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蔓:“好了,换你问我。”
    谢肃有些无辜:“问你什么?”
    汤蔓坐到他身边,当着他的面拿起铁盒内的东西:“你不打算质问我这些吗?”
    谢肃摇摇头:“没这个打算。”
    汤蔓问:“不介意吗?”
    谢肃说:“我有什么资格介意。”
    汤蔓默了默。
    她一直没有在谢肃面前主动提起过陈翼,更不敢提起他们之间的过往,那?些记忆就像是一把刀,每一次回想时,这把刀就会狠狠地往她的身体里嵌入。
    不过现在好多了,她至少能够坦然地面对。
    过了很久,汤蔓才缓缓开口:“谢肃……”
    谢肃第一时间回应:“我在。”
    “你要相信,你和陈翼,在我心?目中一样重要。”
    “我知道。”谢肃缓缓将汤蔓揽进怀里,“有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偷走了原本属于陈翼的幸福。如果他不是因?为?救人而意外离世的话,你应该会一直和他在一起。”
    ……
    陈翼六岁的时候学会了游泳,他爷爷教的。
    那?时候陈老爷子天天逮着瘦瘦小小的陈翼直接往水潭里一扔,骂骂咧咧:“教你游泳是为?你好,万一哪天你掉水里了,还能自?己?游回来!”
    陈翼学了一整个夏天,终于学会了游泳。
    陈翼十九岁的时候,第一次带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去海边游玩。
    那?天风大?浪大?,景色却极其美好,他向女孩子许诺,未来日子里的大?风大?浪都由他扛。
    也?是那?一天,有个小男孩失足掉进海里,岸上大?人呼救。
    陈翼想都没想,转身跳进了海里,奋力将小男孩拖回岸边。
    陈翼却再也?没有上岸。
    至于谢肃,他从未奢求取代陈翼在汤蔓心?目中的地位。
    第46章 正文完结
    *
    这个世界上, 属于陈翼的那一部分已经很少很少了,只有汤蔓留下来的一些照片、几封手写的书信,证明他曾在这个世界上来过一趟。
    这些东西其实汤蔓不敢拿出来看, 看不得, 泪水会将她的双眼模糊, 根本看不清,她更?怕自己掉落的泪水会将信纸上的字迹晕染开。
    由?谢肃拿着在手上,汤蔓指着照片上的画面,告诉他?。
    一共十八张照片, 都是?汤蔓和陈翼的合影,陈翼的爷爷拍的。一式两份, 每次陈翼的爷爷拍完照片, 都会洗出两份,一份交给汤蔓的爷爷。
    属于陈翼的那一份早已?经不见, 但是?汤蔓的这一份她还妥帖保管着。
    一岁时, 两个孩子?被抱在襁褓里,阳光下肉嘟嘟的两张脸庞。
    二岁时, 两个孩子?开始追逐打?闹, 一个摔在地上,一个哈哈大笑。
    三岁时,两个孩子?手牵着手坐在椅子?上,一个歪着脑袋, 一个咧着嘴巴。
    四岁时,两个孩子?站在葡萄架下, 阳光透过绿叶斑驳落在他?们身上。
    五岁时, 两个孩子?生气吵架,互相不看对方, 将脸撇向一旁。
    六岁时,两个孩子?举着一年级的课本,脸上透着天真无邪。
    ……
    一张张照片从汤蔓眼前划过,她的鼻腔开始泛酸,即便这些照片她已?经看过无数次,可再一次展现在眼前,犹如一枚尖锐的刺在她在已?经愈合的伤口?处狠狠戳入,她的伤痛再一次被鲜血淋漓地展示出。
    那一封封亲手写下的情书,现在看来娇柔做作,无病呻吟,可少年时代的恋爱最是?刻骨民心,那时候一腔的热血和纯粹的情感,毫无保留地面对对方。
    年少的心动,即便像是?装在亮粉色包装袋里甜到发腻的糖,却也会令人回?味无穷。
    陈翼的离开,就像是?一颗璀璨的流星从汤蔓沉寂的天空划过,无论汤蔓再怎么去追赶,这道光芒也终将消失于广袤的天际。
    曾经的汤蔓也想过找一份属于陈翼的美好替代品,但她发现,谁也替代不了他?。
    陈翼和谢肃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如果说陈翼是?初夏一杯冰凉的冰汽水,谢肃就像是?冬日里一杯温热的甜牛奶。
    汤蔓坐在谢肃的旁边,把脸抵銥誮在他?的肩膀上,到底没能忍住,闭上眼,泪水从她眼角滑落。
    谢肃放下照片,抬手将汤蔓拢进自己怀里,伸手轻拍她的后背:“蔓蔓,不哭了。”
    汤蔓到底还是?大哭了一场。
    何其幸运,她最纯粹的初恋是?和陈翼,最美满的婚姻是?和谢肃。
    她的哭泣不是?因为伤心难过,更?是?一种?坦然的释怀。
    那天汤蔓心血来潮,开车载着谢肃上了一趟山,她带着他?去了后山,来到陈翼的坟墓前。
    谢肃不是?第一次来。
    汤蔓牵着谢肃的手,大方地介绍:“陈翼,这是?谢肃,我的丈夫。”
    微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像是?陈翼在回?应汤蔓的说话。
    汤蔓接着说:“我现在很幸福,你放心。”
    几个月前的清明汤蔓来过这里一趟,当时坟墓旁边的杂草不深。这段时间野草疯长,有些甚至盖到了坟头。
    谢肃总闲不住似的,下意识想去拔草,被汤蔓拦着:“你别动,小心手。”
    谢肃说没事的,他?用的是?没有受伤的右手。
    汤蔓板着脸,让他?坐在旁边:“我来就行。”
    谢肃只能乖乖听话。
    他?站在陈翼的墓碑前,俯身,用掌心擦拭碑前的尘土,继而屈膝蹲下,低低地出声:“陈翼。”
    ——“陈翼,来打?球。”
    ——“陈翼,你小子?行啊。”
    ——“陈翼,她是?你朋友?”
