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迎着春来,春来了便是新年将到。
    腊月时候,嫂嫂便来了承乾宫拜见,因为月份渐渐大了,也算是探我的亲,自然是皇上应允了的。乌雅家如今荣耀万千,父亲复职高位,兄长又是内廷羽林军总领,而前几日皇上早朝议事有意让兄长进兵部。几日下来,汝南王虽有异,蒙氏一党也竭力反对着,然后皇上的坚持还是授予了兄长兵部正五品督给事中,并兼职奉国将军。
    虽是职位并不是过高,但手中还是颇有权利的。说到底,乌雅家如今对我的感激也是甚大的,若非我在后宫这般得宠,皇上看中的也不会圣恩过旺,乌雅家人除了父亲,其余人也自然渐渐与我亲近了些。
    只是这职位总是在汝南王眼皮子底下办事的,兄长与父亲也为此事捏了把冷汗。兵部大部分是汝南王的心腹,皇上的意思明白的便是要兄长入虎穴。做的好了,汝南王的心腹会一一被除去,反之稍有差池,便是兄长死不知因。
    汝南王自是对兄长大有戒心的,而兄长身在兵部每每言行都皆是小心谨慎。蒙家还未完全被除去,蒙氏一党总想着还能翻身,自然会有些动作。而皇上暗下吩咐兄长的,也是最为重要的,便是查出所有汝南王一党自然也有蒙家所有不可告人之事。
    此事兄长必要抱着必死之心做成,否则哪日这帝位易了主,被汝南王坐上,这大清江山岂不是岌岌可危!汝南王生性嗜战,心胸狭窄,做王亦能为百姓为言官请命而毒手暴打,若是做了皇帝,百姓无疑苦不堪言。
    为此我也大费苦心的思量过,算着如何才能使得汝南王对兄长除了戒备?乌雅家属长兄最为出息,也最合父亲的意,虽说与我关系不近,但父亲当年的恩惠我是如何也不曾忘怀的。
    今个天气甚好,嫂嫂是一早来的,我见她面带喜色,却更像是强撑出来的,大抵是担心兄长罢。今个来意分外明显了。
    我一见她行礼,赶忙阻止着,含笑伸手亲自扶她起身道:“都是自家人,这里更没旁人,嫂嫂不必拘礼。”
    “多谢小主。”嫂嫂脸上有些绯红,像是不好意思,也是,曾在乌雅家时她见我除了我礼数唤称之外,从不与我多说一句,倒是跟兄长相配,都属那种不踩也不拔的。而今此距再见,难免不自在。
    我坐在软榻上,小腹已凸起一个小半圆,身子微微倾着,极自然的将手覆在腹上,这般保护腹中幼儿的动作看在嫂嫂眼里,似乎有了些痛色。
    她与我相对而坐,微微垂首,嘴边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我知道她也是在想孩子了,嫁到乌雅家至今三年有余,却未诞下一男半女,兄长珍爱妻子,如何也不肯纳侧室。这倒是我羡慕不得的,也自然更懂得嫂嫂的心情,她想让我帮兄长,其实只是怕他丢命,功利前途,对一个小女人来讲,全然没有心爱的男人平平安安来的重要。
    “瞧嫂嫂一脸愁容的,万事都要往开了看,不定谁才是赢家呢!”
    听我先开了口说来,嫂嫂方道:“小主知道这事中厉害,我是真的害怕。”
    我浅浅一笑,宽慰嫂嫂道:“怕什么的?事已做定大半,只要不出意外,结果已明朗。”
    “话是如此,可终究是怕万里之一,嫔妾今日就是想求小主给想个法子,夫君可是嫔妾的命啊!”
    嫂嫂的声音及表情里始终是忧郁的,我莞尔一笑道:“嫂嫂说什么呢!我不过一个后宫妃嫔,政务自是不能干预,倒是家事,能说上的自然要为家人说句话的,只是嫂嫂也给兄长带句话去。”
    我说罢嫂嫂满眼含着泪光,有些激动的点着头,我复道:“一臂失势,必定折损万千。折之需复,复之则露。折臂必定不安分,二者皆出,只需得手其一,必定连根起。”
    我的话嫂嫂似懂非懂,这是不能白话说的太清的,否则我也是大罪过了。只得最后再多补上一句:“嫂嫂宽心就是,告诉兄长,切记不要打草惊蛇,万事只在随中出,必定不误。”
    嫂嫂点点头道:“都记住了,记住了。”
    我笑笑,嫂嫂扯开话题道:“小主这腹部也渐大了,再有四个月也就当额娘了,嫔妾真是羡慕的很。”
    我含笑道:“嫂嫂何必羡慕旁人呢!待兄长公事了了,好好找郎中开几剂汤药,嫂嫂还年轻,还怕没孩子吗!”
    嫂嫂闻言略略多了些喜色,含羞道:“但愿如此,若能生下一二半女的,我也总不辜负夫君对我这般不渝至爱。”
    “这是自然的,谁不盼着有个儿女的老来所依,宫中女人更是盼着。嫂嫂且也要宽心才行,否则整日紧着心,也是不宜此事的。”
    “小主说的极是。”嫂嫂说着便不觉低下了头,默了会方缓缓道:“小主您心胸宽怀,往年嫔妾与夫君对小主从未有过半分的关照,而今小主却处处为嫔妾为夫君与乌雅家,嫔妾惭愧。”
    见嫂嫂三分愧疚七分真情,我倒是将往事都忘了,微笑道:“都是自家人,做些事是应该的,嫂嫂勿需多想。”
    话虽是这样说,嫂嫂轻蹙的眉头却未展开,唇齿间犹疑半晌方道出真正的心事:“只怕若我长久无,不知公婆可会强为夫君纳妾侍。”她低眉沉默了会儿,复道:“夫君这些时日也总是闷闷不乐,我竟都不敢多说话,生怕恼了夫君,那我要……”
    “嫂嫂多略了。”
    时间过的总是快的,与嫂嫂又闲谈家常了会儿。谈笑间,往前所有的隔阂与不好,也就模糊着都掩饰过去了。只是她无意说了句:“身为女,能有夫君这般只爱我一人者,此生亦是足矣。便是夫君再纳妾侍,我也无怨言。”
    我的心如那弦,被狠狠的拨动了下。身为女,谁不想?于我,梦寐也是无的,不过独自徒增烦恼罢了,不如只作不闻,心亦不乱。
    谁人眼中我都是荣宠万千,尊贵只输与皇后半分,而我却清楚,一切不过是浮萍罢了,终是心不生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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