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潇潇却愈加退了一步:“我们今日还是不要……”
    在把所有的话都一并说清楚之前,还是不要有什么越矩之事比较好。
    “那么,你想知道什么?”
    龙玥天似乎也知道了她的个性,并不再像从前霸道强求,而是垂下眼眸,心平气和地把话讲清楚。
    “我被凌风音掳走,刚刚逃出去,又叫南耀太子的势力盯上,好不容易逃了回来,遇到秦红菱在招亲,这才到了这里。也算我运气好遇上你们。我这样解释,你可满意?”
    话外有音,我说了自己遇到的事,你也该如实把话都说出来才对,若是一句一句,都等着我挤牙膏一般问你,那倒没什么意思了。本来是倾诉衷肠,却变得像法庭讯问一般,那才是毫无意义,最坏情致的事情。
    龙玥天的面庞,笼罩在月色之下,也如落了一层霜般,分外白了一层,两个黑漆漆的眼睛忽然荡出笑意来,点了点头:“好,那我就从头到尾,都说给你听。”
    “我同红菱自幼相识,小时候玥辰和潇潇青梅竹马,却是我和红菱二人玩得最投机。她最喜欢骑马射箭这些男孩子玩的游戏,性子十分横蛮,还曾经说,要带我和玥辰来夏州,吹了牛讲有如何好的花、如何甜的水果、如何美的风景,当日我就差点跟着她的马车跑回来,却被她父亲发现,被送回宫中,好生教训了一番。”
    孟潇潇听着点头,这一段她本来知道,只是今天是亲耳听见龙玥天本人,原原本本地把这段往事说出来,倒是比起她偷着去问来的情报,心头的滋味,又别有一番不同。如此交心,才是她所希望的。不然即便事无巨细都了如指掌,又不过是个间谍探子之流,有什么意思呢?
    “后来日子过得久了,她和她父亲都不再进京,我父皇曾经有过心思,想叫她和我结亲,来安定边疆,只是他终究舍不下一个皇子这样大的本钱。最后还是不再提及。我却不知,红菱已经存了这一番心思。当日传出了我要迎娶孟潇潇的消息,她便要人日夜赶工,做了这琉璃鱼的玉佩,用了一番心思,找人传递到京中送来给我。”
    “潇潇,你可知当日我迎娶你,为的是你圣女的身份,纵然那时候的孟潇潇性情倨傲,捉摸不定,和我诸多龃龉,我也都忍下来,还是娶了她。那时不曾想过情爱之事,自然也就并不介意红菱的心思,只是随手把她的玉佩收起来了。”
    孟潇潇深吸一口气,心中想到那玉佩上深深的包浆,哪里像是随手收藏冷落的样子,心中暗暗对自己说,若是事到如今龙玥天还要撒谎,那么这番情谊,也注定是辜负一生,不如真的不要指望太多了。
    “只是,我一直都知道,如果要去寻找天熙宝藏,乃是九死一生的难事。不知何时会需要别人的帮助,所以我一直不肯放弃红菱对我的心思,就把玉佩交给凌风音,要他日日带在身上,平日没事,就拿出来握在手中,装出一些有人时时把玩的样子。只是,如今他人不在这里,也无法替我作证这件事……”
    这句话说出来,龙玥天的脸上却露出了三分冷笑。
    当日好友,部下,可以把最深的秘密都交托给他守护的人,可以在战斗中给他后背的人,今日已经是叛他害他的死敌,一时之间,唯有炎凉二字可以形容,除了冷笑,实在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可以面对。
    孟潇潇双目流转,不忍在这件事上再多碰龙玥天的伤痕,便顾左右而言他:“倒也不必他作证,你且往下说,我暂且信了就是。”
    “咱们上路之后我一直在想,既然是去夏州,什么时候和她联络才好,所以才一直把玉佩都放在身上,以防万一她知道我来,突然出现,我也好有个反应,只是,我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到底什么时候联络她才好……毕竟,我知道你的性子,一定是不肯答应……”
    他是皇子,在他的教育中,自然是他应当博采众女之艳,而他的女人则应当宽宏大量,只是孟潇潇的性子最是不肯随波逐流,连猜也不用猜,就知道她肯定不能接受龙玥天有另外的女人。他选了的人,是孟潇潇,那么,便也同时选择了她的小气,霸道,独占,嫉妒。
    不管这是优点还是缺点,反正,他龙玥天就是选定了,不能再改。
    “你知道我不肯答应,还私下跟她联系了?”孟潇潇眉梢一挑,直白地面露不悦之色,挑衅地道。
    龙玥天却笑了:“自然没有。”
    孟潇潇心头一突,想起凌风音当日说龙玥天放白鸽的话,不过,如今真相大白,大半是凌风音为了掩人耳目,哄骗孟潇潇分散注意力,所以才会把他调动追兵,说成是龙玥天在和秦红菱联络。不然,他们进了夏州那么久,为何秦红菱一直都不见动静?她可不像是会忌惮孟潇潇的存在,就会按兵不动的女子呢。
    这样想来便挑挑眉梢:“好吧,这样也算你说的是实话,那么,后面又是如何?”