    有很多?的话,谢肃无法说出口?,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陈翼的墓碑,内心百转千回?,最后淡淡地说:“我会好好照顾蔓蔓。”
    *
    将近六个月后,谢肃的手臂回?复到几乎正常的状态,只不过手上蜿蜒曲折着一道瘆人的伤口?,那道伤口?如同多?足的蜈蚣,颜色暗红。
    他?这只手虽然行动无异,但是?以后不可以提重物,更?不可以长时间劳作。
    冬天衣着宽厚,谢肃手臂上的疤痕被阻挡在衣服下面,看不出来任何异常。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汤蔓会忍不住伸手触碰他?臂弯上的纹路,用指尖一点点描绘。
    说实话,挺痒的。那只温热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他?,像一根羽毛在他?柔软的心房轻挠。
    谢肃反握住汤蔓的手,放在唇边,张开嘴轻咬她的指尖。
    汤蔓笑:“你咬我干嘛?”
    “痒。”
    “你痒就咬我?你不该咬你自己吗?”汤蔓抓住谢肃的手,一口?含住他?的手指,企图咬他?。
    谢肃没有躲闪的意思,任由?汤蔓轻咬,呼吸渐沉。
    “还痒吗?”汤蔓抬起头,眼底狡黠。
    谢肃说:“痒。”
    更?痒了。
    12月21日,恰逢两个人结婚纪念日。
    谢肃专门请了一天的假,买了礼物,和汤蔓一起度过这一天。
    汤蔓穿着谢肃最喜欢的那件红色斗篷,长发披肩,脸上妆容精致,对于今天,她也格外?重视。回?想起去年今日,她神色恹恹前来相亲,不化妆,也不换合适的衣服,破罐子?破摔。
    谢肃还穿着去年冬天和她见面时身穿的黑色大衣,发型相较去年而言有些微的变化。说起来,他?十年如一的性格,很少会对自己的外?型做什?么太大的改变。是?汤蔓拉着他?去理发店,说换个发型换个心情。
    谢肃不好戳破她,明明是?她看了一部现代剧迷上了剧中男主角,才逼着他?换男主同款发型。
    换就换吧,她喜欢就好。
    只不过tony老师总是?有自己的想法,最后呈现出的结果是?谢肃的发型和男主角没有丝毫关系。
    却也非常适合他?。
    那天出了理发店,汤蔓对着谢肃左看右看,忍不住噗嗤一笑。
    谢肃垂眸看她:“笑什?么?”
    汤蔓说:“幸好你长得好看,不然一般人驾驭不了这个发型。”
    谢肃将信将疑:“真的吗?你喜欢吗?”
    汤蔓狂点头:“喜欢喜欢!”
    谢肃:“怎么证明?”
    汤蔓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用力“啾”了一口?,问:“这样?证明行不行?”
    谢肃勾起唇角,眼底带着浓郁笑意。
    汤蔓看着他?,虽然不想承认自己被谢肃的美色.诱惑,可是?他?的笑让她恍惚,仿佛在某个夏日,少年站在树荫底下,斑驳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美好干净而纯粹。
    天气不冷,汤蔓时不时总要抬头看看天,又拿出手机看看。
    谢肃问汤蔓:“怎么了?”
    汤蔓鼓鼓腮帮,略有些遗憾:“去年的今天下雪了。”
    谢肃笑:“清镇已?经有好几年没下雪了,去年那场雪还挺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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