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的夜晚,一行人心急如焚地赶往停车场,除了李杰、桑彤、裴斯洛,还有由李皆聘在肩上半人半鬼的查克。
    “撑着点,查克。”李皆聘着查克,走路都不好走了,更何况是用小跑步的,但是查克的呼吸声逐渐浊重,令人不敢松懈,咬着牙、踩稳步伐,他拼了命也要救查克。
    “小心啊!别让他掉下来。”桑彤的步伐小,所以她必须迈着更大的步伐才能追上李杰,裴斯洛垫后,他左顾右盼,以防半路杀出哪一号程咬金来坏事。
    不想还好,果然前方就冒出一个在等着他们。
    “你们太慢了,我在这里等候多时了。”查尔斯阴森森的表情,显示他的不怀好意。
    “又是你这个坏蛋。”想起上次查尔斯对她的騒扰,桑彤仍余悸犹存。
    “好像很多人都喜欢叫我坏蛋,不过没关系,称呼随人叫,总比查克好多了,他现在这个样子,人家会再叫他美男子吗?不会了,叫他异形或钟楼怪人,都还太抬举他了。”查尔斯的笑声回荡在冷清清的空气中。
    “不死葯是你给查克喝的?”李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查尔斯用大笑来表示他的回答。
    “你哪来的不死葯,我们体内残留的不死葯已经没有了,你怎么可能会有处方?”裴斯洛忍不住跳了出来。
    “裴斯洛,我本来还想让你来帮我,谁知道竟被李杰抢先一步,你已经倒向他那边去了。”查尔斯一双利眼扫过裴斯洛。
    “回答!”李杰不想听他废话,他要答案。
    “告诉你们也无所谓,就算你们杀了我,查克仍是半死不活,你们救不了他的。”查尔斯不畏怕李杰的威胁,他有的是谈判的筹码。
    “回答!”李杰大吼,他要答案救查克。
    “这很简单啊!我累积几百年的财产终于派上用场,我召集一批优秀的科学家,给他们研究经费,替他们盖实验室,在我体内的不死葯完全消失前,我拿我的血液给他们分析、研究、实验,如果完成新的不死葯,我不但能继续活个一千年、两千年,这些科学家也能扬名国际,说不定还能得到诺贝尔奖。我们各取所需,这些年来,我们都在研究新一代的不死葯,皇天不负苦心人,新的不死葯研究成功了,但是我又不知道它的效果如何,总要找个人实验一下啊!”查尔斯解释得周详,李杰等人听得是满腹怒火。
    “你真狠。”桑彤狠狠瞪了他一眼。
    查克忽然发出痛苦的呢喃,身子也不停扭动,李杰急忙安抚他。
    查尔斯不在意被桑彤指责,他耸耸肩。“看来新的不死葯是成功了,看他痛苦的样子,你们也曾这样痛过吧,这是新葯,至于有没有解救的方法,对不起,科学家们还没研究出来,你们若想要解葯,就要等我回去督促他们了。”
    “可恶!你真不是人,这样陷害族人。”裴斯洛怒火攻心,大骂查尔斯。
    “你们有当我是族人吗?尤其是你,李杰,为了这个女人,你甘愿做个平凡人,没理由要拉我们一起下水。”查尔斯面貌变得狰狞不堪,指着桑彤叫骂。
    “那是连锁反应。”李杰强忍怒气,他必须从查尔斯的口中多挖出一些消息。
    “所以我现在证明给你们看,没有你,我照样可以拥有不死的能力,你们会变成老头子,而我仍是精力充沛的英雄人物,看着你们一个个死去,是我最大的快乐。”查尔斯仰天长啸,他都忘了不死葯是查克喝的,他根本没饮用,至于查克是否会再度变成不死人也还未可知。
    “不揍你,心情怎么会好。”裴斯洛抡起拳头,准备出拳。
    李杰冷静地制止裴斯洛,因为他敏锐的耳朵听到一些不属于他们的脚步声。
    “裴斯洛,有人来了,我们快走,不要招来大多人的注意。”达达达的脚步越来越大声,可能是俱乐部的员工发现查克不见了,跑到外头来找人。
    “你们要走了,那就拜拜喽!我一有空就会去探看查克的情形,看他什么时候又能成为不死人。”查尔斯虚情假意的神态让桑彤看了就想吐,经过他面前,便对他做个呕吐状。
    “救查克要紧,我们先回去。”查克的低声呻吟,让李杰当下决定今天先饶过查尔斯一命,毕竟查克的性命要紧。
    “拜拜。”查尔斯在裴斯洛威胁力强大的盯视下倒退了一步。“喏,又有人来找她的美男子了。”他看着脚步声的主人。
    “珠子。”桑彤回头看清来人,该如何是好,要怎么解释查克的情形?
