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际渊立在几十步远的一株柳树下,翠绿的柳条幕帘似的笼在他头上,是这场盛宴难得的僻静地。
    “喂,你是不是存心的,”齐琅气鼓鼓地走来,那双本就圆亮的眼睛此刻同夜枭般烧得灼灼,“我好不容易——”
    “齐琅,藏起你的小心思。”他回过头已沉了面色,难得唤她正名。
    “皇兄你知道什么?”她敛眸咧嘴笑道,“二哥心悦的女子,我好奇瞧瞧罢了,果真是极美的。你不是与他不对付么,怎的转了性,也管起他的闲事来?”
    “绵绵,”齐际渊伸手刮刮她的婴儿肥,她抬起眼,向来淡漠深邃的目光竟被哀伤取代,“收手罢,莫要强求个结果。”
    往常叁哥的眼神是犀利得叫她怕掩不住心事的,可现在赤裸裸的,全然是对她的疼惜。齐琅含在眶中打转的泪,在这样的视线照拂下,一股脑儿的涌了出来,心中百感交集,仿佛飞蛾扑火时彻骨的痛与暖。
    她埋在他胸前点点头,誓要把那份心意和着鼻涕眼泪,一同留在叁哥的衣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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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棠踩着脚凳,掀起车帘,瞧见听霜先是一愣,坐定后怪道,“姑姑都已恩准你回家歇着了,你在这儿枯坐着候我,岂不更气闷不适么?”
    “倒也并不无聊,”听霜任由她摆弄自己头上的珠钗,“适才…温韫来与我说了会儿子话。”
    “就在咱家这马车上?!”雍棠瞪圆了杏眼。
    细细想来,虽是他孟浪无礼在先,偏生她也未赶他下去,自己同样该担些罪责。听霜在唇上磕了下牙,忙去堵她的嘴:“姐姐轻声些!”
    平素在家是个稳重的,出来就不守规矩,雍棠一手掩唇,一手去捶打她这个听话的妹妹,“天尊在上,你真是害了病了,今日掖门多少高门命妇!若是被嚼舌根的瞧见了,你——”
    她的酒还未醒,再加上被气得急了,竟是红了眼圈。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便偏过头去,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我错了,”听霜凑上来,被推开后仍锲而不舍地黏着她,“好姐姐、好姐姐!他来是同我通声气,他二老已点头准了婚事……”
    “婚事?温家公子与你有何——”雍棠回过神来,转过脸,一下下点着她的眉心,“你俩不是打小不对付么?怎么几个月就转性了?好啊,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长了眼的人都能看出来那小子对她家霜儿有意思,但郎有情、妾无意的,她也不好点破。成了固然是一段佳话,可这不通情爱小女子怎么忽而开了窍、动了心?
    长姐如母,雍棠自觉责任重大,循循善诱道:“青女,你实话告诉姐姐,温韫是不是许了你什么好处?”
    他确是能给她不少助益,但那个呆子不知道她的算计,听霜从她怀里仰起头,摇着脑袋回道,“不曾。”
    “可别说你是心悦于他,要不我需得寻个名医治眼睛了。”
    听霜被她的夸张逗笑了,思索一番后道,“他喜欢我,也适合我。不过得等你先许了人家,相府才好与叔母商量呢。”
    雍棠小时便没了母亲,受父亲影响,把家族责任看得重,尽管不认同那劳什子“贵妃命格”,也做好了任由天家摆布的准备;她自己呢,牵挂的只一个雀羽楼,一门心思钻研如何重振荣光,挑的夫君自然是有权有势的好。
    她拉着雍棠的手,反过来劝道,“这世道不许女子为官,凭什么家族中男子仕途要靠女儿婚嫁来保?姐姐,母亲若在…不说母亲,我娘也定不愿也不会叫你进宫的!”
    车厢内的颠簸不知何时便止了,想是已稳稳当当地停在家门口了。寂静了有一盏茶的工夫,车夫恭敬的声音飘进来,“大小姐。二小姐,已到大门了。”
    雍棠不愿再谈下去,只颤着眼睫,捏着她的手顾左右而言他道:“走罢,现下天色已晚了,叫小厨房炖碗热汤喝。”说罢就起身离开了。
    外头热热闹闹,清荷吆喝着吩咐厨房,听霜却无力地靠着厢壁,感受手间残余的凉。
    早知如此,她该与那两位都恭维着、慢慢相看的——这何止是在争储?还是在选姐夫。
    作者有话说:
    二更,我很勤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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