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秀去了有些时候,早善时才归,回禀道:“皇上已得知昨晚一事,并是龙颜大怒,断定是蒙嫔指使所为。审问蒙嫔一事也由皇上亲自,而淑妃自是也被皇上叫了去,眼下就等着看结果了。”
    我忙追问:“这些可都是江陵王所说与皇上的?”
    瑾秀点点头道:“正是,不过奴婢也打听了,江陵王对于其它,别无再说任何。”
    我暗暗点点头,看来他确实是昨夜不慎说走了嘴,我也就放下心来,安心的用膳。
    午时已到,想必蒙氏一族都已该砍的砍了,该发配的发配了吧!皇上中间也遣于公公来过承乾宫,提走了昨晚折断腿的内监,大抵是要加上淑妃确证此事。
    我正悠悠的与黎采撷、含惜在品着新茶,说笑正热闹,艳儿却急乎乎的跑了来,人未见着声先到:“珍嫔姐姐,珍嫔姐姐……”
    我闻声向门外瞧着,不一会儿艳儿便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我跟前,大呼着气,我笑道:“瞧你跑的,这是被什么事赶的?”
    艳儿半晌才匀和了气息道:“珍嫔姐姐,蒙嫔娘娘被打入冷宫了,而且还是永远被幽禁,她这辈子都别想见天日了,她好可怜啊,也好可怕啊!”
    我淡薄一笑,回神看了黎采撷一眼,她亦是如此表情,含惜却似乎对这个结局并不满意,脸色没有半分笑。
    艳儿见我们这般的表情,有些不懂,拧着双清秀的眉头问道:“黎妃娘娘,珍嫔姐姐,你们不觉得好可怕吗?虽然听说她有些坏,害了好多人,可是……这样的惩罚好可怕,她要怎么活下去?”
    她是没法活下去,她的高傲怎能受得了?可是她的心不够寒,她就会活下去,她的心里还抱着希望,她就能存下去,而我,又怎么能让她继续享受这宫中的一片天?即便是在宫中百般折磨的活着,我也觉得她碍着了我的眼。
    “人犯了错总是要被惩罚的,蒙嫔犯了大错,自然要受到该有的罪责。她被幽禁终生是可怜,可别人就不可怜了么?”
    艳儿似懂非懂的看着我,我拉过她的手道:“别愁眉苦脸的,姐姐知道你是害怕这后宫变数有一日可会落到自己头上,是不是?”艳儿怔愣一会儿,方点点头,我复道:“只要你善良,不做坏事,不曾害人,自然不会被惩罚。姐姐知道艳儿善良,别再多想了。”
    艳儿仍是怔怔的看着我不说话,黎采撷难得与旁人打趣道:“你珍嫔姐姐那么疼你护着你,你怕的什么?只要她安好,你便能安好。所以啊,没事哄好你珍嫔姐姐,就行了。”
    艳儿蓦地一笑,雨过天晴,反拉住我的手道:“呵呵,艳儿知道珍嫔姐姐对艳儿好,艳儿以后没事就来珍嫔姐姐这,又能吃好东西,又有人玩,还没人敢害我,呵呵……有珍嫔姐姐艳儿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只是无奈的笑笑而不语,我自身都是竭尽全力在保,旁人又能保的了谁?
    嬉笑了大半天,艳儿才走,小福子便来禀报了今日所有宫中事。承乾宫带走的内监才见到皇上就招人了一切,说清了淑妃的指使。淑妃在场当即晕倒,皇后命人用任何手段使她清醒,而后淑妃自知躲不过,便如数招了所有关于蒙氏加害嫔妃皇嗣的事件,只要她知情的,无一敢漏下。
    因而皇上坐阵,皇后当机立断审完蒙氏,将其废入冷宫,皇上并下了终身幽禁的指令。
    今晚含惜与我同住正殿之中,看得出她的忧伤,我何尝不是?如此算是为长姐报仇了吧?我也算了却一桩存久的心事。
    我与含惜两头相靠,姐妹情谊渐渐的更浓了。含惜说我就像她的亲姐姐,可以带给她安全的感觉,温馨的感觉,即便是卉玉,如今也是让她害怕的。皇上更是不敢太过亲昵,就怕一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月光如水从窗前倾泻而下,像开了满园秋海棠般,总是温馨惬意,打心眼里开心。含惜望着顶,笑始终在脸上绽开:“姐姐,你说她现在该有多害怕?又该有多伤心绝望?她还能活几日?”
    我随光也望去,轻声道:“你说几日便是几日,你还想她再活多久?”