    “桑彤,你们要把查克带去哪里?”跑得气喘吁吁的瑾琛,又害怕又担心地指着被倒挂在李杰肩上的查克。她还是追出来了,虽然之前被查克的脸吓到了,但在短暂的停电后,舞台上竟然失去了查克的踪影,俱乐部的员工和观众都乱成一团,因为这桩神秘失踪事的主角是他们最爱的查克,这怎么得了!
    于情于理,她都要出来寻找他,但她万万没想到绑架查克的竟是他的好友。
    “查克有些不舒服,我们要带他回去休息。”李杰将在混乱中抓着给查克披上的晨缕往他脸上一盖,查克不会想让他心爱的女人看到他的脸,死都不会。
    “他是哪里不舒服,是脸还是肚子?”瑾琛着急地问。
    她的话引起查尔斯的兴趣。“你有看到他的脸变怎样?”
    “你是准?”瑾琛保持高度的警戒心,她没见过这个陌生的外国男人,而且桑彤看他的眼神似乎不是很友善。
    “查尔斯,你闭嘴!”其余三人异口同声地说。查克是什么人、现在他变怎样,目前还不能告诉瑾琛。
    “别理他们。”查尔斯在员工资料表上看过瑾琛,吴永光也向他介绍过。“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是你们俱乐部的幕后老板。”
    “查尔斯,住嘴!”裴斯洛想冲上前打碎他的牙齿,但被李杰的眼神制止,他一动手,难保查尔斯会说出什么口无遮拦的话。
    “珠子,查克没事,回家睡一觉就好了,麻烦你去跟所有观众说声抱歉,让他们为查克紧张。”李杰岔开话题。
    “查克会不舒服完全是因为你拿给他喝的那杯酒。”查尔斯阴气森森的表情在月光下显得特别可怕。
    “那杯酒!那杯酒是你要吴老板拿给我,叫我让查克喝的不对,如果你是大老板,你现在应该在回美国的飞机上,你怎么会在这里?”瑾琛反问。
    “因为这里有更趣的事可以看,所以我先不走,留下来看好戏。”仗着李杰等人不敢轻举妄动,他才敢肆无忌惮地乱说一通,然而李杰和裴斯洛正等着他,如果他说得太离谱,他们会随时出手制止。
    “什么好戏?”瑾琛觉得问题似乎全出在这个陌生男人身上。
    又来一阵急促的步声,打断查尔斯的发言。“裴斯洛,查克在哪里,他怎么不见了?”这次来的是千雪,她是在电源恢复后,发现查克不见了,裴斯洛也不见了,她才决定到外面来。“裴斯洛,查克呢?”她拉着他的风衣。
    裴斯洛翻翻白眼,这个千金大小姐怎么老爱穷搅和。“拜托你,不要问了,你先回家。”
    “你凶什么,我找的是查克,又不是你,要你多事!”千雪觉得有点眼熟,被另一个男人扛在肩上、只盖着一件白色晨缕的男人好像是查克,真可怜,天这么冷,查克这样会冻着的。“喂!你放他下来,这样他会冷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千雪动手去拉开盖住查克脸部的衣服。
    “喂!不准拉!”裴斯洛先一步打掉她的手,查克没有再乱动,他猜查克可能是睡着了,所以李杰才没有对她动怒,否则要是她惹火李杰,连他都保不住她。
    “你干么打我的手,你没看到这个人”
    “我是查克的至交兼兄弟,任何人想伤害他,都得先经过我这一关。”李杰冷冽严厉的语气是说给千雪听的,也是说给查尔斯听的。
