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道天雷。
    天雷之后沈寻就会成功踏入大乘期。
    这十八道天雷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孟瑶长剑一抖,顾不得系统的惊呼直欲闯入天雷阵中。
    “你想阻拦我吗?”暖烟开口,声音诡异,粗砺而沙哑。
    地面不规则的陷落,伴随而起的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簌簌声。数以万计的黑点自泥土中翻出,所过之处树木倾倒,霎时便化为齑粉。
    孟瑶不欲与她废话,只斜斜瞥了她一眼。剑柄一横,流淌的灵力自银色的剑刃倾泻而去。
    赤红的火焰由近及远铺开,像奔腾的洪流,冲天而起的霞光似乎将云层也燃烧起来。
    四周都是焦臭的气味,耳旁是暖烟气急败坏的怒喝,孟瑶却再也懒得分出半分注意力给她。
    她踏着被染成橘色的霞光不顾一切的向前疾进。
    “当心!”系统紧张的攥着拳。
    第一道天雷已然落下,带着吞天的力量准确无误的落在沈寻的身上。他颤抖着吐出一口焦黑的血块,刚欲爬起的身体再次被压垮在地。
    天雷并不长眼,弯弯曲曲的雷电把天空撕裂,攻击一切进入雷劫范围的人。
    避开余波,孟瑶脚步微顿,极力遏制住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颤抖继续向前。
    火焰已经熄灭,天地再次坠入黑暗之中。
    沉闷的雷声翻滚像亡灵敲响的丧钟,孟瑶将注意力投入漫天闪烁之中。她知道在那些晃动明灭的点中,孕育的正是下一道残暴的力量。
    会是谁呢?
    “左边!”
    孟瑶甚至来不及转头,只在余光中看到一点银光。那把刻满铭文的刀无主自动,划破黑暗斜刺而来。
    怎么可能?沈寻明明还趴在那里……
    可现实来不及让她思考那么多。右手握持的长剑无法阻碍左侧的攻击,孟瑶不得不翻滚身体躲避。
    而就在此时,爆闪的雷光利刃般划破天际直直落下。
    “孟瑶!”
    银紫色的光已经将自己笼罩,炽烈的光下双目发出尖锐的痛,整个身体是麻木的,被吸附在地上根本无法动弹。
    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她睁开眼,金色的光芒从她的心口散发出来,温煦的抚过身体,将她的半边身体包裹住。
    天雷被这一层屏障生生挡去。
    耳中响起“滴滴”的警报声。
    半晌之后系统压制着抽泣颤抖的声音在脑中响起,“真好,你没事。”
    “你疯了!”孟瑶惊呼。
    “没事,我可是系统呢。”系统抽抽鼻子,“只是有点痛,一点点。”
    天雷滚滚落下,飞溅的砂石扬起的尘雾将一切都遮蔽,像行走在迷雾断桥,不知何时就会摔的粉身碎骨。
    长剑破空的声音,蛇蚁爬行的声音,雷暴轰鸣的声音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孟瑶缠绕在里面,无法挣脱。
    她够努力了。
    真的够努力了。
    她在死线上挣扎,凭借着微弱的光避开一次又一次危机。
    可是疼痛还是针扎一样反复来袭。
    并不明显,往往只是一瞬,就被温暖的热流抚平。
    可是警报声越发急促,急促到眼前都泛起赤红的光。
    系统压低的呜咽声在心中翻滚,像是揪着她的心脏,“孟瑶,好痛,真的好痛·····”
    尖锐的啸痛扎进身体。
    “怎么办,怎么办……”
    它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死死的把少女包裹进身体里。它好怀念自己的小甜饼世界,在那里没有这么多纷扰,没有这么多危险。
    如果在那里,孟瑶一定是美丽又傲娇的公主,它会看着她和白马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可是,现在,它只能张开蛋壳一般脆弱的屏障。
    “我护不住你,怎么办……”
    她明明是无比嫌弃这个傻乎乎的系统的。它把自己牵扯进了这个混乱的世界线,又被主系统耍的团团转,迷迷糊糊每天只知道问自己怎么办。
    可是……
    它的声音越发微弱,像是风中摇摆的细丝,“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是啊……”
    冰冷的力量在体内游走,将即将破碎的系统承托起来,收拢进一颗金色的圆球。
    口中溢出一丝血,失去系统的防护,身体的疼痛瞬间放大,孟瑶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金色的光芒渐渐淡去,云雾笼盖,像是一双巨手要将其中的人碾碎。
    她活像案板上的鱼,无论怎样都避不开刮鳞剖肚的结局,却仍旧在挣扎。
    暖烟失神的看着,属于自己的思维已经无限停摆。长剑在“她”的操控下掀起道道血花。
    那个处处压她一头的少女已经在死亡的牢笼里。
    她终于赢过了孟瑶,可为什么,为什么心中却并没有一丝快意。
    “就凭借这样的系统,也想和我抗衡吗?”她听着自己说道。
    “她”在和谁说话?
