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京城
    天子脚下繁华热闹,街道上人来人往,小贩林立,各家大小客栈、酒楼人满为患,乐得掌柜笑得阖不拢嘴,忙得小二哥挥汗如雨,恨不得一人分作两人用。
    而就在最热闹的一条大街上,有著一家最豪华的酒楼,随随便便一桌酒菜便能抵得上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开销,是以有本事前去光顾的客人,不是王公贵族就是城内的大富人家,一般平民百姓还真没能力吃喝得起。
    可今儿个,这家酒楼的二楼靠窗雅座却被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乞丐给占据了,只见那老乞丐点了满满整桌价格不菲的丰盛菜肴,独自一人快乐地大吃大喝著,让临桌一些衣衫华丽的客人们看得大感好奇,趁著店小二上菜时,忍不住窃窃私语偷问
    “小二哥,怎么你们‘醉客楼’也让乞丐进来了?”
    “王大爷,我们‘醉客楼’是做生意的,只要客倌付得起银两,不论是谁要进来都成的呀!”店小二笑嘻嘻的,一点也不觉得有何不对。
    “那老乞丐付得起在‘醉客楼’吃喝一顿的银两吗?”被称呼王大爷的男人似乎不太相信,毕竟这京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可不是人人吃得起。
    说到这个,店小二迅速朝那吃得很乐的老乞丐瞥去一眼,随即神秘兮兮的压低嗓门道:“王大爷,不瞒您说,那乞丐大爷已经连续来我们这‘醉客楼’吃吃喝喝好些天了,还真付得起呢!”
    想到前些日,自己也曾狗眼看人低,不让那老乞丐进酒楼,后来被他用一锭锭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的金元宝给敲得满头包,从此以后学了乖,见老乞丐上门就必恭必敬伺候著。
    “这样啊!那还真是真人不露相了”王大爷惊奇赞叹,与同桌友人纷纷悄声猜测著“真人”是何身分,热烈的嚼起舌根来,想来一时是不缺闲话家常的话题了。
    见状,店小二耸了耸肩,手脚俐落地退了下去,倒是那靠窗雅座的“真人”原本抓著金黄油亮的烤鸭腿吃得不亦乐乎时,老眼余光忽地瞄见窗外楼下对街匆匆一闪的熟悉身影,登时不由得轻“咦”了一声。
    那人不是小姑娘吗?
    看来她真的从徒儿手中脱逃啦!
    啃著鸭腿,周九倥老眼滴溜溜地转,正想来个“他乡遇故知”喊人时,却见她忽地窜进一装潢俗丽的房屋内,眨眼间消失在门后,登时满口的鸭肉“噗”地全喷了出来,随即不顾旁人投来的诧异目光,捧腹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老乞丐我清心寡欲很久了,那地方教我怎么好意思进去哪!”狂笑拍桌,周九倥笑到流出老泪来。
    就在他大笑不止之际,另一条修长身影也出现在街心上,一双凌厉眼眸四处张望着,似乎在搜寻著什么。
    “哎呀!看来小姑娘还没完全逃出我那徒儿的手心呢!”瞧见那紧追而至的熟悉身影,周九倥又咬了一口肉后,这才挥著手中的油亮鸭腿,朝窗外大声喊人。“徒儿,师父我在这儿呢!”
    其声不大,却悠悠扬扬的穿过整条街的喧哗嘈杂,直达男人耳里,引得男人诧异眸光循声投来,随即运起轻功,一个纵身从窗口跃入,眨眼间已经安然稳坐在桌前,仿彿他原本就在一样。
    “师父,您怎么会在这儿?”荆天微讶询问,怎么也没想到会遇见他。
    “我上回离开扬州前不是跟你说了,我要到京城尝尝道地烤鸭啊!”大大咬了口香嫩鸭腿,周九倥斜睨调侃“倒是为师的没想到你竟也来京城了。”
    呵呵,追著人家小姑娘而来,他这徒儿还真勤快哪!
    闻言,荆天想到自己一路追著那没胆面对他心意的可恶女人,脸上登时又恼又窘,还有丝淡淡微热,不过倒是没脸说出自己出现在京城的原因就是了。
    哎呀!无事脸红,非思春即想女人,而不管是思春还是想女人,肯定皆与之前匆匆躲进对街屋子里的小姑娘脱离不了关系。
    心中暗笑,周九倥摇著手中鸭腿,以著闲凉口吻明知故问笑道:“我说徒儿,你来京城做什么?”
    不愿招出心中之事,荆天迅速扫了满桌酒菜一眼,不动声色转移话题。“师父,您身上还有银两吗?”
    他这师父嗜好美食,为了吃,大把的银两都可以洒,每回见面时,他总是不忘在那身乞丐装上的破布褂内塞上为数不少的银票,好让他老人家可以天下到处去尽情吃吃喝喝。
    可上回在扬州时,他老人家实在走得太过匆忙,让他来不及补上,也不知现在身上还有没有钱?