    桑彤安慰被李杰惊吓而呆掉的千雪。“好了,查克没事,你回去睡一觉,然后查克也没事了。”
    “他真的病得很重吗?我能不能看看他的脸?”千雪对查克的痴心让瑾琛自叹不如。
    “你不可以看他的脸。”裴斯洛想也不想的就冲出一句话,他才不要安慰被吓得嚎啕大哭的千雪。
    “为什么”
    “对,你千万不能看他的脸,他的脸变得好恐怖喔!会吓着你们这些小女孩。”查尔斯逮着机会再施毒计。
    “给我住嘴,不然我撕烂你的嘴。”裴斯洛追着查尔斯。
    查尔斯一点都不怕,一直往前跑,桑彤等人也追在后头,桑彤是要阻止他继续口出恶言,瑾琛和千雪是要知道他想说什么,因为一定和查克有关。
    “你们喜欢的查克,其实是个一千多岁的不死人,是一个老怪物,不信你们可以问他们,我们迦尔族人是最诚实的,他们一定会告诉你们。”查尔斯用几声哭叫喊道。
    “可恶!”李皆聘着查克跑不动,否则他要扯断查尔斯的舌头。
    不管查尔斯的声音如何难听,他的恐吓果然奏效,瑾琛和千雪闻言后,脚步都放慢,终于都停了下来,眼神呆滞地看着互相追逐的四个人,不,五个人才对。
    “李杰,你为了女人,甘心变为平凡人,我就让查克因为女人又再度变为不死人,哈哈”查尔斯越笑越狂妄。“全给我出来。”
    原来查尔斯早有安排,他一声令下,四周暗巷、车内,跑出约一队二十人的保镖,将他团团围住。
    “你卑鄙!”裴斯洛大怒,欲冲进人墙。
    “裴斯洛,别理他了,反正他都说出来了,揍他也于事无补,我们还是回去再商量对策吧!”李杰作出决定,他的肩再硬,也无法持续扛着一个七十公斤的大男人跑马拉松。
    “上次查克摔我下楼,是因为只有我一个人,现在我有这么多人保护,你们对付得了我吗?”查尔斯在人墙保护下,慢慢移出他们视线之外。
    “爵爷,她们两个怎么办?”裴斯洛指的是呈失魂状态的瑾琛和千雪。
    李杰想了想。“一起带回去。”大不了再调葯剂让她们丧失今天的记忆。
    于是,李杰载着桑彤和被折磨惨的查克、裴斯洛载着瑾琛和千雪,六个人两辆车回到李杰的宅邸。
    ***
    一股低气压笼罩着李杰的宅邸,气派典雅的外观也反应出屋内人不安的心情,一扫平日的光鲜亮丽,显得晦暗无比。
    在屋子里守候的五个人的心情是晦暗加低沉。李杰和裴斯洛守着昏睡过去的查克;桑彤则在另一个房间陪着受了惊吓的瑾琛和千雪。
    “桑彤,你告诉我,不死人是什么?”瑾琛捧着桑彤替她冲泡的热牛奶,却一口也没喝。
    桑彤又将一杯热牛奶递给千雪,千雪却是马上啜饮一大口。“什么是不死人,我没听过。”她还想装傻。
    “请你仁慈点,你应该知道的,请你告诉我吧!”满怀期待又害怕受伤害的心情,瑾琛哀求着。
    “我也想知道。”千雪也开口。
    “你们不要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而且查尔斯是个大混球,他的话不能相信的。”面对两美女的质疑,桑彤采取拖延战术。
    “那你能告诉我,查克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瑾琛幽幽地开口。
    “查克他的脸怎么了?”说话的是千雪,查克俊美的脸万一有了损伤,那多可惜啊!