    含惜闻声伸出手来,掰着指头算着,过了会儿道:“今日已是二十三,就让她再多活六日,死在年下二十九,姐姐说怎么样?”含惜说着蓦地一声笑出了声,放下手来道:“她作恶多端,暗害姐姐又伤我多次。我当日伤了自己换得她失宠,本还担心她会再东山再起,而今看来,我那日是痛苦了些,却是太值得了!”
    被含惜说的我满是心疼,侧身拉过她道:“含惜,我一直欠你一句话。”她闻声怔愣了会儿,转而又笑了起来,我诚恳道:“对不起,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是姐姐无能,不能保住那个孩子,也是姐姐无能,才要你用这样的办法扳倒蒙氏……”
    我话未说完,含惜已经伸手止住我的声音道:“姐姐你怎么了?这又不是你的错。孩子虽不是蒙氏下的手,但她对我们做的也够多了,姐姐不说我也会想着怎么报复蒙氏,与姐姐何干呢?况且姐姐对我的宽容,对卉玉的宽容,含惜都看得到,含惜都知道。若非姐姐,卉玉如今岂能长长伴君一侧?妹妹还未跟姐姐道谢,姐姐到说上这话了,不是叫妹妹自惭形秽吗?”
    我不语回音,只是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她的心思还是如此单纯,我总是为她心疼,又不知如何做才是最好的,怪只怪她有个这般不争气且狠心的妹妹。
    “姐姐,你知道吗?我从小除了卉玉别无亲人,人家都说我们是没人要的孩子,是野孩子。我常常偷着哭,卉玉总是一面安慰我,一面说我没出息。我就尽想着,以后我的孩子一定不能让人也这般瞧不起,我要给她我能给的最好的。”含惜说着朝我笑了笑:“可是我现在想,我已经是大清皇上的女人了,多么尊贵又令人羡慕的身份,我脱离了卑贱。可姐姐……姐姐比我还要身份尊贵,姐姐也是整个后宫最得宠的,可是姐姐快乐吗?”
    我无言以答,她说的句句是真。
    “所以如今我只觉得亲情最重要,姐姐与卉玉最重要,孩子就随缘而去。即便那孩子能活下来,若是要我选择姐姐还是她,我亦是这样的决定,因为我的一切都是姐姐给的,也是姐姐给了我又一次家人的感觉。而如今的卉玉,我总觉得我们越来越远了,远的我看不清了。唯有姐姐,才是最心疼我的,我岂能不懂呢!”
    含惜声音隐现悲伤,我转正她的脸,埋怨道:“真是我见过最傻的了,便是如此也不必把自己撞的那般严重,害的我险些流干了泪泉呢!幸亏辅臣医术高能相安无事,否则你要我如何是好!以后万事不可硬来,自己才是要紧的,你可明白了?”
    含惜也是转瞬雨过天晴,不以为然道:“我知道自己没那么好死的,顶多多遭些罪,可是她就不一样了,我左右都不亏本。”掩了掩被子继续说道:“况且不撞的严重些岂能做的真?被抓到缝隙反咬咱们一口,谁也担当不起。而我越是伤的深,皇上越会怒,那可是他的骨肉!再加上皇上本就对她积怨已久,如此更能顺理成章的处罚她了。呵呵,就是她蒙氏一族也跟着争气,一下死个干净,她心上亦是灵魂,这下都尝到了滋味了。”
    也许仇恨真的会让一个人完全的转变,这样的含惜又是让我忍不住心疼,也佩服,她并非没有心路,只是以往不屑罢了。
    自从失了孩子后,含惜的脸色总是不怎么好看,明亮的烛火若漂浮的红光,照在她脸上更显苍白。把玩着一缕鬓发,低声像是与我说,又像自语道:“二十九?呵呵,死在那日的话她便不能发丧,死了都不得人祭拜哭丧,真是可怜,亏得她半生耀武扬威,后宫称霸,到头来还不是要死的凄凉又凄惨?”
    我竟一瞬间感觉到了从前天真快乐口无遮拦的含惜了,只是转瞬便微微一笑,似是有些苦笑,这脸上的快乐还是掩不住心里的痛。
    我也轻声说道:“这个后宫不会因一个绮贵妃倒落而停止斗,更不会停止各种阴险的暗害。到头来还是不能得安宁。”
    我话罢了,含惜反问道:“咱们何时安宁过?姐姐是斗的累了吗?可不斗要怎么办?”
    我轻笑,略带讽刺的说道:“是啊,何曾安宁过!不斗不得龙宠,亦是没了没了地位,那时便只如一只虫蚁,人人都可信手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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