    “呃”听徒儿提起银两的事儿,周九倥顿时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小声承认“是n剩不多了”
    呜有个家财万贯的徒儿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想想以前,他虽爱吃,倒也懂得分寸,该刻苦的还是能刻苦,可后来收了这小子当徒弟后,身上老是被塞下不少银两,他也就毫无节制的大把大把花起钱来。
    正所谓由简入奢易,多年下来,积习难改,他这把老骨头早被徒儿给宠坏,如今谁叫他由奢入简,他肯定和那人把命拚。
    果然!
    早料到他身上的钱也该用得差不多了,荆天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进他身上的破布褂内,关切交代“师父,徒儿还有私事得办,不能陪您,这些银票您先拿著,若是花完了,记得到荆家庄找王总管要。”话落,迅速起身欲继续追人。
    哎呀呀!徒儿待他真是有情有义啊!
    摸著原本扁扁,如今鼓鼓的破布褂,周九倥乱感动一把的,当下老手迅速拦住他,摇头感叹“我说徒儿,你急什么呢?不就是要追娇滴滴的姬小姑娘嘛!”
    收入钱财、与人消灾,这道理他还是懂得,所以姬小姑娘,这回老乞丐不扯我家徒儿后腿,换要出卖你了,真是对不住啊!
    “师父,您瞧见她了?”急欲离去的身子猛地一转,荆天难掩激动地追问:“在哪儿瞧见的?可知她如今下落”
    “啧啧啧我说徒儿,怎么碰上姬小姑娘的事儿,你这摊死水就瞬间变成泡泡冒不停的沸水呢?”啧啧有声调侃,周九倥可乐了。
    “师父!”像似被看透心思,荆天老羞成怒警告,可瞬间涨红的脸皮却泄漏了心中的尴尬与别扭。
    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周九倥下再逗他,老手悠悠哉哉的往窗外对面那间看起来很俗丽的房子指去,脸上的表情很是诡异。“她躲进那房子里了。”
    “那里?”顺著手指方向望去,荆天绷著声音质问,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对,就是那里!”点头如捣蒜,周九倥笑眯了眼。“徒儿,你有需要进去光顾一下吗?”
    边说,眼神边暧昧的往他下半身瞄去。
    铁青著脸,荆天没有回答,只是一双燃烧著熊熊怒火的眼眸,始终离不开对面房子区额上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雄风再起!
    ****
    “雄风再起”大大的招牌就挂在一家店铺大门上,很顾名思义的,这家店卖的就是各式各样的春葯,而且每种葯效各异,效果奇佳,不论是为了情趣,抑或是真的雄风不振得靠葯物助兴,只要是用过皆有口皆碑,人人赞好。
    不管是私下托人,或是偷偷亲自上门买葯的客户群,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青楼妓女,生意好到让铺子老板光靠这家店所赚到的银两,便够他一辈子吃喝玩乐享受不尽了。
    如今这家店的主人正全神贯注的忙著配制新的春葯之际,忽地,就听“砰”地一声巨响乍起,门被人给一脚猛力踹开,一道惊慌的纤影如狂风般刮了进来,随即又“砰”地飞快关上门,神色之仓皇宛如外头有恶鬼追来。
    懒洋洋的眼眸自配制到一半的春葯移转到“闯入者”身上,曾经是俊美青年、经过多少年后,如今已成了俊美中年的男子姜无秋笑了。
    “妹子,许久不见,找哥哥拚酒也不须如此猴急啊!”慵懒嗓音缓缓扬起,姜无秋调侃道。
    “姜哥哥,我惨了!我惨了啊”抖著唇,姬笑春失去了平日的风情万种,如今一脸惨澹的抓著男人哀号,险些没逼出两滴泪来搏取同情。
    “来来来,有什么事情困扰妹子你,说来给哥哥听听,让哥哥为你传道业、解惑也!”牵著她来到一旁用来累了时可以躺下休憩的小床坐下,姜无秋笑得好神圣,可眸底闪耀著的光芒却很懈魅。
    “呜姜哥哥,六位哥哥中,也只有你这个万丛花中过,不沾一身香的高手帮得上我了。”姬笑春眼眶内滚动的泪水终于感动的流下。
    呜竹林六怪中,就属身经百战,摧残无数名花的姜哥哥最懂男女情爱那档事了,关于荆天莫名其妙的“异变”问他准没错。
    “真是感谢妹子你的称赞哪!”被暗指是风流浪子,姜无秋毫不羞愧地笑着接受,同时不忘提醒。“来,需要哥哥我帮你什么,说吧!”
    “就是”才开口,却又突然窒言,姬笑春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与荆天这段日子来所发生的事儿,只觉脑袋一片混乱,当下不禁抱头**。“呜姜哥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啊”不知该怎么说?她当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不用说,他就可以清楚明了吗?