    “他可能是食物中毒引起过敏而已。”桑彤从没见李杰或查克的脸变形过,所以她只能随便乱扯一通。
    “食物中毒,那还不快送他去医院,这样他会死的。”千雪大叫,心想查克的朋友怎么一点医学常识都不懂,胡乱吃葯是不行的。
    “等一下,你别乱跑,不能送医院啊!”桑彤拉住要打开门的千雪。开玩笑,现在送查克去医院,只怕明天他就上报纸头条,后天就被送去解剖室了。
    “你们还算是他的朋友啊!见死不救,你们要让他死,我才不让他死。”千雪的情绪攀上最高点。
    “我们不会让他死,但是他真的不能去医院。”遇到这头小母牛,桑彤快招架不住了。
    “为什么不能送他去医院?”千雪的千金小姐脾气一发起来,可真是惊逃诏地。“我偏要送他去。”
    “不行,喂,你听我说。”桑彤的个性也是属于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千雪娇蛮的脾气让她也开始心生不满,准备和她吵上一架。“你这个人怎么讲不听”
    应该激动的瑾琛反而安安静静地捧着牛奶,看着两个女人在吵架,忽然她平静的阻止两人的争执。“对,不能去医院。”
    千雪将不悦的情绪转向瑾琛。“你怎么回事,查克是你男朋友,你还这么无情,你确定你是他女朋友吗?”她替查克难过,他爱错了人。
    “他不是食物中毒,我看过他的脸,他绝对不是食物中毒。”瑾琛永远忘不了查克那张恐怖到极点的脸。
    “他的脸变得怎样?”千雪心急如焚。
    “他的五官扭曲,整张脸也肿胀了,总之他的脸变得好恐怖,他已经不像以前的他,他”哐啷一声,瑾琛手中的玻璃杯掉落在地面上,然后掩着脸不敢回想查克的模样。
    “好了,不要再说了。”桑彤痛苦的闭上眼睛,她不曾见过李杰或查克的脸变形的样子,现在听瑾琛的叙述,她也觉得有那么一点可怕。
    “怎么会这样?查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千雪喃喃自问,傻傻地站着。
    “应该是我拿给他的那杯酒,他喝了才会变成这样。”瑾琛自责颇深。
    “不能怪你,酒是查尔斯的。”桑彤安抚着啜泣的瑾琛。
    “又是查尔斯,他和查克有什么深仇大恨?”瑾琛靠在桑彤的身上。“难道查尔斯说的是真的,查克真是千年不死的人?”她将整件事作个串连,查尔斯为何处心积虑地要查克到俱乐部来当脱衣舞男,因为吴永光告诉过她,查克很像查尔斯传真过来的舞男人选样本,所以他一看到查克的照片,便指定人选便是查克,现在想来,根本就是她引查克一步步往查尔斯设下的陷阱跳。“我说的对不对?”她问得有气无力,她已经没信心了。
    桑彤沉默不语,更令瑾琛相信自己的逻辑判断。“天啊!”她虚弱地吐出轻声哀叹。
    桑彤默认了,愣住的千雪不知该反驳还是接受事实,她的脑中一片空白,虽然她也相信有外星人、鬼魂之类的神秘事件,但事情发生在她认识且敬爱的人身上,她便全都乱了。
    “他们都是吗?”千雪记起查尔斯所言,莫非另两个男人也是不死人。
    “屋子里只有我们三个不是,但是请相信我,他们虽曾经是,现在再也不是了。”桑彤澄清道,她由衷盼望查克也不会再是不死人。
    “真诡异,可是查克有可能会再变回不死人吗?”千雪又问。
    “不管他是不是不死人,他都是最善良最温柔的人,他对人永远都是那么好,不管他是谁,他都是我最尊敬的查克哥哥。”讲着讲着,桑彤自己都掩不住悲伤,反而比她要安慰的人先落下泪水。
    桑彤一哭,瑾琛和千雪反而安静下来,两人各怀心事地独占一角。
    一声凄厉的叫声穿过门扉传进她们的耳朵。
    查克醒了。
    不过他是痛醒的,残留在体内的不死葯使他的身体产生变化,体内的灼热感及难熬的疼痛侵蚀他的神经,致命的杀伤力终于让他大声的喊叫。
    “他在叫,他在痛苦,我要去看他。”千雪欲打开门。
    瑾琛略有迟疑地站起来,还没有所行动,便再度跌坐在椅子上。
    “你们留在这里,我去看他,你们解除不了他的痛苦的,还是让我去,我等一下就回来告诉你们他的情形。他一定不想让你们看见他现在的模样,你们就顺他的意,好吗?”确定她们都被她劝退了,不会偷偷跟着她去看查克,在关上门前,她又丢下一句:“你们可以祈祷上天保佑他。”
    留下两个对查克都有情有义的女人,桑彤在查克时而凄凉、时而低嚎的惨叫声催促下,匆匆前往查克的房间。