    时间似乎变得很慢,霹雳而下的雷电定格在半空,像末日尽头的一幅画。
    机械化的声音隔空传来,似乎凌驾于天空之上,它自嘲,“我承认,在系统的选择上我确实有了疏忽。”
    暖烟的身体一凛,心脏由内而外的鼓噪着。她知道那个要逆天而行,取代系统的人正在恐惧,但同时,也在兴奋。
    暖烟不懂这样矛盾的情绪怎么会同时存在,但她已经无力去思考。
    虚无缥缈的声音空洞的没有半丝人气,“程序病毒c,截止现在你已经扰乱了三个世界的正常运行。请不要再负隅顽抗。”
    空气寂静下来,良久之后“她”发出沙哑的笑,“高高在上的主系统大人到了现在还要装高贵吗?”
    “你毁灭了三个世界才把我逼到这里,光是防我再次流入其他世界就已经耗尽你全部精力了吧。”数据扩散了一下,果不其然感受到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密实屏障包裹起这个山丘。
    “只可惜,你手下的系统各个都那么不堪一击。”不太习惯人类身体的掌控权,畸形的操控导致眼睛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看看你那弱不禁风的系统,再看看那个快死了的小姑娘,你觉得她能受得下下一道天雷吗?”
    “在以往的几个世界,您竭力追杀我,无数次重启甚至删除世界线,导致我们从没有真正见过面。”她的兴奋溢于言表,“现在,我们来聊聊。”
    “我们没什么可聊的。”虽然这么说着,但画面仍旧凝固着,像是故意留出的空档。
    “您一心要置我于死地,无非是因为我并非标准程序生成的产物,您担心我会威胁系统的正常运行。”她的声音开始带上一丝委屈,“可我并不贪婪,我只想在这个世界生存,并不会威胁到您的地位。”
    “又或者,我们早应该达成共识。”她的语气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您只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就可以乖乖操控着个世界线,您也不必担心纠察,继续安心做您的管理者。”
    “放屁!”少女的冷喝打断了寂静。
    她居然还能动?
    也对,她毕竟有系统加持。
    但那又怎样呢?
    程序病毒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所谓的系统宿主。
    她从灰尘中站起,长裙破烂的看不出色彩,眼睛却如炬火,燃烧着愤怒的苛责。
    病毒突然觉得自己被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浸染。它很讨厌这样的目光。那种凝视渣滓的目光。即便站在世界顶端,它却仍感觉自己被视作蝼蚁。
    “我知道为什么我的宿主如此讨厌你了。”它谴责。
    “高高在上的人类,你从来不会同情弱者。”它委屈的愤怒,“我只不过想活着。就像暖烟,我可怜的宿主,她想要的也不过是大家的爱,可你却什么都不愿意给我们。”
    孟瑶简直要被气笑了,她从未见过如此颠倒黑白,为了自己的野心,为了毫无压力的作恶,竟能冠冕堂皇给自己戴上弱者的帽子。
    她冷笑出声,“你少拿出那副委屈的嘴脸。去你的活着,去你的关爱,这不过都是满足你权利欲望的借口。”
    “你言之凿凿,哭爹喊娘,说自己是弱者,说自己只是为了活着,为了乞求一点点怜爱,可你要不要睁开狗眼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
    “你扭曲别人的意志去获取怜爱,甚至不惜用别人的生命去成全自己掌控世界的欲望。到头来却要说自己是弱者。”
    “你用你的猪脑子想想,你的追求,又凭什么能肆意践踏扭曲其他人的人生。”
    少女啐了一口血沫,抬眉,“垃——圾——”
    程序病毒蓦地沉下脸。这个蝼蚁怎么敢,愤怒的洪流疯狂的叫嚣着:撕裂她,碾碎她……
    随后它突然冷静了。
    它蓦地收回目光,不屑于将目光投射在死物之上。
    “主系统大人,您自然可以将赌注压在她的身上,继续追杀我。”
    “但如果失败了您要怎么办?再越过权限偷偷把这个世界删除吗?”它笑着提供解决方案,然后再次否定,“ 这样您掌管的小世界数量,应该已经不足以维持你现在的等级了吧。”
    “到时您也会被抹杀,手下的世界线将被分给其他人。”
    “其实于您而言,”它贴心的抛出最后一根蛊惑的橄榄枝,“系统与我谁输谁赢,对您都没有影响不是吗?”
    它毫不避讳,将投诚计划全盘托出,孟瑶却只觉得心寒。
    她本有系统和主系统的支持。哪怕最后能力不济,也能获得主系统一点加持助力。而程序病毒一句话,却一下将主系统放在了旁观者的角度。
    是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反正,对它而言,谁去当这个世界的系统,并没有影响不是吗?
    她抑制住嘴唇的哆嗦,勉力开口,“再一再二便能在三,野心如它,可能安心于只夺得一个世界的掌控权吗?”
    这个沉默无限长久,久到孟瑶心中闪过了千百个念头;但又无比短暂,攥紧的心脏难以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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