    看她整个人懊恼地趴在小床上**,姜无秋不由得啼笑皆非,懒得理会了。“那你慢慢厘清思绪,等想清楚了再说,我先忙去。”话落,回到桌前继续配制春葯。
    呜姜哥哥怎么这样?好没良心啊!
    趴在床榻上咬著被角,姬笑春暗暗埋怨腹诽,因连续几日忙著慌乱逃窜而没时间多想,如今来到信任之人的地盘,终于能静下心细思自己与荆天的一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啦?
    荆大盟主不是向来看不惯她的行事作风,厌恶她的声名狼藉,每见她一回就发火一次,怎么两人追追逃逃了这么多年,最近虽因为小师弟的事终于解决,关系不再那么恶劣,但当了多少年的死对头可不是当假的,怎么可能就突然突然
    哎呀!突然说爱上她这个向来看不顺眼的死对头,那么到底是爱上她哪儿了?实在百思莫解啊!
    掌心轻触热烫腮颊,她心跳莫名加快失序,回想起荆天当面表白心意的景象,不知为何,竟然忍不住靶到害羞起来。
    “姜哥哥,我问你。”猛地翻身坐起,姬笑春脸色微红,可神情却很严肃。
    “请问。”正经回头,姜无秋一副准备传道业、解惑的夫子样。
    认识这么多年了,又不是不了解他**下贱的本性,装出这神圣样是给谁瞧啊?
    忍不住好笑,姬笑春斜睨一眼后,这才缓缓开口问道:“你觉得我怎样?”
    “很好啊!”竹林六怪认的妹子,谁敢说不好?
    “那你有可能爱上我吗?”认真。
    似乎没料到她竟然问这个,姜无秋扬起眉梢,一脸似笑非笑。“老实招吧!是哪个男人不知死活爱上你了?”除了这个原因外,她不会没来由的问起这种诡异问题。
    不愧风流浪子,一下子就识破她心事了。
    红晕加深,姬笑春满脸燥热地将前些日荆天对自己表明心意的事说给他听,最后还结巴的结论。“我、我也搞不懂为何会会变成这样总之就是就是一整个妖孽啊!”话落,羞窘地捂脸惨叫哀号。
    “哈哈哈哈哈”忍不住放声狂笑,姜无秋突然很同情某人。“难得如此风花雪月的事,竞能被你说成妖孽,多可怜的荆盟主啊!”“我才可怜呢!”气恼娇嗔,姬笑春为自己伸冤。“你就不知道,这些天来,我躲荆大盟主躲得多辛苦。”
    “你逃他逃了这么多年,又不是这两天才开始,应该早就习惯了,哪有什么好可怜的?”没什么怜悯心地调侃。
    “不一样!”瞪眼,明白指出哪儿不同。“以前,他从没像这回追得这么凶,接连几天穷追猛打,害我只能一路逃逃逃,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稳,人都消瘦一大圈了。”
    “我想荆天的状况只会比你惨,绝不会比你好。”斜眼睨觑,姜无秋摇头欷吁。“示爱被当是妖孽,又被不吭一声的弃逃,对男人而言是多么重大的打击,可怜哪!”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慌了嘛”被他这么一说,姬笑春羞愧了,这才警觉到自己当时什么都没说就逃之夭夭是多么伤人。
    唉被姜哥哥这么一说,好像她是无情负心人似的,真是闷!
    烦闷托腮,她沉思了良久后,终于又开口了。“你说,荆大盟主为何会突然变了个人呢?”
    “你是要问他为何突然爱上你吧?”揶揄调侃,惹来一记嗔恼横瞪,姜无秋这才连忙收拾起玩笑心情,正经反问:“妹子,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荆天对你的感情并非是‘突然’呢!”
    “什〔么意思?”姬笑春傻眼。
    什么叫不是“突然?”姜哥哥这么说,难道是指荆大盟主早就对她怎么可能嘛!
    仿佛看穿她心思,姜无秋邪笑道:“别说不可能,男女情爱往往是在不经意间滋生的,说不得这些年来,他老追著你,追著追著,不知不觉就追出情意来了,只是近来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的心情。”
    “正所谓打是情、骂是爱,你们两个追追打打、吵吵闹闹的这么多年,我瞧这情与爱是浓得化不开了!”摆明在取笑人了。
    “姜哥哥,我与你说正经的,别老笑话人家!”涨红脸嗔瞪。
    “我也与妹子你说正经的啊!”话虽这么说,可姜无秋却笑得很不正经,直到瞧见有人快发火了,才又连忙板起脸正色道:“行了!我们先别管荆天的感受,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我?”愣了愣,姬笑春似乎没有想过这问题。
    “对!”重重点头,认真询问:“你心中可曾有荆天?”
    “我这些年来,心中都嘛有他。”摸著鼻子,她小声嘀咕。
    时时刻刻得小心防范荆大盟主追来,若要说心中没有他,那才怪咧!
    “我说的不是那种‘有’!”好气又好笑,姜无秋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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