    “查克,查克。”桑彤一把推开房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吃惊的掩住嘴,不然她会大叫的,她终于看到查克的脸,那是一张丑陋怪异的脸,仿佛像是一张鬼面具罩在他的脸上。“他不是查克,他不是,他到哪儿去了?”被吓糊涂的她流下豆大的泪滴。
    “桑彤,你出去。”使尽全力按住查克,不让他抓伤自己的李杰听见桑彤的声音,好不容易可以迸出话来。
    “查克哥哥好可怜,我要怎样做才能帮他?”她向前走了几步,当查克挣开李杰和裴斯洛的压制在床上乱翻乱滚,她又停止不动。
    “没有人帮得了他,只有靠他自己撑过去。”李杰和裴斯洛两人都无法完全制住查克,因为那种疼痛可以逼得一个人爆发隐性的潜力。
    裴斯洛已满身是汗。“拿绳子吧!”将查克捆绑起来是最下下策,但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他征求李杰的意见。
    “那对查克太残忍了,他痛,至少他还能转动身体,将他绑起来,他连发泄痛苦的方法也没有,不行。”李杰不赞成这种做法。
    “打镇静剂、吃止痛葯都不行,难道眼睁睁地看他试凄?我受不了!”裴斯洛放荡外表下,是一颗仁慈的心。
    “冷静点,裴斯洛,查克还需要我们救他,我们不能乱。”李杰坚定的语气支持了裴斯洛混乱的心。
    裴斯洛勉强地露出笑容。“是我太激动了,看到查克这样,让我想到以前的自己。”
    “我明白,我们都曾受过那种痛苦。”李杰颇为体谅裴斯洛的心境,因为他也是过来人。“小心”他大喊一声。
    裴斯洛的左眼窝冷不防挨了查克一记重拳。“唉哟!”他唉叫,他只能自认倒霉,因为受痛苦折磨的查克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没事吧!”李杰加重力道,控制住查克的双手。
    “有点痛,但比不上查克所受的痛苦,没关系,我捱得住,继续。”裴斯洛拿出男儿本色,忍着痛压住查克的脚。
    查克断断续续地哀叫,仿佛是一场表哭加神号的交响乐,在桑彤耳里听来更是心惊肉跳,她只好捂住双耳以杜绝声音的传达。
    凄凉的叫声逐渐消弭,查克的动作也越来越小,终于他不再哀叫,也不再打人、踢人,查克沉静下来了,柔顺地躺在床上,一场暴风雨到此暂时平息。
    “这一波的疼痛过去了。”李杰整理好床铺,垫高枕头,然后再替查克盖上被子。“下一波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原来这种疼痛是不定时出现的,什么时候会再侵袭查克,无法预测。
    “我看只好轮流守候查克了,爵爷,你去休息,我先守着,四个小时后,你再来接我的班。”裴斯洛搬来一张沙发放在床边,准备长期抗战。
    “这样也好,有什么状况,你就大声呼叫,我会立即赶过来的。”李杰叮咛完后,拥着桑彤走出去,来到房间外,才发现她泪流满面。“怎么啦,吓到啦?”他爱怜地替她拭去泪水。
    她摇头。“我真无能,什么也帮不上忙。”
    “没有人能帮得了忙的,这种痛楚是没有葯医。”
    “难怪四年多前,你在英国庄园脸部变形的时候,你要赶我走,原来你会变成那样,查克好可怜哟!”她有点害怕李杰会再变成那样。
    “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会再变成那样,至于查克,我发誓,倾我全部力量,我都要救他。”他宣誓着自己的心意。
    他既然可以战胜迦尔的计谋,当然也可以粉碎查尔斯的毒计。
    为了查克,他一定要做到,一定。
    ***
    早起的人儿身体好,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句话丝毫不能在李杰等人身上得到印证。除了查克是呈时而昏睡、时而清醒的状态,其余五个人都害怕有什么突发状况发生,都强撑着眼皮不敢入睡,撑过午夜,直到一道曙光划破天际,他们的眼睛都没有合上过,所以到早上,每个人都因睡眠不足,出现了黑眼圈,活像
    五只大猫熊。
    二楼的会客室,裴斯洛一个人倚在墙边望着落地窗外的清晨美景,一手还夹着一根烟,自得其乐于吞云吐雾中。
    “你想呛死自己还是别人?”千雪自他身后出现,伸手推开落地窗,窗外是种满盆栽的小阳台,窗户一开,几只小麻雀全飞走了。
    “你吓走它们了。”清晨特有的清新干净的空气吸进他脑里。“你没睡,黑眼圈都出来了,真丑!”
