心了。”
    东方青枫低头明显不太高兴。
    “行了,等我改日再来看你,好不好?”阙清月哄他道。
    东方青枫伸手握着她的手,两人彼此看着对方,怎么看都不厌,许久,他才道:“好,回去吧,我送你。”说着,伸手取过桌上的刀。
    阙氏的马车,离开了麟王府,马车随行除了四位族人,元樱,还多了一位九王爷。
    族人跟着马车,目光看向骑在马上,一路护送马车的人,他们本以为只是送祖宗到城外,想到,九王爷这是要亲自送他们祖宗归族,这路,可不近啊。
    将人送到阙氏族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一路上,阙清月坐在车里,锦缎被子里塞了三个王府灌好的汤婆子,她并不冷,一边听着马车前行的声音,一边听着车厢旁边有人护行的声音。
    就仿佛他们仍在回京的路上,那三千里的路途中,那时只觉得路太漫长,如今想起,竟是无比的怀念。那时人东方青枫,也是这样护在车厢旁,她听着他的马蹄声,知他在侧,无比心安。
    路上,阙清月她时不时推开窗户,与他说话,二人一马一车,一上一下,一仰一俯,相对而视,相视许久,大多时候都是东方青枫眨也不眨地看着她,阙清月则对他轻声嘱咐一番。
    最后末了,她道:“我说的这些,你可曾听到啊?”只知道一个劲儿地盯看她,却不知应一声,也不知听未听进去,阙清月被他目光盯得脸色微红,却又不舍得把窗关上,她忍不住问他。
    “嗯,你说的,我听得一字不差,全记住了。”
    “那还差不多。”
    一个不管寒风凌冽,一个不惧路途遥远,可无论马车行得多小心,速度多慢,最终还是到了族地。
    东方青枫没进去,他勒马停在族地不远处,看着马车驶进门楼,消失在夜色里。
    许久,他才离开原地,一人一骑,寒夜中离去。
    ……
    晚上,久违的青色蛟龙再次出现在东方青枫的梦里。
    但它已经没有之前的猖狂,反而破口大骂:“东方青枫,别以为如此,我就能束手就擒,我比你命长,你一年没事,两年没事,但十年八年你能保证你永远不出事吗?一旦你不行了,快死了,我就会吞了你的魂,吃了你的命格,再代替你活着,睡你爱的人,揍你的孩子……”
    东方青枫:……
    他这一生,有没有妻,有没有子,还不知道呢。
    若是以前的东方青枫,定会愤怒,但他已知道该如何对付这只煞蛟,只有这时候,他才觉得,或许让白衣做国师,不嫁给他,是件好事,至少真的有那一天,他不在了,白衣也不会忍受这煞龙的骗。
    他按着白衣让人送来的玄门观想之法,进入自己的灵台。
    果然进来后,暴怒的煞蛟被隔绝了,他看到了自己的观想之物,是一条沉睡的青龙,周身有风在盘旋,身躯盘在半空,细看,它的身上,有着丝丝缕缕的黑气,如跗骨之蛆般缠绕在龙体上,深入骨髓。
    与此同时,文婴帝亦陷入梦中。
    他正站在一间陌生书房里,墙上挂着的竟然是西丰地图。
    “这是哪儿?”文婴帝迷茫。
    “你便是大聂如今的主君?”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文婴帝转头朝声音看去。
    是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穿着儒衫的俊秀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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