    “咱们到了夏州之后,一切都顺遂无事。我想也未必一定要动用她的关系,也就一直按捺下来,直到当日海岛上,凌风音居然……居然就那么把你掳走,一下子完全打乱了我的一切计划。”
    “然后呢?”
    我知道你九死一生逃出荒岛,又遇到了太子的追兵,可是在那之后呢?到底又发生了些什么?
    “那日我们刚刚从海岛上逃出来,算起来,总有一二日不曾好好吃过东西,或者睡一觉,正是精疲力竭的时候。却被太子的追兵不知为何,所有兵力都集中地冒出来。我和夕岚尚且可以抵挡一阵,只是玥辰看不见,又不熟悉环境,在混战之中,便踩中了他们设在沙地树林之中的陷阱,掉落了进去。我一时不小心,也在身上中了几剑,索性刺到我的都是官军,并非太子的嫡系,不然刀剑上必定有毒药,我便没有命活到今日了。”
    龙玥天似乎已经超脱了些,对那些刀兵染血,也都娓娓道来,说得十分平静,孟潇潇却早已听得冷汗涔涔,拳头捏紧:“你养了很久吗?怎么逃出来的?玥辰,他……他没事吧?”
    龙玥天忽然伸出手来,趁孟潇潇不防备,一把将她一拉,就拽道近前搂入怀中:“我本来想救他出来,可是他对我嚷,说太子想要的是我的命,绝不会害他性命,要我快跑。夕岚又说,他自然会跟着玥辰,保他无虞。所以……”
    “你若是不逃,回了京城,到时候你和玥辰双双都无法逃脱,势必更加麻烦百倍。”孟潇潇见他眉头蹙起,情不自禁,抬起手便去按那眉头。
    “总是他回了京城,不过是找个地方软禁,有夕岚在,想必不会过的太差,也好过跟我在外奔波。幸好天熙谶语录也已经解出大半,只要他平安,剩下的信息不知道也罢了。”
    说来也只能是自我安慰,如今玥辰到底是如何情况,真的没有办法知道。
    “那么……你……”孟潇潇心思一转,却又想起自己最挂心的事情,龙玥天还没说清楚,“那么,你跟秦红菱……”
    “我受了伤,本来想在旷野中找个地方藏起身来,养个两天,再去找到芷儿,叫她替我寻找大夫,谁知道天道轮回,竟然叫我躲藏的地方,正是秦红菱去狩猎的靶场附近。所以,那一日我就被她带进了这个院子中。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她见我贴身带着这枚玉佩,当日便对秦大人说,此生非我不嫁,惹得家宅翻乱,大大吵闹了一场,等我病好了能解释,却已经是眼前的局面。那天,我随她去街上砸女婿,还是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你……所以,才对她糊弄了几句,叫她把你拉了回来。”
    “所以,原来是你!”
    孟潇潇心想,我就知道哪有那么容易,怎么会在那么多人里面,就单单挑中我一个砸,却转念一想,讶异地道:“莫非,你指了我,她便能打到我?难道说她的手上功夫那么好?”
    龙玥天才愉悦了一时,忽然神情就深沉下来,凝重地道:“这便是我要说的,你要当心,她的暗器功夫,实在是一等一的高手……”
    啥?孟潇潇冷汗便流了下来,龙玥天你害死人了,你昨天怎么不说啊,早知道,我早晨就不跟她吵架了嘛!孟潇潇虽然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却终究不会让时光倒流,已经吵了的架,总不能吞回去,于是一连几日,都灰溜溜闪避着秦红菱的锋芒,不仅日常吃饭乖乖地不说话,只要秦红菱说什么都立刻照办,就连平时走路,远远地听见秦府小姐的音信,孟潇潇便掉头鼠窜逃开。
    直躲得连秦老爷也问了三四遍,孟女婿是否有什么委屈,大可以直口说出来,不必拘礼着委屈了。孟潇潇也只好陪着笑狂摇头,摇到最后,简直要脑震荡了。
    秦红菱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仍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全然把她当做空气,只是一心一意同龙玥天装乖卖巧。
    却是这几日孟潇潇见得多了,也就看出来,龙玥天总是一副淡定冷脸对她,左右用曾有妻子对付着秦红菱的攻势,倒也当真不得不佩服龙玥天的手腕,竟能在这悬崖一般的情境之下,把握得十分游刃有余。
    却是这一日孟潇潇只顾着闷头吃饭,一个不当心吃得太多,肚腹中十分难过,便在后院中来回转悠溜达,消食败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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