    “你不也是一夜没睡,”赏他一个大白眼,发现他脸上多了什么。“你的左眼怎么啦?好像贱狗。”
    摸摸瘀青红肿的左眼。“还不是你的查克赏我的。”他不置可否地摸摸发疼的左眼。
    既然是因为查克,他才变成这样。好吧!那就不耻笑他了。“查克呢?他还好吧?他的脸还是那样吗?”
    “经过昨晚的折腾,他现在比较安静了,爵爷已经传真到德国,请一位信得过的科学家火速赶来台湾,帮查克清除他体内的葯剂。”他捻熄香烟,找不到烟灰缸丢烟蒂。
    “那个信得过的科学家,不会也是跟你们一样吧!”她替他拿来一个烟灰缸。
    他顺理成章的丢下烟蒂。“不错嘛!懂得举一反三,问题是你怎么这么平静?”他以为她早该被吓哭,或是躲在墙角悲伤的饮泣。
    “我是新新人类呐,什么稀奇古怪的事物不能接受?火星上被证明有生物存在,欧洲的千年冰人也被发现了,每天都有新鲜事被挖掘出来,要能跟上世界潮流,才算是新新人类嘛!包何况你们都只曾经是,又不是现在是,过去式的东西需要注意吗?太浪费时间了!”觉得有点冷,她又关上落地窗。
    “了不起,佩服佩服。”他为她的论调喝采、鼓掌叫好。“现在最需要担心的是查克,据我所知,他对长生不老的生命并不留恋,只是现在他这个样子,真叫人担心。”
    她的表情落寞不少,不过只一下子,她又恢复活力。“不会的,查克是个好人,老天爷不会如此狠心让他受折磨的。”
    “但愿你说得对,”他的眼睛被窗外多变的色彩吸引,以前他对日出日落是没有感觉的。“你不准泄漏我们的秘密,不见得所有人的接受力都和你一样。”
    为了感谢他对查克的照顾,她觉得对他要尊敬些。“裴斯洛,我才不是国际大嘴巴,四处乱说,首当其冲的是查克,我才不会害他,不过我是为了查克保守秘密,不是为了你,你要搞清楚喔!”
    他笑了笑。“我了解,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姓裴,叫斯洛,直接叫我裴斯洛。叫我裴先生,我是不会回应。”
    这个人真麻烦。“那正好,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你这个人,尊称省略也无所谓。”
    “想不想去看查克?”他提议。
    她想了想。“还是不了,他不会想让我看到他不好看的样子。对了,你多注意瑾琛,她的反应好奇怪,又不像桑彤一直哭,也不像我可以很快的接受事实,她一直以同样的姿势,直视前方的呆坐着,你要多注意她。”
    “瑾琛?她不是叫珠子吗?”他好纳闷。
    “她是这样告诉我的,总之你多注意她的举动,不要让查克恢复后,看到的是一个木乃伊娃娃或是那个,你知道的嘛!”嗯嗯两声,终于让他明白她想说的是怕瑾琛会想不开,到时查克抱的就会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这个女孩了不起,能够抛开一己之念,宽大为怀的对待她的情敌,他当然也不能漏气。“这点,我一定办到。”
    她看看手表。“我下午有小考,要先回去温习功课了,不能大意,占学期成绩的百分之二十咧,我还是先走好了。”
    “你一夜没睡,我送你回去好了。”
    “夜游太多次,早已练就一夜没睡,精神照样好的功力,我也可以在公车上补眠。你留下来,不然查克又发生状况怎么办?替我照顾他,不然我唯你是问。”临走之前,丢给他一个融合感激和威胁的眼神。
    一缕清香随着千雪的离去而逐渐散尽。
    他别的没听清楚,那句“唯你是问”却听得清清楚楚。
    真是惹龙、惹虎,不可惹到恰查某。
    ***
    三天了。
    距离查克在舞台上发病倒下,整整三个轮回的日出日落在瑾琛眼前悄悄消逝,她却浑然不知觉。
    李杰已经前往俱乐部,告知吴永光查克因病身体不适,无法跳完最后一场表演,他已将查克接回家休养,而瑾琛,他则言明是查克留她下来的,她没去上班,不能算是旷职。
    至于因查克而带给俱乐部的混乱及金钱损失,他也付出一笔可观的费用作为精神赔偿及其他杂七杂八的损失,原本吴永光还以为来了个阔佬,想在他身上大敲一笔,结果反被李杰冷峻的神态逼迫,只落得不敢吭声、只敢点头的下场。
    俱乐部的问题处理完,查克和瑾琛的问题才是最麻烦的,查克被德国科学家抽出血液作化验,化验的结果有待实验分析后才可得知。说也奇怪,除了第一天,查克的身体是最疼痛,脸也变形得最可怕,但在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他的疼痛减轻了许多,脸孔也稍微恢复了些,虽然不如以前的俊美,至少已比第一天的样子好看多了。
    而查克躺在床上,仍念念不忘瑾琛呢?她的反应也够怪了,她三餐照吃、觉照睡,但不想离开,整日像个游魂似的,走过一楼绕二楼,二楼绕过逛三楼,三楼逛完游庭院,李杰的家哪里有蚂蚁窝,恐怕她都能指得出来。只是她绝口不提查克,也不主动询问他的情形,更不提出探望他的请求。
    这天下午时分,瑾琛又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庭院里晃来晃去,桑彤从二楼的窗口看见她,便火速冲下楼,捉住她的手摇晃着。“快呀!珠子,查克要和你说话,他在房间等你。”桑彤兴奋的表情和瑾琛平淡的表情正好呈对比。
    “他要见我了。”瑾琛淡得出奇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转折。
    她发觉到瑾琛平平的声调,没有欣喜之情,也没有不悦,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你好像一点也不高兴,你是怎么啦?他愿意见你了,你留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我不知道。”瑾琛小声地吐出一句话。
    “不知道什么啊!”桑彤快火大了,没见过如此冷漠的人,查克是她的男友呐!真是的。
    “我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要作什么反应。”她并不是在假装,她只是无法尽情地发泄自己的情绪罢了。
    “我明白了,”桑彤谅解了,她拍拍瑾琛的背。“见到他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看你是要骂他、咬他、打他,还是对着他尖叫、哭泣都好,随你高兴,把你最真实的情绪表达出来就对了,相信我,不会再有什么比这个更糟的了。”
    既然桑彤都这么说了,她的李杰不也是不死人吗?她一定曾经也有过一番煎熬。瑾琛反问自己,待在这里三天,什么也不做,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只为了能见上查克一面,现在他要见她了,她还在犹豫什么呢?
    去见他吧!别骗自己了,明明就想见他;何苦要压抑着浓浓想念的思绪呢!
    就走吧!不怕的,不管他是谁,他总是最不想害她的人。
    ***
    随着桑彤上了二楼,桑彤替她开门。“进去吧!时间是属于你们两个人的。”推她进去,桑彤便下了楼。属于情侣的时间本来就嫌短暂,此时此刻,更不需要她挤在两人之间充当发光体。
    暗。
    好暗,房里仅存的一丝光线,桑彤关上门,也带走了光明。
    窗帘全拉上了,灯也不开,难怪房里是一片灰暗,由于是白天的关系,日光还能穿透白色的窗帘,洒进房里,靠着微弱的光线,瑾琛看见了背对着窗外、端坐在一张军人沙发上的查克。
    她看不清他的脸,虽然不可否认的,她在发抖,但她仍想一试。“太暗了,为什么将窗帘全拉上了?”她动手去打开窗帘。
    “别拉开,”她的动作随着他的喝止而停顿。“这样正好,黑暗才适合我。”
    他本来是最适合阳光的人,现在阳光反而变成了他的致命伤,造物主何苦作弄人啊!
    “你还好吗?身体还有脸。”她笨拙的问法,事实上却是最直接的问法。
    “不很好,但我捱得了,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习惯了就好。”他自我安慰的解释反教她心里难受。
    “你以前也经常这样吗?”她绕到他身后,光线太暗淡,实在无法看清他的轮廓。
    “也不是,至少有好几百年不曾发生过这种情形了。这样说,你会害怕吗?”他的话中有自嘲的意味。“嗯,不不知道。”她早知道他曾经有的身份,只是她根本理不清思绪,因为她的脑子变成一团黏稠稠的白色浆糊,快干不了,只有任它继续迷糊着。
    “你的行为真令人想不到,我本来以为你应该吓得眼泪滴滴流,或是吓得哭不出来,而不是告诉我一句不知道,我该拿你如何是好。”黑暗中,查克挪动了一下身子,椅脚被他弄得吱吱响。
    “我知道你是不死人,我却不觉得害怕,除了我父母亲,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不应该弃你不顾的。”她一字一句清晰地飘在封闭的空气中。
    他觉得窝心,但另一方面,他也觉得她并没有把话说完。“继续,说完你想说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但是我不能坦然地面对你的一切,不论是你的过去或未来,你的生活跟我的完全不同,你的世界、你的痛苦都不是我能够了解的,你以前的种种,我全不知道。”黑暗中,他也看不到她发红的双眼。
    “回家去吧!”他长叹一口气,是不该太为难她的,要她坦然接受她的情人是个千岁帅哥,就好比要她考试作弊一样困难,她从来就是个好学生、乖宝宝,要她跳开社会标准规范,勇敢地面对他,的确是太过难为她了。
    她一愣,虽然她不知能做些什么,但她也没想过要回家去。
    “回家去吧!这里不适合你,更何况我这样见不得光的日子,还有多久,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又要回到以前难过悲哀的日子,到时候搞不好,我还要随着科学家协会作全球巡回展览,很忙的,我不一定有时间陪你。”他故作轻松地自我解嘲,同样的,他眼里的悲怆,她也没看到。
    为了让她自在些,他还拿自己独特的际遇当玩笑看,她的鼻子更酸了,却倔强地没让泪水掉下来。
    “你会好起来吗?”她用力吸着鼻子,也将酸楚吸进去。
    “不知道,爵爷为我请来的科学家达瑞还没有得出什么结果,不过他仍是我最后的希望。”他淡然地回答。
    “你并不想拥有长生不老的生命,是吗?”她想摸摸他的头发,但又退缩了,她的手停留在他头顶上约莫五公分处。
    “年轻、健康、俊美都是很多人想得到的,就算倾尽一切也不在乎,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看过多少生老病死、物换星移,我发觉其实我最渴望的东西,就是平凡。尤其是跟自己心爱的人一块儿老去,都变成白发公公、白发婆婆,一群小孙子、小孙女在旁边喊着爷爷、奶奶,这种温馨的生活,我梦想了几百年,都无法实现,本来以为变回正常人后,这个梦想便能实现,谁知道,查尔斯又粉碎了我的梦。”他的拳头握得好紧好紧。
    他的心事她都懂,只是无奈唉!“能摸摸你的脸吗?”她想测试自己。
    他迟疑着,终于还是答应了。“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
    她抖着手往下触摸,她先摸到了他的额头,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光滑;再往下摸到了他的鼻梁,扁塌塌的,一点也不笔直;然后再摸到他的嘴,曾将她吻得昏天暗地的丰润双唇不见了,一张干扁往内陷的嘴唇,是不能吻她到忘了自己是谁的境界;她再往两侧抚摩,他的脸颊松垮垮的,还向下垂落,好像沙皮狗的皮肤。
    摸到这里,她已经深呼吸好些次了,再提起勇气,往上摸到他的眼睛,咦?她一惊,不对,她的两只手停在不一样高的地方,也就是说两只眼睛是一高一低的,而且她还摸到他的右眼珠往外凸出来,她连忙抽回手。
    “怎么啦?”他问。
    “我怕弄痛了你。”她不敢说实话。
    “对不起,我的脸又吓到你了。”他也知道她不敢说真话,干脆替她说了。“回家去吧!再留在这里,你会更难过的,走吧!”
    她的脚开始往门口移动,或许他说得对,留在这里对她没好处,她需要在一个没有他的地方,才能好好地想一想。
    “你保重。”她拉开门,快速闪出门外,砰一声的,门关上了,查克又被留在一片漆黑当中。
    唉长长的一声吁叹飘荡在黑暗中。
    怨、恨、叹、哀全随着这声叹息紧紧地包围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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